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过年

　　霍闵迁刚从阳台上抽完一支烟回到大厅，就发现气氛不对，不少人都围在餐桌附近窃窃私语。他走过去一看，先前站得笔直的小女孩此时正低着头蹲在地板上，她面前是打碎了的瓷盘和一片狼藉的食物，看起来有些狼狈又有些无助。林珏也站在她身旁，精美的礼服上沾了些污渍。

　　“许漪？怎么了？”他走到女孩身边，蹲下来问道。

　　林珏见他一来就只顾着关心地上的佣人，有点气不打一处来，忍住情绪放慢了语调大声说道：“她啊，想偷吃杰夫做的布朗尼，我看她可怜就想帮帮她，结果她不但不领情，还不识好人心地骂了我一通，耍小性子摔了盘子呢。”

　　“不是，我没有……”许漪没想到霍闵迁会来，抬起头时微微发红的眼眶里已蓄满了泪水。

　　霍闵迁扶着她站起来，环视一周，提高自己的音调对许漪说道：“自家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何来‘偷’一说！不就是打破个盘子嘛，换个新的不就好了，大家都散了吧。”说完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顶，然后转头看了林珏一眼，“至于你的衣服，干洗费用我来出，你就不要跟个小孩子计较了。”

　　林珏没想到霍闵迁会直接不问缘由、不分立场地维护这个贱丫头，对自己的话也听若罔闻，她恨恨地“哼”了一声，跺了跺脚重新回到了人群里面。

　　围观的众人还以为有什么好戏看呢，没想到啥都没发生就戛然而止了，纷纷倍觉无趣地转过头继续之前的话题。没有人再注意这边。

　　许漪低声跟霍闵迁道了谢，便弯下腰继续收拾地上的残局。她用衣服下摆兜着捡起来的碎片打算回厨房扔掉，刚走几步霍闵迁又跟了上来，以往平静无波的声音此刻却有一丝焦急：“你手上流血了，你没发现吗？”

　　许漪低头一看，右手的小拇指上确实有道不大不小的口子，正在往外不停地流血，应该是刚刚不小心被碎片划到的。

　　霍闵迁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帕，轻轻地包裹住她受伤的手指，眉头略皱了皱：“跟我来。”接着不由分说地牵着她就走。许漪一只胳膊被他牵着，只好用另一只手牢牢抓着衣服不让碎片掉下去。

　　霍闵迁在客房找到医药箱，用碘酒给她的伤口消了消毒，再简单地包扎了下，许漪才得以松手把碎片倒进垃圾桶里。“谢谢你，霍律师。”她拾起被霍闵迁扔到一边的手帕，“不好意思，弄脏了您的帕子，我洗干净了再还给您。”

　　“不用了，这种东西我多的是，况且现在你的手也不能碰水，直接扔掉就好。”霍闵迁有点烦躁地松了松领带，“还有，你不用那么严肃地叫我霍律师，听着跟我客户似的，就跟小玉一样那么叫我吧。”

　　小玉平常都直接喊你哥耶，我要这么喊不合适吧……“呃，那我、我就叫你闵迁哥可以吗？”念出这三个字时，许漪的心里又跟小鹿乱撞似地跳个不停，就这么叫他会不会显得太没分寸啊……

　　“行。那我先出去招待客人了，你等会干活的时候注意点。”霍闵迁觉得“闵迁哥”这三个字听起来好像还挺顺耳，点了点头就推开门出去了。许漪一个人站在屋子里，拿着沾了一点血迹、还带着一丝栀子花清香的手帕，偷偷地笑了起来。

　　晚宴圆满地结束了，许漪跟妈妈忙到半夜才睡，累得跟跑了三千米似的，这一晚她睡得特别香。

　　第二天晚上霍国栋比平常回来得早一些，手里除了公文包，还提着一只白色纸袋。王丽英正在择菜，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回家了，“霍先生，饭还没开始弄呢，您可能得等好一会儿。万姐跟小霍律师呢，没跟您一起回来吗？”

　　“恩，我有点事就提前下班了。对了，这个是给你家丫头的。”霍国栋坐在沙发上，指了指边上的白色纸袋。王丽英有点讶异，给漪漪的？走过去打开一看，竟是一双全新的白色球鞋，还是某个知名品牌的。“这这这……这我可不能收！太贵重了！”她忙把鞋子装回盒子里，跟拨浪鼓似的摆了摆头。

