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不一样的乞丐
当啷————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屠巨身子一抖，银子脱手而落。
“谁！？”
他瞬间起身厉声质问，双眼犹如发怒的猛虎一般，盯着站在桌子前的年轻人。
瞧见此人脸上的云淡风轻，闯入别人家中却没有丝毫的觉悟，居然还能坐下来倒了一杯水，不过没喝，而是抬了起来。
屠巨没有妄动，只是死死地看着他。
敢这么做的，要么就是不知所谓的傻子，要么就是有底气并不惧怕，屠巨相信后者。
而来人，便是一路打听并准确找到这里的李道一。
只是没想到，进来的这么轻松，都没费什么功夫和心思。
他原以为这里再怎么说也是戒备森严。
将手中的茶杯递出去，说道：“数累了就喝杯水歇一会儿。”
屠巨接过，没有半点迟疑就一饮而尽，随即倒悬茶杯，一滴不落。
好歹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他经过最初的慌乱后，便也镇定下来，沉声道：“真是后生可畏，看来我老了。”
李道一转身坐下，道：“屠老大正值壮年，老这个字可不适合你，要不然，岂能会有这么大的家业。”
屠巨双眼微眯，道：“不必拐弯抹角，有什么话就直说。”
“爽快。”李道一道：“我来这呢也没别的事，就是想让屠老大脚步放慢点，我进来之时，遇到很多人，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听到这，屠巨了然于胸，他懂了，嘴角翘起，道：“你就是西门束要我找的几个人中的一个吧。”
李道一没有掩饰的意思，直接就点了点头，“不知屠老大可否愿意帮这个小忙？”
屠巨坐在他对面，伸手指了指垒起来的银子，“西门束让我找人，花了三千五百两。”
李道一笑道：“这么说，若想让你停手，也得花三千五百两？”
屠巨摇摇头，“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我们这的规矩，拿钱不办事，可就坏了规矩，坏规矩的人，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当然，也不是没办法解决，你只要给十倍，这件事就此揭过，再也不提。”
“好家伙，三万五千两，屠老大的胃口挺大。”李道一面不改色的道：“我要是拿不出这么多钱呢？”
屠巨道：“当然是该如何就如何。”
“我觉得不用那么麻烦，屠老大不像是看重钱的人，或许还有别的办法解决。”
“不，你看错了，我就是看重……朋友的人，钱这种东西，其实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屠巨稳稳当当的坐着，只是视线下移，看了眼抵在自己脖子前的利刃。
在灯火的光芒下，利刃闪烁光泽。
李道一道：“我就说，屠老大义薄云天，岂是眼中只有钱的人物。”
屠巨脸皮抽动几下，“公子说的在理。”
李道一自顾自的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说的事你是不是答应了？”
屠巨道：“答应了，我这就让兄弟们撤回来。”
在规矩和性命面前，他并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做出了选择。
“空口无凭啊，万一我前脚才走，后脚你就让人务必掘地三尺也要把我找出来，那该如何是好？”李道一抖了抖手道：“这毕竟是你的地盘。”
“不会不会。”屠巨道：“我说出的话一口吐沫一个钉，绝不会反悔，公子大可放心。公子要是看不过去西门束，我这就让人把他找回来送到公子面前，是杀是剐也用不着公子动手，我原代为效劳。”
“你倒是挺识时务。”李道一哑然一笑，“这样吧，这三千五百两银子我就帮你保管了，你要是照做，钱就还你；但你要是不老实，这银子和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屠巨敢怒不敢言，都还没捂热乎就要拱手送与他人，这叫他如何接受。
“看来屠老大好像不愿让我保管，那就送我好了，屠老大家大业大，应该不在乎这区区几千两银子吧。”
“不不不，愿意，愿意。”屠巨慌忙说道。
