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父皇总是这样。”南宫昱灌了一口酒。

　　公子胤知道大哥说的是实话。他还好，但他大哥是真的受了很多惩罚，再加上拓跋皇后的迫害，能撑到现在不容易，其中的苦涩恐怕只有他大哥才懂。

　　“有一次父皇罚我二十皮鞭，你哭着跪着求父皇不要罚我，被骂得很惨，硬是替我挨了十鞭子。”

　　“我还记得，那天是因为大哥替我出气才挨打的。”

　　“那时候就想着，你是我弟弟啊，我是大哥，不能看着你被别人欺负。你记得当时拓跋母子有多嚣张吗？”

　　“大哥……”公子胤也直接抱着坛子喝。

　　“母后去世时你只有三岁，都不记得她的样子了吧？”

　　“母后……大哥，时间久了，你也未必记得了吧？”

　　“是啊。”南宫昱自嘲地笑笑，“的确忘了。她跟了父皇这么多年，连父皇都忘了，我们怎么可能还记得？”

　　“父皇？”公子胤也笑了，“大哥真会开玩笑，父皇怎么还会记得？他只记得那个什么……步夫人。”

　　步夫人是顺武帝的宠姬，栗皇后死后就备受宠爱，一度让拓跋皇后非常嫉妒。当时还有人私下里认为她很有可能取代拓跋皇后，可惜她只生了一个华容公主，后来就病死了。

　　“步夫人……好像比拓跋那个毒妇好一点，她还带我们去放过风筝。你还记得吗？那个草地上。”

　　“大哥还背着我到处跑，跌倒了爬起来接着跑。”

　　“阿胤，这种日子很久都没过了。你还记得我们兄弟俩上一次这样面对面喝酒谈心是何时？”

　　公子胤沉默着，太久了，他已经说不出来了。

　　“大哥知道你怕，你怕我会算计你，你怕我一旦得势，会像父皇当年那样，对不对？所以你今天……”

　　“大哥，你别说了。”公子胤竟有些哽咽。

　　南宫昱也没有再说什么，只管灌着酒。

　　日色向晚，家家门前都点起了灯笼。

　　覃悦欢脸色苍白，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你别太担心。”琅琊侯显然比较镇定。不是不担心，而是他知道，目前没有动静，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他在官场混了几十年，也有那么几年是在心惊胆战中度过的，自然懂得无论情况多凶险，自己都不能先乱了阵脚。

　　公子胤满身酒气地回来了。

　　覃悦欢一把抱住他。“阿胤，你没事，太好了。”

　　公子胤摸摸她的头。又瞧见琅琊侯在这儿，虽然有些晕晕乎乎的，还是端端正正行了一个礼。“岳父。”

　　琅琊侯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就好。太子他……”

　　“岳父，他没有变，他还是大哥啊。”

　　琅琊侯终于放心了。他很早就发现，当朝太子跟当年的顺武帝太像，不露锋芒却步步为营，又实在难以捉摸，连识人无数的琅琊侯都很难看透南宫昱，所以琅琊侯一直担心悲剧重演。令他欣慰的是，南宫昱并没有赶尽杀绝。即使自己的女婿无法登上那个至尊之位，相比之下，现在的境遇已经相当不错了。除去这点私心，他其实并不反对南宫昱称帝。实际上，两年前顺武帝就密诏他和新都侯、盛国公、謇太师四人商量过。虽然当时只有謇太师明确表示支持南宫昱，其他三人碍于各自的身份不太方便表明自己的看法，但大家心里还是都认可南宫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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