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人间不值得
苏橙签完委托协议之后，苏芒拿过那张纸，装起来带在身上，她怕陈鹏又生出什么不好的念头，这个人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可是现在家里的经济情况她很清楚，这笔拆迁款她不得不动心思，晚上睡不着，到客厅里坐着，把签好的协议拿出来又看了一遍。
她的心里备受煎熬，其实她明白怎么样也不该动橙橙房子的心思，那是这孩子在这世上唯一的一点依靠。可是陈鹏的腿好几个月了都没见好，不能干活，挣不来钱，天天在家里养着，偏当时住院的那几天又动了不少积蓄，自己上班的那点钱，每个月不到月底就花的干干净净。陈鹏说只拿一点给大儿子上高中用，其他的都给橙橙留着，可她清楚的很，不会只动那一小点的，被钱逼的，人的心竟也渐渐冷了起来。
拆迁的事情登了报纸，施工速度竟然也变得快了起来，在期末考试前夕就动工了。街道的大妈晚上来苏橙家的时候没有找到人，只好等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再过来看，见苏橙在家，便赶紧上前去跟她说拆迁要搬家的事情，苏橙低着头应声答应着。
去姑姑家吃早饭的时候苏橙在饭桌上把要搬家的事情说了出来，陈鹏先激动了起来，忙说，搬，搬，搬。
“而且我听说这越早走的，给的钱越多。橙橙，你把家里钥匙给我，我去给你搬，你以后就拿这儿当你自己的家，你就先跟老二睡，等着姑夫有空的时候，把屋里的床换成大一点的你就不用跟你妹妹挤了。”
“吃饭都挡不住你的嘴，赶紧吃。”
苏芒拿起筷子敲了敲陈鹏喝粥的碗，想让他闭上嘴，然后转头问苏橙
“橙橙，你看看你想什么时候搬。”
苏橙抬起头，眼睛里面有被热粥氤氲的湿气，她抬起头但是没有看苏芒，张了张嘴说
“等周末的时候吧，这几天我先收拾收拾东西。”
陈鹏还想开口说些什么，苏芒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他便识趣的闭上了嘴。
苏橙晚上在媚上班的时候心不在焉，张阿姨问她出什么事了，她摇了摇头说没事，只是打扫的时候会盯着一个地方很用力的擦着，像是想要发泄什么出来。她在媚工作这么长时间，姑姑是不知道的，她当初用了一个有些蹩脚的理由来骗姑姑，这么久以来姑姑竟是从来没有疑心的。那天签那份协议的时候她不是不想挣扎说不要，但是听到姑姑开口说的是签吧，她便也就不想挣扎了，顺从的在那份协议上签字按手印，心也渐渐地凉了下去。
深夜回家的时候，苏橙站在那颗桐树的位置呆呆的望着，当年苏松山没有做完的秋千架早已经被拆掉，没有了任何的痕迹，只有回忆印在苏橙的脑子里，一遍一遍的回放着，想着许久没有去海边看过苏松山了，心里泛起些酸涩。
这边陈鹏心情大好，虽然协议书在苏芒那里，拆迁款以后也是打到苏芒的账户，可是这钱只要是进了他们家的门，还担心什么，早晚不都得是他的，想着想着他心里更美了，打开收音机跟着里面的京剧一起哼着。
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陈鹏接起电话，那边那个许久没有联系过他的男人的声音缓缓地响起。
“陈先生，梦想成真了吗？”
“拖您的福，我老婆已经把那协议书拿到手了，现在就得那笔拆迁补偿款了。”
“那现在，再让你发个小财，陈先生愿不愿意啊。”
“再发个小财......”
陈鹏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出来还能怎么发个小财，他正想开口问的时候，电话那端是阴冷低沉的声音。
“把苏橙从你家里赶出去，你总该能做到吧。”
“赶出去......，不行不行，我要是把她赶出去那拆迁款我一分钱都捞不着，我老婆肯定不会同意的。”
“那如果是她自己主动离开呢！”
“主动离开，你什么意思啊......”
