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张 沉睡
一入内堂，外界光线顿时黑暗模糊。
段真回头望去，竟是一片虚无。
“见过造物主。”老者的声音响起，苍老异常，行将朽木。
段真眼神锐利，盯着模糊不定的四周，缓缓开口：
“刚才为何助我？”
他本不会围棋，对弈之时却听到这老者的指点，方才能连胜五十局。
老者脸上并无表情，伸手一指，面前便出现桌椅：
“请先上座。”
段真一言不发，径直坐下，摸着铁圈沉吟。
“造物主，可否想重造万物万灵？”老者倒上一壶热茶，气流涌动，似真似幻。
“我不是什么造物主。”段真身心紧绷，这个老者给他的压力更甚学校的恶意集合体。
他只感到随着老者开口，到入座，整个空间都在嘶吼。其内虽无恶意，但那股气息光是靠近，就让他通体寒颤。
“你有些紧张。”老者看着段真，一口饮下茶水，吞咽声起伏不定。
“放了这些人。”段真也无动作，紧紧盯着老者。
老者突然嗤笑一声，站起身来，道：
“你可知我的来历？”
声音变得有些冷冽，不复苍老之意。
“请讲。”段真难以猜测，眼前的老者并不是恶意形成，但那种威慑感却让他浑身发麻，如同陷入冰窖。
“我乃麓山之灵。”老者挪步而言，声音变幻，如同许多念头集合。
一时间，段真感到念头沉重，一股山岳重压之感袭来，眼神瞬间跨越无数年，一幕幕麓山历史变换在眼中浮现：
古生代形成山脉聚拢，中生代成型，新生代发展，距今足足三亿年。
期间历经几次生物灭绝，物种爆炸，最终于南北朝时期被定为灵麓峰，为南岳七十二峰之末。
又历经千年，战火纷争不休，文人墨客往返。
直至新华国成立，麓山才渐渐成为一座承载了新时代的文化旅游景点。
“轰！”
漫长时光流转，震撼心神。
段真脑中沉重不堪，精神虚弱，艰难道：
“既然是山灵，为何要作恶？”
老者闻言大笑道：
“善恶是非，何人来定？野兽捕猎，岂论对错？物竞天择，岂论是非？”
声音振聋发聩，回荡在内堂，经久不息。
段真脑海轰鸣，这山灵携无数年的变换沉重之力，他根本难以抵抗。
老者见他难以开口，冷哼一声，段真便感觉压力一松，渐渐恢复了感官。
“造物主若要劝我，那还是请回吧。”老者淡淡道。
段真手指捏的发青，铁圈不断涌现华光，但迟迟无法出手。
那股难以阻挡的压力一直在虚空中压迫着他，只要稍有异动就会袭来。
“你想怎么做？”段真发问，这个山灵太过可怕，今天怕是难以善了。
老者突然收回所有压迫之力，有些期待的开口道：
“请造物主降下恩赐，重塑万物万灵。”
“不可能。”段真直接拒绝，一道灵气就造出了山灵这般可怕的生灵，他如果全部释放，这个世界恐怕再无人类生存之路。
“造物主有何顾虑？”老者见段真拒绝，问道。
“无需多言，此事绝对不行。”段真也不解释，他拿着铁圈，开始震荡全身气血。
纵然不敌，也要尝试。
老者脸上又浮起冷意，道：
“你虽有至宝在身，但仍是个凡人。”
话语刚落，周遭的空气便开始挤压，虚空变得沉重万分，无尽的咆哮声在堂内响起。
段真只感到一股不可抵挡的巨力袭来，全身筋骨作响，瞬间被一股巨力压倒在地，铁圈都直接脱手，滚落到老者身前。
“造物主的神器...”老者盯着铁圈，眼神灼热，但并不去触碰。
“老狗！我给你！你敢拿吗？”段真被死死压在地上，出语漫骂道。
只要铁圈触碰到山灵，他就能激发那种克制灵气产物的能力，瞬间抹除一切。
可老者只是盯着铁圈，并无动作。
“杀了你，我就是造物主。”老者无情的开口，四周的虚空都发出呼啸，压力再增。
“啊！！！”
段真筋骨寸寸断裂，全身血肉不断颤抖，身上浮现血丝，血管都即将爆开。
他拼命控制着和铁圈的联系，但心神不断被一股阻力挡住，难以做效。
咔嚓咔嚓！
段真感到关节处的骨头裂开，骨头刺破了皮肉，鲜血侵满全身。
老者一步步走来，踩住段真的头，道：
“枉废至宝。”
“轰！”
老者一脚踏下，将段真的头颅踩入地底。
段真只感到头部遭到重力，脑中轰鸣，整个头颅都产生了裂缝。
他眼前发黑，气管都被压的爆开，想开口怒骂，但连声带都被撕裂了，口里只能呜咽作响。
“结束了。”老者微微摇头，脚再次抬起，力度再增，猛地朝段真踩去。
“簌簌簌簌！”
突然间，内堂涌现出无尽的翠绿光辉，笼罩着周遭空气。
