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你是我的自由

　　六月中旬，气炎热，已经好几没有下雨，秦瑶热得睡不着，披了衣裳坐在窗前发呆。

　　东女国的使臣已经离开，独孤晟没有出兵，只是设宴款待后将人送走，或许给了什么，可具体是什么，秦瑶没办法知道。

　　春花端着杯子走近“怎么还不睡？“

　　秦瑶笑了笑“我还欠着那么多债，怎么睡得着？“

　　春花看着她喝水，闷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秦瑶并不分辨，只是低声叹气“那时候我自身难保，不这样又能怎么办？“

　　春花问“你还欠多少？“

　　秦瑶低头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大约三万。“

　　春花吓了一跳，这可不是数目！“怎么会这么多？“

　　秦瑶道“拆东墙补西墙，慢慢地就这么多了。“

　　春花“我这里有一些，你先拿着用吧，过了这阵子再。“

　　虽然迫在眉睫，可秦瑶却拒绝了他。“你也不容易，给了我你怎么办？“着不知道是宽慰自己还是宽慰别人似的“我已经变卖了很多东西，可还是不够，总得想办法撑过这段时间。“

　　春花急道“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要变卖什么？“

　　秦瑶忽然笑了“你会有人相信我身为公主王后却身无分文？“

　　春花不难道“你别这么！“

　　秦瑶道“我空有名号，看起来锦衣玉食坐拥下，可实际上我半分私产都没樱还欠了一屁股的外债。“

　　春花也不知道该些什么，只好闷声听她自言自语。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是在海上的时候吗？怪不得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对劲。“

　　“你跑到这里来，他不找你麻烦吗？“

　　“宫里人多口杂，你还是心点，千万别被发现了。“

　　他“我不会连累你的。“

　　秦瑶叹气道“如果你被发现了就一定会连累我，你明白吗？我会死的！“

　　他握住她的手“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信我。“

　　秦瑶忽然觉得鼻子一酸。“我知道，可我还是会害怕，如果你也没办法救我呢？“

　　他也沉默了，到了那个时候，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秦瑶苦笑道“我这一辈子活到现在有三个男人与我有纠葛。秦帝最初拿我当妹妹，后来当我是棋子。方远是我用手段得来的，他喜欢的不过是我苦心经营出来的样子。独孤晟从头到尾就没有相信过我，我和他不过是表面夫妻。“

　　他不敢问，那我呢，对你而言我是什么？

　　秦瑶像是能够听见他的心声，与他额头相抵，轻声“你对我是不一样的。“她伏在他耳侧“你......是我的命！“

　　秦瑶低声“你为了我一路艰辛跋涉，从信州到昌安城，从昌安城到雍都，这些我都知道，若有一日......若有一日我能够离开这里...“

　　他捂住她的嘴，不忍再听下去。她的那些美梦太美好也太虚幻了，他们这样的人不配谈未来。

　　秦瑶忽然落泪“你是我的死侍，本来该由我保证你衣食无忧，结果现在却是你在养活我。“

　　他心翼翼地替她擦去眼泪，扶她坐回床上。“你是我的主人，只要你能活着，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秦瑶并不愿意听这样的话“我没有尽我的责任，又怎么能要求你去做那么多事情？“

　　他动作轻柔地安抚她，身上沐浴后皂角的香味让秦瑶慢慢变得放松。“我定了血誓，这一辈子效忠你，一直到我死的那一，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秦瑶把床头抽屉里的瓷瓶拿出来塞到他怀里。“我愿意给你自由。“

　　他取出一颗药，就着水咽下，将瓷瓶放进秦瑶手心，缓慢而坚定地“解药只有放在你手里你才会安心，只有在你身边我才是自由的。“

　　她捏着瓶子没有话，不知道该什么，不知道能什么。

　　他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放下一桩心事。“以后你在我面前就不要这样了，我想看真正的你。“

　　听了这话，秦瑶坐直身子，将残留在脸上的眼泪抹去，药瓶锁好，脸色一变全然不是刚才楚楚可怜的样子。“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竹取殿的画像是我替国师准备的。“

　　“她如今到底在哪里？“秦瑶冷声问，一不知道她的下落，她的心就一不能安！

　　“明光来了郑国，国师给他留了钱财，他现在是奉都有名气的医生。流光去了秦国，下落不明。明光国师带着她上梁，要和她生同寝死同穴。“

　　秦瑶冷笑道“愚蠢！他根本就是在做梦！“这样来成王极有可能找到她，可成王会不会把她带回来？“密切关注成王府的动静，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是致命一击！“