“......事成之后我肯定不会亏待你，至于能拿多少，就要看你办的结果能不能让我满意了。”
挂了电话，陈鹏看着渐渐暗掉的手机屏幕，想着刚才那个男人对自己说的话，思索道苏橙怎么会招惹上这样的一个人呢。
周六的时候，姑姑请了假来和她一起搬东西，陈鹏也来了，开着一辆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车，其实苏橙没有多少东西，唯一比较沉的就是学校发的书和试卷都得带着，绑成一捆一捆的从屋里抬到车上。家具什么的这么多年早已经摇摇晃晃，自然是全部都不要了的，最后找了个收垃圾的来，让他自己进去看，把能收的东西全都卖掉，收垃圾从屋里出来之后站在门口算了算说一共四十八块钱，苏橙让他凑个整数，最后给了五十。
周末的时候苏橙就在苏芒家住下了，老二今年也十三岁了，也有一米五高了，苏橙和妹妹睡在一起，上下铺的单人床，她们两人睡在下面，她睡在边上不敢翻身，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会掉下去。夜里妹妹的腿搭在她的身上，她一向是浅眠的人，又还没有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困意来袭了很多次，可就是睡不着。
看着窗外的天边渐渐泛起鱼白肚，天快要亮了，起身去客厅倒了一杯水喝，再回屋时妹妹已经在床上摆成大字型，她没法躺下只好扯出椅子靠在床边坐下，望着窗外的天愣神。
早上姑姑问她换了地方，睡的还习惯吗，她伸手揉了揉眼睛说，嗯，习惯。
上午第一节是语文课，文理分科的时候苏橙选了理科，唯一需要背大段文字就只剩下语文课，为这事她开心了许久。一整夜无眠，到底是支撑不住的，眼睛渐渐地合上，猛地睁开清醒一下，不到一分钟又慢慢的闭上，最后彻底的睡着了。
下课的时候她去卫生间，往脸上拍了点凉水，然后站在走廊上吹了吹冷风，意识终于清醒。她心里清楚，语文课她可以偷点懒，课后好好背就是了，但是下面的物理课和数学课必须要打起精神来好好听讲。
晚上放学去媚，在工作间休息的时候，苏橙趴在膝盖上又睡着了，张阿姨过来喊她去打扫包间，她这才醒过来。工作完回家之后，苏橙回屋里翻出试卷做题，一张学习桌，弟弟妹妹坐在那里全都占了去，哪里还有她的位置。刚把试卷摊开在床上，就听到妹妹大声的喊道，不要在我的床上写作业，会弄脏的，她只好推门去外面，幸好姑姑姑父都睡了，打开客厅的灯，翻开试题，夜里很静，她只听得到笔落在试卷上的沙沙声，还有自己滚烫的泪水滴在试卷上的声音。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让自己再忍一忍，还有一年半的时间，等考上大学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但让苏橙彻底崩溃的事情是她洗澡的时候，陈鹏竟推门进来了，她大喊了一声，陈鹏便退了出去。她肯定自己刚才锁上门了，她还特意转了一下见真的锁上了才放心，虽然隔着帘子，但是陈鹏的推门而入，让她再也绷不住了。苏橙不知道陈鹏还会干出什么事情，那种恐惧感让她在夜里都不敢放松睡去，她想过跟姑姑说，可是，这种话她没法跟姑姑开口。
虽然陈鹏并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她只要一见到陈鹏就从心里恐惧。
终于，陈鹏显露出来了他恶魔的本性。
那天是苏橙生理期第一天，小腹疼的厉害，放学后没有去媚，直接回了家，特意在楼下站了许久，确定弟弟、妹妹、都放学了之后再进门。回屋里放书包，果然弟弟妹妹都在做作业，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只要弟弟妹妹在家，陈鹏不敢做什么事情。
她不知道的是，这只是她简单的想法，看姑姑还没有回家，她去卫生间洗手准备做饭，她洗完手抬头的时候，镜子里出现的竟是陈鹏的脸，苏橙的尖叫还没有从口中溢出，陈鹏的手就已经捂住了她的嘴巴，然后另一只手拖着她的身体往卧室走去。
苏橙拼命挣扎着身体，可还是眼睁睁看自己被他拖向卧室，她被陈鹏压在床上，嘴巴还是被紧紧的捂住，发不出声音，只能在绝望中听到自己的呜咽声。苏橙的衣服被陈鹏扯下，她的双腿拼命挣扎着，可是被他压在身子底下使不上力气。
最后是女人的尖叫声拯救了她，陈鹏一下子从她的身上起来。苏橙颤抖着双手把床上的衣服捂住自己的上身，她抬头看着门口，是姑姑站在那里，震惊的看着他们两个人，陈鹏退到苏芒的身边指着苏橙说。
“是她勾引我的，她脱了自己的衣服勾引我。”
苏橙说不出话，只用力摇着头，晃动的时候眼睛里的泪水也被甩了出来，落进床单里，没了痕迹。
“走，你给我走。”
苏橙看到姑姑指着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可说话的声音却很大，然后是弟弟妹妹回卧室把她的东西收拾出来，全都扔到楼下，苏橙在他们的注视下穿上自己的衣服，裹了件校服外套走出门，她站在门口，听到身后用力的关门声。
她的东西都散在楼下，一个拖着大袋子的老太太问她，还要不要了，苏橙没有回话，那老太太便把地上东西都收进她的袋子里，苏橙看着她蹲在地上往袋子里装东西的身影，绝望的闭上看了双眼。
她漫无目的的呆呆的走着，跟着行人一起等绿灯过人行横道，她停下来，站在人行横道中间，望着天空，想，为什么自己长不出翅膀，人间不值得，她想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汽车鸣笛的声音把她拽回现实，已经红灯了，她挡了车的路，晃晃的往前走，她才发现她已经无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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