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告别
告别
第二天巳正，一辆马车飞驰进村，停在俞立信家门口，驾车的是一个气宇轩昂的灰衣大汉，翻身下马，抱拳叫声：“公子，小的来了。”
拉车的马通体黝黑，缎子般闪闪发亮，无一根杂毛，高大匀称，引来无数村人围着啧啧称奇，个个想伸手摸却又不敢靠前，黑马冲村人打个响鼻，甩甩尾巴，别过头望天望地就是不望村人，似是满脸不屑。
狮王又是第一个冲出来，没等近前，喉咙里咕噜着急刹车转身撒开小短腿跑回家里，只把头探出门槛，屁股后坐朝着马凶狠地“汪汪”叫，差点拌到快步走出门的李君实，阿茂紧随其后，惊喜地看着黑马，伸出手就摸，大汉忙抱起阿茂道：“俞公子小心，这马性烈。”
李君实问道：“东西都齐了？”
大汉恭敬道：“禀公子，齐了。”
“你带阿茂骑一圈马，东西我叫人来搬。”
“是！”
大汉解下黑马，自己翻身上马，探身将阿茂拎至身前，一手抱阿茂，一手握缰绳，双腿轻轻一夹，黑马轻快地“得得”慢跑起来，阿茂兴奋得两眼放光，“喔，驾”地乱喊。
方氏今日去田里给秧苗放水，李君实喊凝姿和阿君出来一起搬东西。
刘氏也夹在看热闹的人群里面，疑惑地看着马车，心想：“难道大嫂娘家又发起来了？”
挤上前笑道：“阿姿，我来搬吧，你们三个小孩子哪有力气。”
李君实抱着一个大箱子，闻言递给刘氏道：“多谢二婶！我阿爹派人来接我回去，顺便送些许东西感谢我阿姑。”
刘氏手一沉，差点摔下，“什么东西这么沉？”
李君实笑道：“画画的颜料，送给阿惟和阿茂的。”
邻居们也忙上前帮忙，不一会就搬完了，李君实抱拳团团一揖道：“多谢各位！请各位进屋喝茶吧。”
邻居们纷纷抱拳回礼，道：“不客气不客气，你家有客人，我们便不打扰了。阿李啊，以后有空要经常回来看你阿姑。”
刘氏施施然进屋来，催着凝姿和阿君打开箱子看看，大有看不到就不走的架势。
凝姿和阿君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不好自作主张打开给她看，只跟她敷衍周旋。
李君实鄙视地看了刘氏一眼，上前打开箱子，一箱是各种颜料，磨成粉状，用方方正正的罐子装着，罐子上用不同颜色画着浓浓一笔标志，五颜六色的；一箱是笔墨纸砚；一箱是未经处理的可作颜料的动植物原料，诸如树皮、树根、枝叶、干果、果壳、干花、朱砂、赭石、石青，甚至还有胭脂虫、紫胶虫、墨鱼汁等等，林林总总，琳琅满目；最后一箱是些木条，却原来是画架，要用时拼接起来即可；两个长方形包裹，是五匹棉布，天青、石青、鹅黄、豆绿、银红各一匹。
刘氏先还撇撇嘴，“看着一大箱子，都是不值钱的玩意。”
待打开包裹看到布匹，不由眼睛发亮：“这匹鹅黄的不错，我阿青最喜欢这颜色了。”
阿君笑道：“二婶娘家有的是钱，送的不是绢就是绸，这棉布也就我们庄户人家才穿。”
刘氏瞪了阿君一眼，这小鬼越来越讨厌，真不象方氏的种！悻悻然走了。
刘氏一走，李君实就拨拉开树皮树根，拿出藏在里面的一个小箱子，打开说道：“这里面是各色常用药及烫伤膏、去疤膏，都写着名称用法，药不能久放，所以量不多，别让你二婶看到。”
阿君笑道：“看来二婶的脾性已然深入人心了啊。”
凝姿和李君实都笑了。
李君实继续翻找，从箱底翻出一个棕红色官皮箱，刷漆描金，黄铜包角，雕刻的图案精美繁复，中间挂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锃亮黄铜锁，锁上挂着一把黄铜小钥匙，两扇小小的门上画着对称的金桂飘香，金桂树上细看还栖息着一只凤鸟！姐妹俩看得嘴巴张成“O”形，阿君来到这里两年，一直生活在贫穷的乡村，第一次见识到古代匠人的精湛手艺，这样一个箱子，放在现代怕不得值几千万！
