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章 探究

　　在家里，小厨是冯妈，大厨是冯爸，以前冯微明只是一个打杂出力气的，嗯，今天也是。

　　冯爸各种大菜准备，冯妈主要负责切肉切菜，冯微明跟着冯爸学习，他是要继承这些厨艺的。

　　市场上买的猪头肉是已经拆了骨头的，也已经去过毛，不过冯爸还是将猪头肉皮烧一遍，烧得猪皮炭黑，泡水刮干净以后，金黄金黄的，煞是诱人。这是要去除猪头的汗臭味。乌峰这边的人，吃猪肉的时候，都会这样做，既可以去除汗臭味，又可以去毛。有时候鸡鸭鹅的皮也会用火燎一下，也是一个意思。

　　猪头肉可以做的菜比较多，肉厚的地方做登子肉，也可以煮了做凉拌猪头肉，猪耳朵就着折耳根做凉菜，是一道好菜。

　　炸酥肉是乌峰人春节必备的菜品，甚至是乌峰人办酒席时的硬菜，大块猪肉或猪肉丁裹着鸡蛋面粉油炸，刚出锅的大酥肉里面是生的，做菜的时候可以蒸可以煮，小酥肉是熟透的。小时候冯微明很期待炸酥肉的时候，因为这时候他可以把酥肉做零食吃，刚出锅的酥肉味道特别好，他能一连吃个几十个。不过，春节期间再用酥肉做菜，他却没那么好的胃口了。

　　接着是炸豆腐、炸鱼，小时候冯爸炸鱼的时候，会把鱼骨头都炸脆了，撒着盐给冯微明吃，咯吱咯吱的脆，干香干香的，一点也不用担心被鱼刺卡着喉咙。不过现在炸鱼，以后做菜的时候做红烧鱼或麻辣鱼，并不用炸干。

　　冯妈在厨房做喜沙肉、粉蒸肉是冯妈主要操作，冯微明大概知道怎么做。

　　冯爸在客厅火炉上煮肉，蒜泥白肉或是卤牛肉，鸡鸭的话做菜再用，就放在冰箱里了，不过冯微明还是拿出一只鸡，要做白切鸡。

　　剩下的体力活是做汤圆的馅，乌峰有的人家做汤圆馅会将炒好的芝麻花生酥麻和核桃仁猪板油一起舂，舂匀了。冯微明他家不用板油，只用那些果仁，冯微明负责舂，舂得粗细不一，吃汤圆的时候会感觉很香。

　　一下午都在忙年夜饭，完成的时候，一个很大的盆，里面堆尖的装着酥肉、豆腐什么的，蔚为壮观。这些菜得吃到正月十五元宵节。

　　晚饭，是煮了米饭，就着今天做的一些菜，红烧鱼、酥肉汤、白切鸡、还有酸菜红豆汤，吃得很是舒服，冯妈对冯微明做的白切鸡也是称赞不已。

　　晚间说过话无事的时候，冯微明冯爸：“爸，我记得爷爷以前留下了好些风水啊什么的书给我，现在还在不？”

　　“做什么呢？好的不学。我记得还在，放哪了你问你妈。”冯爸有些不高兴。

　　“妈，我老爷之前留下的那些书啊什么的，你知道放哪不？我要用一下。”冯微明转头问冯妈。

　　冯妈这时候在收拾还剩下的菜，头也不回的说：“就在，在，你看下你的书柜里，我记得是放在那儿的。”

　　冯微明走进自己房间，打开柜子，翻箱倒柜起来。

　　在书柜的底下，有一个木箱子，不大，长宽大约三十公分高二十公分。

　　冯微明搬出来，擦了擦箱子外面，很是郑重的打开箱子。他是满怀着希望的。

　　开了箱子，里面很空，只有四五册书，以及两三本比较厚的笔记本，随手翻了翻，都是一些风水方面的书和笔记。还有几个零散的小物件，有玉佩，有手串，有镯子，颜色并不好看，估计这也是冯爸冯妈看不太上的原因。

　　冯家以前是在乡下的，那时候冯老爷子是远近闻名的风水先生，早些年因为政治原因受过批斗，不过他确实有些本事，能看风水，也能医人，因此当时的冯老爷子受苦不大。但那时候冯爸是受到牵连的，在学校里受歧视，后来的人生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又加上冯微明奶奶去世的早，冯老爷子对冯爸照顾就有些疏忽，这或许是冯爸对冯老爷子的歪门邪道有意见的原因。所以这些书他翻了几下就放下。冯妈倒是有些迷信，毕竟他此前是听周围人夸过冯老爷子的，曾经她有一次生病，是冯老爷子出方子给治好的，她对冯老爷子是很尊敬的。

　　后来冯爸冯妈进了城，就定居在城里。冯老爷子是想孙子了偶尔进城，多数时候还是在老家。冯微明小时候在假期多数时候是和冯老爷子在一起，冯老爷子对冯微明特别好，带着他到处走走玩玩。那时候冯老爷子因为看风水的原因，到处走，也就带着冯微明跟着，爬山、爬了很多山。更有深入深山里去的，冯微明那时候小，很能跑能动，并不觉得累。那些时候他尝过不少野生水果和野味，譬如野生栗子、松子、野树莓等，有时也能弄到野鸡野兔和豪猪，是山里苗族人答谢冯老爷子送的。

