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前夫(上）

　　第二章前夫

　　照之前的安排，冯成与侍卫邝北南近身守护素和流金，另外四名侍卫张虎、何群、段朝年和张侠在暗处跟随。不过，冯成最后还是加了一人。原因有二：一是这名名叫严小满的侍卫是个女儿身；其二，这是闵丞相的提议，素和流金被他通篇的大道理扰得头疼，最终做出了妥协。

　　束月国虽有女王，却没有女子军队。素和流金登基后，闵惟君便下令挑选一批女侍卫，专为女皇效忠。

　　千挑万选之下，严小满与另外十一人雀中屏选。在冯成手下磨练了两年，女侍卫们的身手仍然不及朱雀军中的那些前辈，但应付寻常小事已是绰绰有余。本来冯成打算练满三年，再让她们走马上任。可这次素和流金出宫，闵惟君觉得有个女侍卫在身边到底比一群大男人跟着方便，几番谏言，严小满才被挑中一同带了出来。

　　朱雀军规矩严苛，冯成一干人都是少说话多做事的典范，严小满也不例外。一开始素和流金嫌她无趣，后来得知她父亲是个民间艺人，从小带着她走南闯北，便命令她说了许多幼时的经历。这话匣子一开，严小满倒成了素和流金的宝贝，活生被逼成御用说书人。

　　“绵城离北泽近，所以小贩们经常往来两地，买货卖货。北泽的皮货和牛羊肉脯都很受喜欢，而我们有全天下最好的铁器……”

　　严小满声音偏哑，说啥都不急不徐，不也懂声情并茂的技巧，还好话题新鲜。素和流金长在深宫，当了皇帝也不曾出门游历。在朝堂上听过江山万里，却一脚都没有踩实过。严小满口中的束月对她来说是陌生的、生动的，让她很想费耗时光好好感受。

　　“……因为北泽的衣服穿着干活儿方便，所以绵城的男子很多都打扮得像个北泽人。”说到这儿，严小满停了下来，偷偷瞄了一眼素和流金的表情。

　　当着皇帝的面说别国人的打扮好，似乎有些大不敬。

　　素和流金倒不是很在意，毕竟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过严小满的话让她想起了另外的事，思绪游移出壳，好半天才自言自语似地说道：“北泽的衣服呀，穿起来的确行动比较方便。”

　　束月男女皆不束发，是皇族贵胄养出的风气。不知上从哪一代开始，束月皇帝就爱个飘逸，长发垂肩最优雅，广袖瘦裙才高贵。

　　素和流金这次出宫轻装简行，为了方便本想易成男儿装。奈何这唇红齿白的面相，再来一头披肩发，前后左右都不像个男人。索性放弃，改戴薄纱帷帽遮挡面容。

　　严小满习武多年，个头不输男儿，又长得比较英气，和冯成他们一起扮成家丁模样，倒也没什么破绽。

　　就在这时，马车慢慢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冯成的声音：“小姐，绵城到了。”

　　离开国都长平后，他们一直在专心赶路，杜绝了一切不必要的停留，只花了十六天就赶到了这里。

　　素和流金掀开车窗上的布帘，看到不少百姓正在排队入城。

　　侍女洛黎也跟着探了探头，感慨道：“没想到这里还挺热闹。”

　　严小满答：“这里是前往大邱与北泽的必经之路，会热闹很正常。”

　　“大邱不是被灭了吗？”洛黎不解。

　　“国灭了，人还在啊。”

　　听了洛黎的傻话，素和流金回头，很自然地与严小满交换了一个笑容。严小满一怔，下一秒脸竟然红了。

　　车内空间不大，洛黎一下就看到了她的变化，不解道：“你脸怎么红了？”

　　严小满顿时尴尬不已，好半天吱唔道：“是陛……不，是小姐长得太好看了。属下、属下看呆了……”

　　知她质朴，说的都是内心话，素和流金还是故意调侃道：“你这马车坐久了，连溜须拍马都学会了吗？”

　　这一下，严小满的脸更红了，马上就要浸出血来。

　　洛黎忍不住在一旁捂嘴偷笑，不过还是好心地帮严小满化解了尴尬，“奴婢服侍‘小姐’多年，有时也会看呆。严侍卫不用介怀。”

　　冯成在车外听到笑声，心头一阵松快。这趟差事算是顺利完成一半了。

　　一行人进了城，在客栈安置好，素和流金便想到街市上看看，同时不忘提醒冯成安排两人去查查贺兰端显的坟冢具体在哪里。

　　她千里迢迢来到这儿，当然是要去坟上祭拜的。之前的消息说贺兰端显被埋在平冗城外，只要不入平冗城，也不算真正入了北泽的地界。关于这件事，素和流金一早就拿定了主意，闵惟君那些婆婆妈妈的叮嘱实在多余。