虚空中的压力顿时一轻，一道藤蔓挡在段真身前，阻击了老者的攻击。
之后又生出成百上千根藤蔓，牢牢刺入虚空，将老者的身体捆住。
“啊！树灵！”老者一时不察，被藤蔓刺入，顿时发出阴冷尖锐的惨叫。
一道浑身发着华光的身影出现在内堂。
她扶起血肉模糊的段真，冷冷地看着老者。
银杏在段真即将身死之际复苏。
“银杏...”段真双眼模糊，鲜血从眼角流下，刚才老者那一踏差点将他眼珠都踩爆。
他感到身体内不断有生机涌入，周身压力一松，拼命激发心神，操控着铁圈朝老者击去。
“休想！”
老者见铁圈袭来，顿时散出土黄色的气流，浑身变得扭曲，挣开了捆在身上的藤蔓，化为无数道模糊气流四散在周围。
铁圈微微发着光，但只击中了其中一丝，便再次落在地上。
段真恢复了些许力气，遥遥控制铁圈飞入手中，对着四周的空气竖了个中指。
刚才那老者一踩之间，瞬间压断了他的颈椎骨，脖子的气管都裂开，已经无法开口了。
银杏扶着段真，然后微微浮起身体，身上的翠绿光辉形成一道光幕，笼罩住他。
模糊气流不断变幻，试图穿过光幕袭击段真，但都被银杏挥手挡住。
半空中藤蔓不断飞舞，如同一条条巨蛇摇动，刺入虚空，时不时能穿破一道模糊气流。
模糊气流时而变幻，不断于藤蔓纠缠。
良久之后，藤蔓渐渐占据上风，挤压着周围的空气，将四溢的模糊气流击破。
“树灵！你该死！”老者怨恨的声音传来，他聚合成型穿过内堂。
堂外的门打开，本是虚无黑暗渐渐退散，显化出那些正在对弈的身影。
老者怒吼一声，那些本在对弈的模糊气流便惨叫出声，身上涌起一股吸力，不断收缩，被老者吸入体内。
随着老者收回所有模糊气流，他的身体愈发凝固，身上的压迫感越来越强。
银杏发出一声清啸，全身的翠绿光芒大作，上千根的藤蔓合成一股，朝着老者刺去。
“轰！”
老者周身闪过土黄色的光辉，抵挡住藤蔓的攻击，随后气流涌动，散于四周，周围的建筑都在摇晃。
“树灵！下次见时，你保不住他了！”
老者的声音散于虚空，不断回荡。
段真便感到这座书院开始破碎，那些无比真实的建筑渐渐变得虚幻，最后消散在眼前。
月明星稀，微风拂动。
段真踩着脚下松软的土地，靠在银杏身上久久不言。
那个虚幻的空间消失了，亦或者是他们被排挤出来。
他们再次回到了现实。
眼前躺着近三百多名军人，神色萎靡，脸色浮肿，大部分都没了生机。
“他跑了。”银杏面色有些惨白，她今天本就吞噬了太多恶意灵体，已是陷入了沉睡。
模糊间感受到段真即将身死，这才强行苏醒，元气大伤。
又和山灵老者一番激战，现在本是凝实的身体都开始变得虚幻。
段真吐出一口淤血，艰难地坐在地上。
他筋骨碎了大半，现在移动都难，浑身上下的皮肤也都被碎骨刺破，如同一个血人，气管的伤口虽然止住，但是声带被撕开，依旧无法发声。
“我这次沉睡，可能无法再苏醒了。”银杏眼神依旧明亮，她抓着段真的手，继续将生机渡入。
段真不断试图开口，口里发出嘶哑难言的声音，接连又扯动气管，溢出丝丝鲜血。
银杏捂住了段真的嘴，她将头微微沉下，贴在段真胸前，浅笑着开口：
“谢谢你。”
一道翠绿的华光流转，银杏的身影渐渐变小，最终化为一颗树种，落在段真手心。
段真颤抖地抚摸着树种，本是生机勃勃的翠意已经消失，变得干枯发黄。
他艰难地挪动手掌，将树种珍惜地贴在胸前。
良久之后，才捡起铁圈，靠坐在一颗树旁，合上了双眼。
“呼呼呼！”
纯白空间内，轻灵纯白的雾气流动，黑色石碑立于中央，碑上最下角刻着几道扭曲的黑色文字。
段真的意识体立于黑色石碑旁，盯着其中一个乌金的图案，下定决心，心神沉入。
“嘶！”
意识回归现实，段真从树旁坐起，撕开胸前破碎的伤口，将一颗约拇指大小，隐隐有九个气孔的丹药塞进体内。
“咚！咚！咚！咚！”
心每跳动一次，药力循环一次。
如擂鼓般的心跳迸发。
段真的伤口肉眼可见的在恢复，裂开的骨头刺破皮肤，排出体外，血髓响动，造出新骨。
“啊！！！”
怒吼声响彻山林，形成一股股音浪呼啸而过。
随后身影连动，循着山灵老者消失之处追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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