只是李道一不再听，手一招，银子尽数入了须弥戒中。
一转眼，此地白花花的银子就消失不见。
屠巨欲哭无泪，却又不敢露出丝毫的杀意。
李道一倒也没什么负担，从屠巨收下西门束的银子之后，他和屠巨就已是敌人，拿敌人的东西，可不叫抢。
“屠老大，别用看着眼神看着我，我这人历来胆子小，说不定一个不慎，这刀就会想穿糖葫芦一样穿过你的脖子，我记得糖葫芦是红色，你的血……应该也是吧？”
说着，李道一跃跃欲试，吓得屠巨面无人色。
屠巨道：“公子一看就是人中龙凤，日后必傲游九天之天，能替公子办事，那是我的荣幸，求都求不来，岂敢有怨言。”
“这就好，我还以为你要杀我呢。”李道一收回长刀，而后淡漠的说道：“这把刀既然能出现在你面前一次，就能出现第二次。”
屠巨欲要暴起的身子突然定住，一动不动。
李道一道：“不管你的人能找到我这边多少人，但我可以保证，你绝对抓不到我。屠老大，事情是别人的，命则是自己的，我相信你这个老江湖，应该知道怎么选。”
说着，他起身走到屠巨身边，伸手拍了拍屠巨的肩膀，紧接着从窗户而出，身影一闪而逝。
在他之后，屠巨久久不动，就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当第二盏等被风吹灭时，他才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
他将额头的冷汗擦去，扭头朝窗外看了眼，那里一人也无。
三年了，整整三年，他都没有再品尝过恐惧是什么滋味，没想到在今天晚上再一次回味。
在见到这年轻小子时，他就从未放松过警惕，但当那一刀来临，他却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速度之快，实在是他平生仅见。
那么这一次只是抵在脖子前，若是下一次………
想到此处，他连忙伸手摸了摸脑袋，这颗头颅，应该就不会再在身体上了。
紧接着他左手捏剑指，猛然往胸口一点，而后嘴巴张开，刚才所喝的水就吐了出来。
真当他是三岁孩子，要是随便一人递来的水他都喝，那他也就活不到今天了。
之后他独自坐在屋中静默，纵然人已走多时，但威胁之语，言犹在耳。
当灯芯燃尽时，屋中归于黑暗，他起身离去。
————————
“哎哎哎，公子，公子！”
李道一往前走时，一个乞丐左手拿着破碗，右手提着棍子冲了过来，将李道一给拦住。
乞丐全身脏兮兮的，头发似是十天半个月也没洗过，都已经打结。
当他抬起头来，一张脸黑如锅底，都看不清他原来长什么样。
“公子且留步，且留步。”乞丐咧嘴笑起来。
李道一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停下了脚步，问道：“有事？”
乞丐将碗递出去掂了掂，“给点。”
李道一见状，顿时哑然失笑，这种拦路向人要钱的乞丐，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道：“你这是乞讨还是打劫？”
乞丐笑道：“公子一看就不是差钱的主，锦衣玉食，美女在侧，比我们这风餐露宿可好多了；公子就给点，让我也能早日过上公子一样的生活，到时候，一定为公子立一块长生牌。”
李道一闻言，顿时来了兴趣，“你又怎么知道我过的是富庶日子？”
“嘿嘿嘿。”乞丐笑了笑，“像我们这种以乞讨为生的人，除了要脸皮厚，还得有眼力见，谁有钱谁没钱，我只要眼睛那么一眯，就能分辨出来。公子，你看我说这么多，嘴巴都干了，先给了五两银子去买水喝，当然，这可不算公子赏的，所以得另算。”
李道一道：“先别急，像你们这种乞讨，一天能赚多少钱？”
乞丐道：“没个固定，有的时候八九十两，有的时候也就二三两。”
“八九十？”李道一道：“什么时候乞讨这么赚钱了？”
乞丐道：“没办法，都是些好心人，我本不要那么多，他们偏要给，我也没办法。”
李道一眉头一挑，接着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个乞讨法，领教了。”
乞丐露出黄橙橙的牙齿，“既然知道，公子打算给多少？”
说话间，这条幽暗的巷道中，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八名手拿菜刀斧头的乞丐，将李道一团团围住，虎视眈眈。
