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吃鸡
第6章吃鸡
苏氏讪讪道：“你弟妹说她阿爹阿娘前几天就喊她回娘家，家里忙一直没回去，今天正好家里有肉和蛋，就让她带回去给亲家当礼物，也省了咱家花钱买。”
方氏气得心口疼，又不好在外头和苏氏理论，只好憋着一股怒火，慢慢地走回家，一屁股坐在凳子，也不说话，两条眼泪直流下来。
阿茂已经在家里哭得惊天动地：“肉肉没了！肉肉被人偷走了啊－－”
阿君姐妹慌了，围到方氏面前问：“阿娘，怎么了？”
方氏只是流泪。
阿君跺脚道：“我知道了，定是那肉和蛋让二婶拿走了。”
阿茂哭得更响了：“我要吃肉－－我要吃肉肉！”
凝姿生气道：“阿嬷心偏到天边去了！这么多天，饭都吃不饱，还要干活，新稻子还得过半个月才能收上来，好容易有点肉，就全让二婶拿走了！且不说那肉阿旺叔指名是给阿君补身子的！”
阿木过来问是怎么回事。
阿君三言两语说了，阿木生气地道：“你二婶太贪心了！不是听说她娘家很有钱的吗？为什么还从你家拿肉吃？亏你阿嬷还把她当宝！”
苏氏大概觉得自己躲开显得心虚，也不仔细清理猪圈了，三两下扒拉完，洗干净手脚就赶回家。
刚踏进厅堂，阿木这句话正落入耳中，十分刺耳，见阿茂还在大哭，趁机发作道：“哭什么哭，不就一块肉，等农忙时再去割点，男孩子心眼这么小！”
阿茂哭道：“那是二姐姐的肉，不是二婶的肉，为什么都给二婶？我要吃！我就要吃！”
苏氏大怒：“方氏，你是怎么教养孩子的？一块肉就看得这么重，将来还有什么出息！”
方氏垂着眼睑淡淡道：“阿娘言重了。孩子几个月没吃肉了，看不到肉也就算了，好容易有块肉又叫拿走了，还不许他哭一哭，只是两三岁的孩子，还谈不到出息不出息的。再说我从不会教他去拿别人的肉吃。”
苏氏怒火高炽，一把把手上的毛巾甩到方氏脸上：“怎么，我还没死呢，一块肉我就做不得主了？”
接着一屁股坐到地上拍地嚎哭：“老头子啊，你怎么不把我带走啊，留我在世上受媳妇的气！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累死累活，就养出这样的子孙来！”又哭大儿子：“阿信啊，你快回来看看你的好老婆，你走得远远的，只知道是个好的，不知道你老婆怎么气你老娘！”
虽是嚎哭，却也还控制音量，坚持内部矛盾内部解决的原则。
阿君看得目瞪口呆，这全挂子本事一气呵成，硬是把剧情反转了！
俞立成早就溜地里去了。
阿木撇撇嘴，以小卖小靠着门口处大声道：“阿君啊，你二婶把阿旺叔给你补身子的肉拿回娘家去，你阿嬷为什么还要骂你阿娘啊？这是哪家的规矩啊？”
苏氏气得咬牙，停止嚎哭，低声喝道：“阿木，你快回家去！”
阿木冲苏氏做个鬼脸，作势往外走，边大声道：“走就走！阿茂，别哭啦，等会到我家吃肉，阿旺叔也给我家送肉了！”
屋外立即有一个清脆的童声接着大声道：“阿君阿茂，你们到我家来吃，阿旺伯也给我家送肉了！”
又有一个更大的嗓门喊道：“到我家来，我家也有肉！我二婶没拿回娘家去！”
阿旺叔看来送了不少肉出去，阿君坏心眼地想，还有没有接着邀请吃肉的？
苏氏恨不得冲出去给那些小破孩一人一巴掌，无奈不能，只好尴尬地站起来，冲方氏发火道：“你看你还大家闺秀呢，不过一块肉的小事，还让外人看了笑话。”
方氏垂着头，声音平平地道：“阿娘教训得是。不过一块肉，大家闺秀确实不应该放在眼里，我以后一定把孩子教好，不让他们如此眼皮子浅。”
苏氏气得脸色发青，又捉不到方氏的错处，气恨恨地拿起农具下田去了。
阿君道：“阿嬷，我昨天伤着腿了，今天有点痛，姐姐留在家帮我做饭好不好？”
苏氏不理睬，方氏道：“阿姿，你看着阿君点，如果痛得厉害，就去找大夫，药钱过几天让你阿爹给。”
“是，阿娘。”
苏氏走了几步，回头恨恨地交代道：“阿姿，在家里别偷懒，把两只母鸡放在鸡圈里去。”
阿君脆声应道：“知道啦，阿嬷，这就去放。”
苏氏哼了一声，去地里了。
阿君马上跳起来道：“阿姐，快，快烧水。”
“还早呢，洗澡水得等做完午饭再烧。”
“不是烧洗澡水，是烧水杀鸡！”
“杀什么鸡？阿嬷没说要杀鸡啊。”
“哼，鸡是我的，凭什么肉和蛋都给二婶了，鸡还要留着下蛋给她吃？杀掉！咱吃一点，其余都送给阿爹阿哥吃！”
凝姿犹豫着道：“不好吧？阿嬷又会拿阿娘出气。”
