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薄情
沈渊楞了一下，随即扶着额角忍俊不禁：“你急了？当真要拿出兄长大人的威仪，说教我这个义妹？”眼波流转，她眸子中的光似乎暗了些，“还是说，因为我调侃了小燕，殿下舍不得，才要为她出气？”
“与她什么相干，墨觞晏，我是为你好，无论你将来要嫁给谁，我既占了兄长的名分，就要尽这份心，不能看着你有错而一味袒护。”三皇子神态非常不自然，很想撇清自己生气和小燕的关系，又生怕语气软和一点，让这不服管教的狐狸美人有可趁之机：“我知道，墨觞夫人对你向来宠溺，你身体不好，平常娇惯些也是理所应当。可那是因为你还在室未嫁，阿晏，女儿在家时是娇客，一旦成了别人的媳妇，公婆妯娌、姑侄叔嫂，这些人的眼睛都盯在你身上，稍不留神行差踏错，轻则遭受嘲笑，重则，他们会编造出多少不堪的话来中伤你。不要觉得我危言耸听，你这性子确实该收敛收敛了。”
折扇公子从没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沈渊不由得愣住，细细品来，个中确有万般良苦。她还在嘴硬，心里就算觉得自己有错，也咬着嘴唇不肯低头。
“你又不是我娘，也不是我丈夫，为我操心作甚。”出于心虚，小阁主顶嘴也没几分底气，声音软软的，更像在讨饶：“再者说，我将来嫁不嫁人，还没个准儿呢。八字都没有一撇，我娘心爱我，让我多留几年也不一定。”
放到寻常，花魁肯主动服软，凌亦珩必定不会和她计较，轻轻揭过便罢，今日格外不同，男子真的动了气，见她还在反驳，直接教训回去：“墨觞夫人心爱你，就更在意你言行得当。这和嫁不嫁人有什么关系，你是冷香的花魁，陌京城的明珠，虽不曾有过打马游街，同样被多少人视为梦中翘楚，你可以任性，将客人拒之门外，让他们看不到真性情，我也希望你……希望你如普通女子般，嫁得如意郎君，一生圆满。”
“哦？殿下本来想说什么，希望我怎样？”沈渊不在意其他，倒捕捉这些细枝末节，“你欲言又止，可是逃不过我的耳朵。”她勾着唇角，两个小酒窝好似在笑话三皇子心口不一：“不能说吗？无妨啊……我知晓你心意，可还是想听你多告诉我几次。”
近乎直白的诉求打得凌亦珩措手不及，对他的示好，小阁主从来都是阳奉阴违，更莫提还有个碍眼的乐师横在中间。凌亦珩如何不懂，这女子在给自己找挡箭牌，这事儿过了，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可是温柔刀，刀刀夺人性命，他亲口称赞花魁为明珠，又岂能抵挡对方有意释放的诱惑。沈渊不通医术，却知道对症下药，稍微给予一丁点对方想要的，回报就能以倍数计。
凌亦珩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反正不是第一次向这女子低头，何必在乎多上一次。他承认，他想说希望小阁主将别人拒之门外，永远不被那些登徒子近身。
“青楼不应当是你的归宿，阿晏，是不是我都不重要，你迟早会离开。你该有一个好的归宿，幸福安逸，儿孙绕膝。”
三皇子今日所言都是真心实意，他早就看姓离的不顺眼，凭空冒出个什么可怜的姑娘，就能移情别恋。他自己也不常去冷香，且身边有许多美貌侍女，对小阁主的心意可从没变过——他很想把这些也说出来，可是想想门外那位，还是算了，好不容易有所和解，就算自己急于剖白，骄傲如小阁主也不会信。
“那么兄长认为，离雪城会否是个好的归宿？”沈渊问题很多，一一丢给凌三皇子，看他如何作答。
杀人不过头点地，沈渊更狠，存心要他作难。男人之间的胜负欲是这世上最可笑的东西，为了女人，为了权势，甚至为了些莫名其妙说不清的东西。沈渊的心是冷的，但和她喜欢看戏丝毫不冲突。
三皇子的侍女惹恼了她，她不能自贬身价，对小燕做什么，却可以惩罚对方的主子，仗着不应该存在的情愫，将堂堂瑞王殿下的小心思揭穿，看他失态，看他不能自洽。
可惜沈渊没能如愿，三皇子有自己的骄傲，教养不允许他出口贬低心爱女子的情人。他冷下表情，颇为严肃地发起反攻：“阿晏这样问我，可就是瞧不起我了。我不否认自己对你有情，但你既已许婚，本王绝不会从中作梗，一切决策都凭你自己做主。”
只是一个称谓，各种含义却百转千回。沈渊没有感到难过，反而释怀：“直到现在，你才让我觉得，你是一位皇子。你说得对，晏儿狭隘了，我因你的侍女迁怒于你，才故意问出那样的话。”
“并非我要以身份凌人，阿晏，我想要你相信，自从你我有了兄妹之名，我对你再也没有过非分之想。”凌亦珩身行微动，似乎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已经柔和许多：“你说迁怒，我知道，小燕的所作所为让你不痛快，你是我妹妹，也就是她的主子，若真的生气，想惩罚她，我不会加以阻拦。只希望你……手下留情，别伤了颜面。”
“也就在我面前说说，让小燕姑娘听见，不怕美人儿断肠吗？”沈渊伸出食指，睁大眼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左一个主仆，右一个不是妻子，兄长先前还和观莺说，这位侍女情分不同寻常，轮到我了，就讲得恍如路人，可见男子薄情，无一例外。”
通篇道来义正辞严，凌亦珩如何不知，小阁主才不会为小燕鸣不平，只是想找借口挤兑自己。他两头占了理亏，又身为男子不好争口舌之快，权当女儿家娇嗔，可以惯着，一笑了之便罢。
“妹妹教诲，愚兄谨记在心。”三皇子敛袍起身，煞有其事向小阁主行了个拱手礼：“你既觉得男子薄情，我无言以对，但许给你一句承诺，无论将来我变化成何等模样，都不会对你薄情寡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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