那碗和棍的乞丐道：“公子，我们只要钱不要命，当然，你要是不老实那就另当别论。”
李道一道：“你们敢杀人？”
乞丐哼了一声，还颇为得意的说道：“这有什么不敢的，从我干这一行起，手上的人命数都数不清。”
李道一摇了摇头，有人命他信，但要说到数都数不清，那他可不太相信。
“浩源镇不是不能动手，你们不怕聚沙门怪罪？”
“能问出这个问题，一看就是个白痴。”乞丐不屑的道：“当街厮杀和悄无声息的死是两码事，看到镇子外面那条河了吧，知道里面的鱼是吃什么长大的吗？”
李道一道：“该不会是尸体吧？”
“算你聪明。”乞丐道：“你要是不识相，也得去河里喂鱼，所以老老实实的把钱交出来，或许还能有条生路。”
“想要多少？”
“有多少给多少，就连你这身衣服，也得给我脱了，一样不准留。”
“让我光着身子在街上走？”
“光着身子总比没了命强，你说是不是？”
乞丐目露凶光，看样子是动了杀机。
而当他张开嘴巴的一瞬间，他就用他的脸撞到了李道一的拳头上，然后整个人在空中旋转几圈，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其余人见状，纷纷上前，结果就变成死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有的脖子折断，有的胸膛凹陷，死的不能再死。
既然他们下杀手，李道一肯定不会手下留情。
不过还有条漏网之鱼，就是挨了一拳的乞丐。
瞧见同伴顷刻间身死，他俨然吓破了胆，裤裆处湿了一片。
李道一蹲下身子，“说说吧，是谁让你来找我？”
乞丐依旧处在六神无主的状态下，一言不发。
李道一见状，便伸出手给了他一巴掌。
乞丐吃痛，立时回神，而后跪在李道一面前不断磕头，动作行云流水，叫人惊叹。
李道一道：“别动不动就跪，我又不是泥塑的神像。”
乞丐道：“是小的有眼无珠，还请公子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一命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李道一道：“回答我的话，是谁让你来的？”
从去找屠巨的路上，他就觉得自己被人跟踪，但并未在意，现在离开屠巨家中，这家伙还是不死心，若说他们是打劫的，李道一可不信。
乞丐道：“没谁让我来的，就是我看公子面生，不像本地人，而且又是独自一个，所以心生歹意，我绝没有欺瞒公子，以前我们也是这么干的，那些外来客人生地不熟，不敢和我们过不去，所以每次都能得手。”
李道一眉头皱起，这么一说，自己好像被人当作肥羊了。
但还是有些不对。
“那你看到我去了屠巨家中，就应该知道我和他有些关系，你又怎么敢再来打劫我？”
“这……这……”乞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但当他瞧见李道一眼中的杀意时，他连忙道：“我打算劫杀公子之后就离开浩源镇，此生再不回来，就算屠巨也那我没办法。”
李道一道：“为何要离开？”
乞丐道：“因为……因为……”
李道一道：“我看你是真的想死了？”
乞丐道：“因为我看到了冷文栋和屠巨的妻子在做……在做那苟且之事。”
“嗯？！”李道一眼神一凝，“张文栋是谁？”
乞丐道：“屠巨身边的那个白脸书生。”
李道一有些印象，刚才他去找屠巨时，瞧见这人从大门离开。
乞丐接着道：“那天下着大雨，路上根本没什么人，而我又身无分文没什么去处，只好找个能躲雨的地方，然后就来到了屠巨家后门的街上，接着我就瞧见一辆马车过来，屠巨的妻子上了那辆马车。”
李道一道：“那你又如何得知马车上的人是张文栋，说不定是别人，也有可能是屠巨本人。”
乞丐道：“因为当时……啊……他来了。”
说到这，他目露惊恐之色。
李道一扭头看去，身后却空无一人，再度回头，乞丐已经跑远。
他眨眨眼，他还以为这家伙早已被吓得双腿发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既然如此，就让他多跑一会儿。
李道一站起身，缓缓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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