“咳，阿娘厉害着呢，不用怕。听我的没错，快点烧水！等阿嬷回来连鸡毛都没了，就说鸡到陌生地方不习惯，跑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阿茂脸上还挂着眼泪，拍拍小手笑开了：“噢，杀鸡了杀鸡了！”
阿君告诫道：“阿弟，你不许说出去，把嘴关严，阿嬷问你就说不知道。”
阿茂捂着嘴：“我关得严严的，一句也不说。”
阿君揉揉他的小脑袋。
凝姿想了想，往锅里加了水，阿君烧火，自己拿着刀去后门杀鸡，再端几盆水把鸡血冲涮干净。
三个人拔毛、剁鸡，忙得不亦乐乎。
阿君留下一只鸡，另一只装进篮子，想了想，又把阿哥爱吃的鸡头鸡脚鸡内脏和一个大鸡腿两块鸡胸肉也放进去，对凝姿说：“你快快送去镇上，我把饭送到地里去，阿嬷他们就不会回来了。”
凝姿在篮子上遮块粗麻布，去镇上了。俞厝村离镇上不远，走快点来回只要半个时辰。
阿君快速炒好老三样，丝瓜、空心菜、河螺，再装上一大罐稀饭，放些碗筷，装进一个大竹蓝子里。洗好锅，把鸡块放入锅加上水，拍块生姜，烧上火，让阿茂看着火。
自去隔壁把阿木叫上，两人抬着大竹篮子吃力地走到河边，等着有去地里的顺路船捎去。
河面平静，河水清澈，却依然深不见底，波光潾潾，在阳光下闪耀着点点细碎金光，偶尔有鱼跳起来，“卟”地一声，一圈圈波纹在水面荡漾开来。河两岸绵延的荔枝已红透了，累累挂挂，有的直垂河面，稻田里一片金黄，一幅丰收的喜人景象，稻田尽头是黛色的连绵远山，剪影似得立在灿烂的阳光下，仿佛发光的巨龙，趴在天际守护着一方山河。
不一会，就有个胡子花白的老人拿着农具来解船绳，阿君笑咪咪道：“阿义公，帮我把饭捎给我阿嬷。”
“好嘞，这么早送饭去啊？我来提吧，哟，有点份量啊，小丫头好能干啊。”
“谢谢阿义公。”
两人回家，阿君接着烧火，边和阿木聊天。
渐渐地，锅里飘出的阵阵香气直冲鼻端，阿君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前世的种种美食，前世留学时，杨君甫知道她是个吃货，为了抚慰她思乡的胃，苦练厨艺，每周都要做几道中国菜给她吃，以至于后来做出的菜，几乎与名厨不相上下，那几年阿君跟着打下手，好歹也学会了几道象样点的菜。
公司走上正轨后，杨君甫更是带着她吃遍上海各大酒楼，后来又到处搜罗特色小吃，只要听说哪里有好吃的，总想方设法带她去吃。旅游也是优先选择有名吃大菜的地方去，在沙县小吃全国遍地开会的情况下，为了品尝传说中正宗的无比美味的沙县小吃，不远千里到深山小县城沙县，果真不负盛名，只有到了沙县才能吃到沙县小吃！可以说，大中国处处留下了这两个吃货的足迹。可惜她只会吃，会的却不多，否则也可以去饭馆卖菜谱赚些创业资金。
想到杨君甫，就想到爸爸妈妈，阿君心酸得要落泪，谁能想到一个可恶的不知姓名的小人物，就让自己与亲爱的人天人永隔！大好前景明明握在手里，却如握在手中的沙一般消失无痕！
阿木正说得起劲，却渐渐发现阿君双目发直，神情悲伤，仿佛有无限的哀伤悲痛深藏在那双雾蒙蒙的大眼睛里，阿木吓坏了，叫道：“阿君？阿君？”
伸手摇了摇她，叫道：“阿君，你怎么了？你别伤心，我长大了赚很多钱，买很多肉给你吃。你放心，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喊我，我总是帮你的。”
阿君醒过神来，摇摇头道：“我很久没闻到这么香的味道，一时迷了。谢谢你阿木，咱们要一直互相帮助，做好朋友。”
阿木松了口气，道：“嗯，咱们一直做好朋友，永不背叛！”
阿君象个真正五岁孩子似的吸着口水，盼望鸡肉快熟，盼望凝姿回来。
凝姿回来时，三个孩子早已垂涎欲滴，凝姿打开锅盖，拿根筷子戳戳，肉很容易就被戳穿了，“可以吃了。”
阿茂往上直跳：“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凝姿笑道：“别急，都有得吃。”
先装一碗拿个盘子倒扣着端到偏屋里藏好，然后每人装上一碗，甩开腮帮“哧溜哧溜”大吃起来。
好久没吃肉了，鸡肉更是上次过年的时候才吃到，大半只鸡四个孩子很快吃完了，连汤都没剩一滴，鸡骨让阿木带回去喂他家的猪去，夏天门窗洞开通风透气的，很快什么味道也没了。
阿君逼着阿木连牙缝也剔干净了才放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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