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车是离铉之箭。
人，是待戮羔羊。
疾风骤雨，惊雷劈下——
箭无限逼近羔羊。
车，无情地贴近人。
一寸，两寸，寸寸相逼。
梁美娟瞳孔缩紧，声音凄厉，“停车！停车！我说——我说——！”
呐喊，挣扎，百无一用。
车，仍步步紧逼。
雨势凶猛。
纪芙蓉宛若未闻，轧过去，轧过去——
车轮滚滚，毫无保留。
箭离弦，必夺人性命。
赵子珊一头扎进金铭怀里，不愿再看。
张浩文目光凝住。
四下里目不转睛。
——这可怕的寂静！
五————
四———
三——
李茂树衣角被风带起。
梁美娟睚眦欲裂，“纪芙蓉！泰丰银行保险柜21908！密码——”
二—
一！
轰！
车子猛地转弯，撞上院中大树。
落叶萧萧。
人，安然无恙。
无知的李茂树浑然不觉。
梁美娟一身冷汗，软倒在地。
吁——众人纷纷落下一颗心。
纪芙蓉翻身落车，欺近梁美娟，“密码是什么？”
梁美娟望向雨中小小身影，全身抖个不停。
喉咙嘶嘶有声，只是骇得说不出话。
纪芙蓉凝眉，看向李茂树，“密码是他生日？”
梁美娟闭上眼，垂首，匍匐。
魔鬼！——这可怕的魔鬼！
纪芙蓉颔首，越过一地人，“我去洗个澡。”
一只手攥住她手臂。
她回头，对上一双冷目。
是苏天翎。
他问，“如果她不说，你会怎样？”
张浩文注视纪芙蓉。
赵子珊竖起耳朵——
不说？纪芙蓉回想刚才，血液沸腾，耳膜鼓噪，她几乎管不住自己的手。
——轧过去，轧过去。
纪芙蓉翘起嘴角，“不过杀个把人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砰！
梁美娟拳头叩到地上，眼里迸出火光。
赵子珊瞪向纪芙蓉，“你简直比荞荞还不可理喻！”
那头李茂树堪堪数完，一把扯下黑巾，往梁美娟奔来，“妈咪——”
梁美娟软软抱住他，将他小小头颅压进怀里，颤抖着安抚他，“没事了，没事了，茂树不怕，茂树不怕。”
李茂树一把鼻涕一把泪往她怀里蹭，惦记她膝盖上的伤，一味哄她，“妈咪，不痛，不痛。”
母子俩哀哀戚戚，无限可怜。
纪芙蓉扫了一眼，挣脱苏天翎往里走，“差佬等一会儿就到，你们谁跑一趟泰丰银行？开庭时间应该没那么早，请个好点的律师——”
苏天翎任由她去，看了一眼梁美娟母子，示意左右，“拖下去，埋了。”
赵子珊呼吸骤停——他说什么？
立时一双铁臂把李茂树拖出来，教他们母子分离。
梁美娟大喊，“你们做什么！我都说了！你们要的我已经给你们了！放开我儿子！放开我——”
纪芙蓉回头，看牢苏天翎。
他同她对视，“母子，活埋。”
赵子珊喝骂出声，“天翎你疯了！”
梁美娟跪着攀向苏天翎裤脚，哀哀苦求，“茂树是无辜的，求你放过他！求你放过他！”
她不住磕头，咚咚咚磕出血来，血混着泪，糊了她一头一脸。
她悲痛地求他，“我求求你！我来生给你们当牛做马！我求求你——”
苏天翎置之不理。
三四个人驱上前，七手八脚把梁美娟拖下去。
梁美娟苦求无果，转而大骂，“禽兽！猪狗不如！滚开！贱人！你们会下地狱！你们会下地狱！”
李茂树大哭不止，”妈咪——妈咪——我已经数完了一百下——我没有作弊，我数完了——妈咪——”
两个人被倒拖着往后去了。
梁美娟力竭，死死扯住李茂树小手，悲戚绝望地哀嚎，“茂树，茂树，放过我儿子——”
一声一声，肝肠寸断。直催得人落泪。
可惜，这里只有一地铁石心肠。
纪芙蓉瞪住苏天翎，“你做什么？”
苏天翎转动手上扳指，“杀个把人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纪芙蓉一口血堵在胸口，看向梁美娟母子。
李茂树犹如一块抹布，软软地被拖下去，嘴里一直喊着要他的母亲，他的母亲——他的母亲也好不了多少，狼狈得宛若一袋垃圾——垃圾，两袋垃圾很快就要消失在墙角。
梁美娟声嘶力竭，捕捉到纪芙蓉目光，陡然迸发出最后的力量，话语如同一支支针怨毒地朝纪芙蓉扎过来，“纪芙蓉！你言而无信！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你这个贱.人！我诅咒你下十八层地狱——我诅咒你——！”
凄厉的嚎叫响彻云霄。
纪芙蓉疾步走回来，在苏天翎身前站定，“放了她。”
“你心软？”
纪芙蓉别开头，“我要她出庭替我作证。”
苏天翎不作声。
那头一对母子声势渐若。
脊梁似有千斤重，迫得纪芙蓉低下头，“我错了，放他们走。”
苏天翎一只手捏住她下颌，让她抬头看他，“狠不下心，就不要胡乱放狠话，记住了？”
警车鸣笛声渐起。
纪芙蓉同他对视，耳里都是李茂树细小的啜泣声。
苏天翎吃定了她不敢！他吃定了她！
记芙蓉手握成拳，一颗头颅彻底地低了下去，“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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