　　冯成办事向来牢靠，待他把任务分配下去，素和流金便领着大家大摇大摆地开始了巡城之旅。　

　　在马车上听严小满说了那么多，素和流金对绵城的繁华还是非常期待的。可当她真的走在绵城的街头，看到的景象却与严小满的说法大相径庭。

　　城池不大？没错。人口众多？如果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都算上，的确不少。商铺密集？从街头到街尾，除了客栈与街边小食摊还在热闹地迎来送往，其他铺子其本都大门紧闭，蛛网都结了好几层。没有北泽的皮货、肉脯，途中遇到的男子更是没有一个身穿北泽服饰。

　　担心主子误会自己胡说八道，严小满连忙解释：“小姐，属下上次来绵城还是五年前……”

　　素和流金微微颔首，并没有追究。

　　“时候不早了，小姐不如先回客栈用晚膳吧？”洛黎提议。

　　路边专卖羊蝎子的摊主听了一耳朵，立刻招呼说：“这位小姐，要吃东西吗？来碗羊蝎子汤吧！滋阴益气，养颜美容呀！”

　　洛黎心直口快，说：“大夏天的，吃这个上火吧？”

　　摊主立刻拍胸保证：“夏天不怕啊，我这个是老汤，一年四季都喝得。”

　　见他一手油腥，怕东西不干净，洛黎劝素和流金：“小姐，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吧？”

　　此时摊上已无顾客，炉上却还有一大锅羊蝎子，摊主当然不肯放过潜在的客人，看准素和流金是主子，于是咧嘴一笑，走近一步，问：“小姐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吧？”

　　冯成眨眼前就闪到了素和流金前方，不让那摊主继续靠近。

　　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摊主只好又退了回去，但嘴上仍然不忘推销：“不怕告诉您，我这羊蝎子用的可是北泽上好的羔羊大梁，肉鲜味美，其他地方都吃不到的哦！”

　　洛黎觉得他在吹牛，于是不客气地说：“北泽羔羊又没长八只脚，没什么特别的。”

　　“姑娘你有所不知啊，朝廷有令，不准与北泽做买卖。您没见这里的铺子都歇了吗？我这羊肉是偷偷弄来的，被官府抓到可是要挨板子的呀！我看你们是外地人，相见都是有缘，所以才大胆告诉你们，你们可不能把我卖了哦！”

　　此话一出，大家都有些意外，尤其是素和流金。她是束月女王，却对这禁商令半点印象都无。

　　“朝廷有令？什么时候下的令？”心细的冯成代素和流金提出疑问。

　　“客官坐下喝碗汤呗，我慢慢告诉您！”

　　摊主嘿嘿一笑，扯下搭在肩头的布巾，飞快地抹了抹桌椅，非常明白地暗示着：您不吃我就不讲了。

　　冯成不敢作主，回头看了看素和流金。素和流金没说话，只是施施然地坐在了饭桌前。

　　主子都坐下了，其他人自然不敢多话，也跟着坐了下去。

　　摊主不含糊，立刻盛了汤给众人，然后压低嗓音，故作机密地说道：“禁令两年前就下了。您想呀，当今女皇上可是与那北泽的平王和离的，多丢脸面的事呀，她心里指不定得有多恨！我们没和北泽打起来已经不错了，哪里还能继续和北泽人做生意？去年城主还补了个令，连北泽的衣服都不准老百姓穿。这绵城如今算是败了，一点人气都没有了。”

　　素和流金坐得笔直，一动不动，帷帽挡住了她的脸，摊主也看不真切。见她不说话，有些没趣。

　　主子不说话，其他人也不敢出声了。严小满更是做好了准备，只要素和流金一声令下，就将这乱嚼舌头的摊主狠狠教训一顿。什么叫心里指不定得有多恨？好像自家主子是个弃妇。那是和离！和离懂吗？和平分手，不是休妻！

　　不过，素和流金并没有责怪这位摊主的意思，半晌之后只是平静地说了句：“我看城里的人还是挺多的。”

　　“那都是赶着去北泽做工的过路人。”

　　“做什么工？”

　　“什么工都做。北泽灭大邱的时候，好多地方都打坏了。现在北泽王下令重建城池，缺工匠劳力。愿意过去做工的，不管是哪国人，都给双倍报酬呢！要不是我的婆娘正怀着孩子，这羊蝎子摊我就上北泽摆去啦。”

　　摊主叨叨了一阵，见在坐的没有一个去动桌上的汤碗，怕他们会不付钱，立刻热情地招呼说：“你们怎么不喝汤呀？都试试嘛！真的很好喝的。”

　　这时，路上有马车驶过，马匹一边迈动四蹄，一边大刺刺地在路上留下一堆新鲜的大便。

　　洛黎余光瞄到，差点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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