第四十四章
顾荞由得顾三在后面跳脚，默不作声整理好仪容，又体贴地下楼叫女佣送了几瓶酒上来。
她跟着女佣上楼，眼见酒送到三姨太那里，才一路径直回到自己卧房。
顾荞推门进去，躺倒在床上，脸贴着冰凉的被子，闭上眼想象顾三喝完酒后会如何不堪，纪芙蓉会如何绝望，心中毫无快意，只是禁不住地悲从中来，张了张口，滚落一句，“妈妈。”
妈妈，妈妈。
但哪里有妈妈？
没有的，妈妈不是她的妈妈，爸爸不是她的爸爸，她只是枚仇恨的种子，不被期待地苟活在这个世上。
妈妈。
顾荞把脸深深地埋进枕头里，笑出声来。
你晓得要怎样毁掉一个人？损其性命只是隔靴搔痒，比不得摧残他的心智，毁坏他的人格。
是了，残害一个人的最佳方式是损坏他的人格。
这是苏珊曾教导过顾荞的一句话。好多年了，顾荞牢牢记得，时时留心，因此出手伤人格外有分寸，哪怕几次三番要置纪芙蓉于死地，也从未想过在她精神上施以虐待。
但这一次，顾荞决心要彻底摧毁纪芙蓉，从肉体上，从精神上，全面地，不留任何余地地，击垮她。
不久，三姨太回到房间，听见顾三咆哮着咒骂顾荞是个害死生母该遭天谴的怪物，心里大为痛快。
但顾三大约是被顾荞败坏了兴致，早早就意兴阑珊歇下了。三姨太尽管惋惜，却不敢虎口撩须。
这一晚，三姨太睡得很不安宁，因为顾三半夜又爬起来喝酒，连带着吵得她也睡不下去。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台灯，顾三坐在沙发里，将盐细细地铺在桌上。
那晶亮的粉末齐整地铺排，顾三一低头，猛的从鼻端吸入，紧接着吞了一大口酒，闭上眼——通透！
三姨太借床头光眯着眼偷看，见他靠在那里竟是一派受用，不由在心里暗骂了句神经病。
近来时兴龙舌兰加盐的喝法，但别人都是虎口舔盐，偏偏只有他用鼻子吸。
三姨太学着试过一次，那叫一个涕泗横流，真正凶残。
那是凌晨四五点的光景，在三姨太再次睡过去没多久，顾三喝完两瓶酒，非但没有醉意，精神反而意外地振奋。
他不知道是体内的可.卡.因在飞速发挥效用，如果是平时，他大可轻易分辨出来，但这次，过于刺激的饮酒方式抵消了他这方面的敏锐。
顾三周身燥热，精神亢奋，往床边走去，等他看清了床上的三姨太，陡然一阵索然无味。
他转身开门出去，去哪里呢？记起来了，还没见过害得苏天翎去了半条命的那个女人。
也罢，陆十三应该料理得差不多了，顾三这样想着，便顺着楼梯上了楼。
·
纪芙蓉很困。
强光直射着她的双目，让她神经几近崩溃。
陆十三却还在步步紧逼，“为什么接近苏少？”
“无意中撞见。”
“为什么接近苏少？”
“被差佬追到苏氏企业，刚好碰见他。”
“为什么接近苏少？”
纪芙蓉忍不住拔高声音，“我说了，只是无意中撞见！”
陆十三一把揪起她的头发，“我再问一遍，为什么接近苏少？”
头发撕扯着头皮，纪芙蓉痛得吸气，被迫仰起头，直视陆十三双眼。
她咬紧下颌，“十三哥，你再问我一万遍都是这个回答。”
两相对峙，陆十三猝不及防一拳锤在桌面上，砰一声，惹得纪芙蓉眉心一跳。
她咬住舌尖，忍住起身逃离的冲动。
这样的拷问已经持续四五个钟头，接连几日都没有好好睡过觉，又被这样熬着，饶是意志力再坚定的人，都很难不崩溃。
纪芙蓉也不过个肉体凡胎，她明知有那样一种刑讯手段，让犯人整夜整夜地不睡觉，煎熬他，摧毁他的意志，让他在精神极度虚弱的情况下吐露实情，却还是无法忍耐。
她只觉得有一万只手在拉扯自己的神经，让她说出温长坤的名字。
但是不能，纪芙蓉双手掩住面孔，不能说出温长坤，否则她就完了。
陆十三还要再逼问，门突然被推开——一道身影阴沉地出现在门口，空气骤然变得威压。
陆十三语气突然变得恭敬，“三爷。”
纪芙蓉骤然一惊，回头去看。
入眼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双鬓染霜，双目如电，眼窝深邃，鼻子挺刮，眉间几条皱纹如刀刻斧凿一般，是个不怒自威的神色，依稀可分辨年轻时的倜傥。
纪芙蓉僵在那里，眼睁睁看着顾三一步一步逼近她。
顾三周身酒气，一双眼睛毒辣地锁住纪芙蓉的脸，他似乎有些意外，单手握住她下半张脸，把她拖到灯光底下仔细端详。
那是一种剥皮一样的眼神，纪芙蓉惊恐地瞪着顾三，想要挣开，奈何顾三的手像块生铁，牢牢地将她的脸掌控在手里。
顾三的眼里突然迸发出一种来自野兽的灼热——顾荞说岔了，这不是苏珊的脸，独独这双眼睛……根本活生生照抄苏珊！
·
苏天翎强撑着精神应付了顾荞一通，很快地陷入高度昏迷。
金铭和赵子珊也已经睡下，只是定好闹钟，按点来替换点滴瓶。
张浩文在路上疾驰，电话打到苏天翎手机上，却总是无人接听，打到苏宅，又不幸被张妈接起。对方迷迷瞪瞪地告诉他，纪小姐被接到顾宅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苏少伤得那么重，刚刚休息了一会，还是不要去吵他为妙。
这一片害人的忠心！张浩文气急恨急，一团火似杀到苏宅，狂按门铃，一把将来应门的张妈撂开，火急火燎地直闯苏天翎卧房。
苏天翎那时已经发起高烧，意识模糊，不住出汗，眼皮沉重，隐约感觉到有人在喊他，只是醒不过来。
直到听到纪芙蓉的名字，他才蓦地睁开双眼，看牢张浩文，“你说什么？”
“纪小姐被三爷请去了顾公馆！苏少，还得你亲自去一趟！”
“什么！”闻声而来的赵子珊听到惊得后退一步，金铭扶住她，眉间也难掩担忧。
苏天翎挣下床，一把扯下手上的点滴针，带出一行血。
他眼睛也不眨地抬手抹去，起身披衣，从抽屉里捞了枪就要出门，只是刚走出两步，就一派头晕目眩，几乎要栽到地上。
堪堪稳住身形，金铭已经伸手拦住他，“你这样不能出去——”
张妈应景地大闹起来，“苏先生，你伤成这样了，那纪小姐真是个害人精！哎哟天呐，怎么会有这种事！”
整个一副急得要坐在地上大哭的形容，屋子里乱成一锅粥，吵吵嚷嚷得不成话，张浩文急切地望着苏天翎，就怕他当真去不成，纪芙蓉恐怕凶多吉少。
兵荒马乱中，只见苏天翎推开金铭，冷静地主持大局，“阿文开车，子珊同我走一遭。”
话音未落，已经将一众人远远地撇在了身后。
(https://www.23hh.com/book/132/132286/6715638.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hh.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3hh.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