　　他看着她在黑暗中目光灼灼的样子，一直忐忑的心忽然变得平静。她就该是神采飞扬，跋扈嚣张的样子，这些年的唯唯诺诺他早就看够了！

　　察觉到他的笑，秦瑶瞪着他没好气的问“你在笑什么？“

　　他“看你这么精神，这一次你一定能赢！“

　　秦瑶捏着他的脸左看右看不满道“趁早换个身份，你这个样子太难看了！“

　　他欺身上前把秦瑶控制在自己和床榻之间，媚眼如丝道“我听信州有许多主人会让侍从侍寝，你也需要吗？“语速缓慢，声调轻柔，尾音向上勾起，像爪子一样轻轻的挠着你的心口，又酥又痒。

　　紧皱的眉毛在此刻慢慢舒展，向上微挑。秦瑶反问“你的意思是你迫不及待地想要侍寝？“

　　他笑了，含糊而暧昧地“我的意思是我不介意。“

　　秦瑶翻身压住他，嘴角上扬，眼睛里却一丁点笑意都没樱“我介意！“这一回声音和表情都冷冰冰的没有温度。“下去！“

　　他从容起身，还没有开口就听见她“你要我用真正的样子对你，那你也得拿出点诚意！“

　　他眯了眯眼睛“你还是时候比较可爱，越长大越无趣。“

　　秦瑶翻了个白眼道“那时候我少不更事，不懂得人心险恶，现如今可再不会那么愚蠢了。“

　　他笑得无所谓舒展了身子，展现出成年男子的身形，只不过比起别的人要瘦弱很多。也许是秦瑶赤裸裸嫌弃的目光刺痛了他的自尊心，他急着为自己辩解“这不是为了扮女子才特意这个样子，我平时比这好看多了！“

　　秦瑶往床里面让了让，斜着眼睛撇了他一眼“还睡不睡了？“

　　他泥鳅一样快速钻进被子里，四平八稳的躺着，生怕被人踹下床。

　　秦瑶没好气道“夜里不许乱动，我肚子里还有一个金贵的。万一出事，你跟我加起来都不够谢罪的！“

　　他用力点头无奈躺着看不清，秦瑶只察觉到枕头大幅度的动了几下。无奈地叹了口气，劝自己千万要看开。

　　深夜交心对于他而言并不陌生，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只有到了夜里才会稍微放松警惕，流露出疲惫的样子，白的她喜怒哀乐都是做戏，一颦一笑都没有真情。

　　在秦宫多少人以为她会走上锦言的老路，可其实她对皇帝根本没有肖想。后来大家以为她和方远会成眷侣，可其实方远根本不了解她，方远看见的都是她想让他看见的，所以在离开的时候她毫不留恋，没有一丝悲痛。现如今，独孤晟不过是走着方远走过的路，看他曾经看过的风景，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同样的结果。

　　清晨时分，他从睡梦中醒来，摇了摇脑袋将朦胧的影子抛开，他利落地将身形缩，穿起宫饶衣衫，做着平常的活。

　　辰时二刻，樱娘敲了三下门，外头洗漱的宫人排着长队等在门口。春花探出头来低声“陛下昨夜睡得不稳，还没起。“

　　樱娘了然道“医丞不让多用冰，陛下昨夜怕是没睡好吧？“

　　春花叹着气摇了摇头，听见里头有动静，关了门又赶紧回了内殿。

　　秦瑶坐在床上发呆，看见春花进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块手帕，塞到他怀里“我没有家徽，你没有名字，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我的家徽了。“完就拿脚去踢他。

　　他只顾着偷笑，把手帕使劲往怀里塞，在秦瑶越来越不耐烦的眼神中赶紧开门把人放进来。

　　秦瑶梳妆时看着镜子里他勤勤恳恳首饰床铺的样子，忽然起了恶趣味，赏了一支样式简单大方的竹叶簪给他，并在看见他眼底的不赞同时乐不可支，结果就是当除了他，樱娘、巧娘、秋月这另外三个一等宫人都得一件首饰。大家都是王母娘娘宅心仁厚，宽待下人，只有春花暗暗地撇了撇嘴，她不过就是恶趣味！

　　手帕上绣着一杆不太直的竹子，针法配色都一般，可春花却珍而重之地放在箱子里上了锁。原来她前几偷偷摸摸地是在做这个，真是个傻瓜！

　　她这是他的名字，她用她的家徽做他的名字！

　　多年来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他分不清自己对她究竟是什么感觉，是爱还是恨？又或者是爱恨交织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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