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错

　　雪，很大的雪，纷纷扬扬洒下来，漫漫地的洁白。

　　街巷深处，一扇紧闭的门骤然打开，有人踉踉跄跄扑了出来，还没站稳，身后的门又砰得关上了。

　　”不知廉耻的娼妇！”

　　“也不知那是谁的孽种！”

　　“你可没看见那孩子，刚出生就睁着红彤彤的眼睛，可怪吓人了！”

　　“怕是什么灾星，赶紧滚远点。”

　　被推出来的人，只抱了一个大布包，呆呆愣愣站在门口，门里的咒骂声仍旧不断响着。

　　这个将她生养长大的地方，毫不留情的驱逐了她。

　　女子在门外站了许久，一直到眉眼上残留的泪水都结成了细细的冰渣，她终于确定不会有人再来开门了。

　　她低下头，将怀里的布包掀开一角，露出里头拳头大的一张脸，正安静地闭眼睡着。

　　“还好，娘亲还有你。”精致美丽的面庞虽是笑着，眼角却渗出了泪来。

　　泪水无声划过脸庞，从下颌处滴落，啪嗒一声，砸在襁褓中的那张脸上。

　　婴儿颤了一下，感受到这冰冷，从酣睡中睁开了眼。

　　异于常饶红色眼瞳，清澈的如同玻璃，清晰地映出这个世界的轮廓。

　　这是傅辞清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冰冷，苍白，还有被泪水浸透的，腥咸。

　　画面蓦然结束，陈阮从记忆中抽出来，身上仿佛犹留有那漫风雪的寒意，她打了个冷颤，伸手去触碰下一副画面。

　　场景倏然转换，又到了那间破旧的院子。

　　只是这一次，多了许多的人。

　　那些人不停吵嚷着，涌进院子，涌进房子，能拿走的被拿走，不能拿走的，便被摔碎，被砸烂。

　　陈阮在纷杂的人影中，寻找傅辞清。

　　终于看到了他，的个头，被纤弱的女子护在身后，紧紧贴在角落里。

　　其他人也发现了他。

　　他们打砸完一切，便都向那角落里聚拢。

　　“都是他，红眼睛的妖怪，是他带来了灾祸！”

　　“是他害我们没了收成！”

　　“灾星！”

　　“怪物！”

　　“不是……不是这样的……”

　　女子不停的辩解，可是没有人在意她了什么。

　　人们只是需要发泄而已，当所有饶愤怒都需要一个倾泻口，他们便找到了最弱的那个对象。

　　女子被粗暴地拉扯到一边，傅辞清被人抓了出来，他被推倒在地上，然后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用手，或是用脚，用手边有的，所有能拿起来的工具。

　　所有人，在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身上，倾泻着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怨气。

　　耳边是女子绝望地哭嚎，是那些饶欢呼，但是没有傅辞清的声音，陈阮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点点纠起来。

　　她看着满院狼藉，看着傅辞清安静地躺在地上，浑身都是血。

　　他睁着那双红色的眼睛，就像死去了一样。

　　画面再一次转换，只是这一次，却是与上一个场景相连接。

　　女子抱着快要死去的傅辞清，跌跌撞撞跑进城中所有的药铺，哀求，痛哭。

　　“求求你们，救救他。”

　　“救救我的孩子。”

　　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个孩子。

　　可正因为她什么都没有，所以也没有人会去救她的孩子。

　　她绝望的跌坐在路边。

　　人来人往，最终，有一双鞋停在了她的面前。

　　画面在这时开始猛烈摇晃，陈阮的神识被强行从傅辞清的记忆中拉扯出来，她这才发现，不是画面摇晃，而是自己周围整个空间都在摇晃。

　　一道刺目的亮光划破黑暗，陈阮一眨眼，惊讶地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一开始那个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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