李君实把官皮箱放在桌上，打开箱盖，箱盖底下约有10厘米深的空间，放着个锃亮的铜镜，然后取下挂锁，打开扇门，只见里面有三层抽屉，抽屉上都有黄铜拉手，拉开第一层抽屉，里面是些适合小女孩戴的珠串、小小翠玉串成的链子、精致的发带，光彩夺目，耀花了两个女孩的眼睛，阿君侧首看一眼阿姐，凝姿双手交握在胸口，双眼闪闪发亮，纯粹是惊艳的光芒，没有丝毫想据为已有的贪婪，阿君心里点点头，阿姐真是纯良女子！第二层抽屉是满满的银元宝，第三层还是满满的银元宝！
李君实道：“阿君，这是我的股份，赚了钱可不能忘了我。”
阿君拍胸脯道：“你要相信我，决不会让你亏本的。”
说话间，方氏挑着担子回家了，担子里照例是喂鸡喂猪的嫩草和烧火的落叶。
看到这么多东西，尤其是官皮箱，饶是方氏见过世面，也不由惊叹奢华，不安地道：“李公子，这太破费了！你在我家没住多少日子，况且镇长大人已经给了许多生活费还没用完，这些东西我们真不能收，你拿回去，代我们谢谢你家父母大人。”
李君实不接话，从腰侧荷包里掏出张银票，双手恭敬地递给方氏道：“阿姑客气了！阿君对我的救命之恩，我父母远在千里之外，不能亲来道谢，只用些许东西聊表谢意，望阿姑莫嫌寒薄才是。”
方氏不接，坚辞道：“既如此说，东西我就厚颜收下，银票决不能收！你回家路途遥远，穷家富路，正是用钱的时候，带着路上用吧。以后有机会记得回来，我们就很高兴了。”
李君实把银票硬塞进方氏手中，可怜兮兮道：“阿姑要是不收，回家爹娘定会罚我，怪我不会办事。爹娘交代的话，我不敢不尊，求阿姑成全！路上爹娘都有安排，阿姑请放心！”
方氏不惯跟人推让，只得收了，一看是一百两的银票，心里越发不安，看向阿君，指望阿君来推辞，阿君笑道：“阿娘收下吧，别让李公子回家挨罚。”
待方氏看到官皮箱里的银子时，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阿君安抚方氏道：“阿娘别担心，我准备开两个铺子，李公子出钱，我出技术，我们合伙做生意呢。”
“这，这，什么生意要两百银子？这一百银子足够了，银子得还给李公子！”
阿君无奈地道：“阿娘~！我们还要签合约的呢，我不会讹了他的钱去。”
方氏打发阿茂去割一刀肉，做了一桌丰盛的午饭，把苏氏、刘氏一起请过来吃。饭后方氏匆匆用油纸包起昨晚连夜做好的米糕、酥糖、九层粿，道：“这说走就走的，连礼都备不上，唉，真是对不住！阿李啊，这九层粿是你爱吃的，却不耐放，记得要先吃。”
李君实道：“阿姑，我就爱吃你做的米糕和九层粿，下次我来你还做给我吃。”
方氏眼中含泪，笑道点点头：“好，好，你记得要回来啊。”
阿君手里抱着个用麻布层层包裹的二尺来长一尺来宽的物件，道：“阿娘，我搭李公子的车去镇上。”
阿茂早跳到车辕上等着，李君实只得和阿君一起坐车厢里，阿茂小嘴快裂到耳朵根，和滚泥巴的朋友们打着招呼，骄傲得象只开屏的孔雀，阿牛不错眼盯着骏马，恨不得眼睛长出个手来摸一摸，对阿茂道：“阿茂，我长大了也要骑这样的大马！”
一众顽童羡慕嫉妒恨地和阿茂呼应，跟在车后吵吵嚷嚷，一直驶出村子才得以清静。
李君实撩起车帘，探头看看前后无人，这才打开车厢暗格，掏出四枚鲸鱼牙，已打磨光滑且钻了孔，用一根精致的红丝带穿上，挑出一个套上阿君脖子，歪着头欣赏，遗憾地道：“鲸牙太大了，不是，是你太小了，戴着不合适，等你长大了再戴，给你四个，你们兄妹各一个。”
稍倾又道：“总共有24枚，敲坏了两枚，可惜只来得及打磨，等以后雕琢好了再给你几个，记住，我如果不能亲来，就用这个做凭记，没有这个，任何人都不可信！”
阿君点点：“好！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不要把这个送给皇帝，不对，是不要让皇帝知道世上有鲸牙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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