　　霍国栋早料到她会如此，气定神闲地把盒子推回给她：“收下吧，买都买了，也没几个钱，昨天许漪也辛苦了，手还受了伤，就当是给她的辛苦费好了。”王丽英还是不肯要，把盒子装进纸袋里，又放回了茶几上，“她就是搭把手帮帮忙，哪里能要这么贵的东西呢。”

　　“你不收就给它扔了吧！”霍国栋径直上了楼，没理会她说的话。王丽英也不愿意惹老板生气，只好把袋子拿回了房。

　　许漪听说鞋子是霍国栋送的，直觉他没安什么好心，让妈妈收了起来，不打算拿出来穿。

　　没几天就要过年了，王丽英这些日子一直在准备各种年货，许漪照旧每天在房里复习或者做习题，尽量避免跟霍国栋碰面。不过霍国栋最近却经常以各种名义给她们母女送这样那样的东西，包括送给许漪的一套羽绒服和靴子，送给王丽英的羊毛呢大衣，等等等等。王丽英母女自是拒绝，但霍国栋说得特别冠冕堂皇，美其名曰觉得王丽英这几个月辛苦了，很认可这段时间她在这里的工作，这就是过年的一点小心意，理所应当的，最后她们也只好收下了。王丽英私底下直说霍先生人好，体恤“员工”，许漪偷偷撇了撇嘴没做声。

　　霍国栋打得什么主意许漪心里一清二楚，不过就是想跟上辈子一样，用这些糖衣炮弹收买自己，对，她是很需要钱，很需要这些物质上的东西，可她完全能凭自己的能力去获取，凭什么觉得她就一定会喜欢别人的施舍呢？还是这么个下流的家伙施舍给她的！霍国栋是有什么毛病，非要在自己身上花这个心思？她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而已，难道他就好这一口吗？看他表面上这么斯文儒雅，私底下指不定玩弄了多少女人吧，万阿姨跟霍闵迁肯定也还被他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大年三十这天，许漪按妈妈教的剪了好几十张窗花，楼上楼下都被她贴满了，然后她请霍闵迁一起帮忙，把门外挂上了红灯笼，里里外外顿时充满了过年的气息！

　　不过霍家三人中午要回霍闵迁爷爷家团年，所以吃完早饭，屋里就只剩许漪跟妈妈两个人了。许漪也没觉得孤单，反正上辈子自己都一个人过了那么多个年了，现在有妈妈一起，她已经特别满足了。俩人合力烧了一桌团圆饭，有荤有素，加起来近十道菜，好不丰富。一边开着电视机看节目，一边吃着自己做的饭，母女二人心里都倍觉温馨。

　　正当春节晚会里的小品演到兴头上时，大门突然开了。许漪扭头一看，居然是在爷爷家过年的霍闵迁回来了！“欸，小霍？你怎么回来啦？”王丽英首先惊讶地喊出了口。

　　“他们都在打麻将，无聊得很，我就先回来了。”霍闵迁换上拖鞋，对着已经冻僵的双手呼着热气，随意地说道。“对了，我爷爷家这回买的烟花爆竹太多了，让我拿了一些回来。你们现在要不要出去放？”说完状似不经意地瞥了许漪一眼。

　　“好啊好啊，我今年过年还没放过烟花呢！”许漪过年最喜欢的节目就是放烟花了，烟花“咻”地一声全部往天上冲，别提多热闹了！一听有烟花可以放，马上跳了起来。

　　霍闵迁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模样，一直微微抿着的嘴边也溢出一丝微笑：“那走吧！烟花都放在车上呢。”许漪迫不及待地跟了上去，王丽英不忘在后面喊他们注意安全。

　　霍闵迁和许漪一起把后备箱的烟花都搬了出来，许漪不禁咋舌：这也太多了吧！足足两大箱呢！她跟霍闵迁把烟花间隔一小段距离依次摆开在院子里，然后跑到一边，让他把烟花一个一个地点燃。

　　“咻！”“咻！”一瞬间，二十几束烟火你争我抢地冲上了天，原本一片漆黑的夜空顿时像点亮了十几盏灯般明亮夺目。许漪目不转睛地看着五颜六色的烟火纷纷绽放在头顶，心里无比满足。“真美啊！”她忍不住叹了一声。“嗯，很美。”耳边传来霍闵迁低沉的回答。她转过头看向他。

　　他站在离她四五步的位置，身后是一片绚烂的烟火，光影在他的脸上不断变幻，本来是逆着光，可她依稀看得见他深邃的眉眼正静静地望着自己，和眼里溢出来的笑意，跟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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