　　冯微明在冯爸的管理下有些木讷，在冯老爷子的面前才能展露活泼的天性，冯微明没成木头疙瘩也是冯老爷子带得好。

　　那时候冯老爷子还拿着自己的那些书，指着冯微明学，讲口诀，让他看龙脉图，不过他是怎么看也看不出来龙脉的形状。另外冯老爷子有时候会对冯微明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不过冯微明人小并不能记住，现在也差不多忘光了。

　　不过在他稍微大的时候，冯老爷子给了他那块玉佩，交代他要好好保管，有时候也问一些奇怪的话，但当时冯微明懵懵懂懂的，什么也不知道。

　　2004年冯老爷子去世的时候，冯微明哭得不行，趴在爷爷的身上不走开。后来整一年多的时间，冯微明变得沉默寡言，后来才缓过劲来。爷爷去世以后，冯微明基本就不碰爷爷留下的东西，他怕忍不住会很怀念爷爷。

　　这次打开箱子，看着那些书，那些东西，他又忍不住怀念。

　　他这时候特别想爷爷，如果爷爷现在还在，那他就可以把他所有的事情告诉爷爷，并听爷爷的建议，他还是觉得爷爷很睿智。

　　深吸一口气，冯微明把书拿出来，又将那些物什摆在桌上，仔细摩挲了一下，冰凉的触感，轻敲着，似乎不是金属材质。

　　放下这些东西，他把那些书翻着看，那些书是线装本，是冯老爷子自己装订的，字是他写的，冯微明能认出来，图应该也是他手绘的，冯微明就这样翻着看，迷迷糊糊的看着，都是熟悉的字，但组合一起就看不懂了。还有些小字，但几乎都是心得，四五册书很快翻完，没什么特别的。

　　冯微明放下书册，翻开笔记看，前部分是絮絮叨叨的记录了他给某家某家看过的风水，运程以及他出手医治过的人和病例，冯微明看不太懂。逐渐加快速度，一目十行的翻完几本日记，真有几篇夹杂在记录里、相对隐蔽的日记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篇是记录冯微明的高祖父的日记，日记里是这样说的：我家一脉，原不是本地人，是从祖父一代迁居至此，并在此地娶妻生子，至于原来祖地并无人知晓。祖父讳源，原是同治十年间生人，不知何故，大约于光绪二十三年迁到此地定居，并且他是独身而来。据父亲讲，当时祖父与祖母关系是很疏远的，他只是在这里建了大房子，给了祖母很多钱，祖母和父亲他们是吃穿不愁。但祖父有些奇怪，那时候他经常进山，一去好几日，并没有人知道他去山里做什么。后来在父亲成家以后，有一次他再次离家，过不久有人捎来信和物说，他身染沉珂已知死期将尽，无力回来，也避免麻烦，特托人把辫子带回来给他做衣冠冢。这件事我问过叔叔，他也是一样的说法。

　　祖父的坟墓我是见过的，后来并没与并没有动过。国人向来讲究叶落归根，祖父是回去了吗？那么祖父到底是什么人呢？他有什么秘密？

　　第二篇日记是：奶奶去世，叔叔吵着分家，父亲同意了。叔叔家拿走的田多，我家得到的是祖父留下的书和一些房屋、财物。我因对祖父的好奇，把祖父的所有书本笔记看过，祖父可能是风水先生，我也因此学了不少东西，在学会了祖父的笔记之后，我在笔记中发现了一些秘密。

　　他在一本书里用暗语写道，在某屋里某方位暗格藏着他的秘密。我顺着他的指引，翻出了一个箱子，就是现在这个。有好几本风水书，也有笔记，那些风水书因为受潮（此地空气潮湿），我就抄录了下来。在他的笔记最后里我见到这样的记载：天机择我，我离吾族，天机如此，吾将归矣。

　　顺着往前看，有好几篇笔记里提到过这块羊脂白玉玉佩，其中似有隐秘。我仔细问过父亲，祖父那时候每次归家，都会带着钱物及一些好东西回来，这决计不是进山能找到的东西。又我之所在十分偏远，也不当有某些东西的出现，譬如这些镯子、手串。那么祖父是去了哪里？那个玉佩或许是关键？

　　第三篇日记记得是：我已经研究了这个玉佩整整几十年，但是还是没有头绪，祖父笔记里说的天机择我，真的是天机吗？

　　虽然我也给别人看风水，但我知道我看的其实是和谐，凡山川、地理、风与水皆要相宜，意即和谐与稳固。但这事是说不通的，这块玉佩是说不通的。我试过很多方法，但是依然找不到思路。

　　第四篇日记：微明现在长大了，我之所学其实该传给他，只是他似乎有些懵懂。想我苦苦寻求的东西，竟至于要断了吗？

　　听父亲说，我们家是大房，大房的孩子的名字，高祖父已经取好了，父亲讳清正，我名学益，儿子名士武，孙名微明，再下就没与了。

　　既然是天机的事情，算了，就交给天机吧。

　　现在把玉佩给微明吧，很是相宜。

　　且佑我孙。

　　……

　　冯微明合上日记本，久久思索，不知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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