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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至二回


  词曰:

  仙女樵夫相遇,天庭爱侣成婚。杀贪除恶济乡邻,大闹温阳名震。恩赦仁宗封诰,难饶玉帝宣神。软分硬破拆成亲,全胜思凡一本。调寄《西江月》

  第一回

  老员外求子观音院

  左金童投胎崔家庄

  话说北宋仁宗年间,河东石州府辖下,温阳县崔家庄村有位员外,姓崔名麟,字锦龙,人称“崔百万”。此人五十多岁,家中有些良田,也不缺少金银,是祖传的富贵。因他在闲暇时,十分爱听说书艺人演唱一些忠君爱国的故事,特别是当他听到宋军大败西夏国的最新战况时,便忍不住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高兴之余,他都会令管家取出银子犒赏说书艺人。久而久之,崔锦龙被大宋河东路一带的人传颂为温阳县“护国员外”。

  有诗赞曰:

  员外心中有版图,山河一统拒刁胡;

  挥金如土酬军捷,壮志豪情万世殊。

  这崔锦龙五尺开外身才,圆脸,大眼,长长的扫帚眉,颌下常留一捋三寸胡须。平时,总穿一件紫色万字袍,戴一顶紫色方筒式员外帽。额上,帽沿正中镶嵌小小一方白玉,帽后两根紫色飘带齐腰。他两鬓间已有白发,不过他的身体倒很硬朗,心态年轻,走起路来步履轻快。他出门不爱骑马坐轿,偏爱步行。跟随的家丁们往往被他甩到后边,面面相觑,自愧不如。崔锦龙没有同胞的兄弟姊妹,是崔家庄老崔家的独子。小时候,他不太爱读书,识字不多,实在该算是粗人一个!但他持家勤俭,对佃户和善,对家中的长工、佣人也很关照。因此,老崔家的家业在他手上还算是没有衰落。

  崔夫人李氏,也已四十岁。她却是出身于书香门第,知书达礼,心细如丝,为人十分贤惠。多年来,她以一个女子的超常智慧和细心,尽全力协助崔员外操持崔家家业,废寝忘食,鞠躬尽瘁,为崔家补了许多漏洞,挽回不少机会和损失,赢得崔家庄全村人的羡慕和赞叹。崔员外对夫人心存感激,一直相敬如宾,恩爱有加不算,还发了毒誓:“今生今世不再娶二房,锦龙如动此念天打五雷轰。”当时,李氏听得丈夫发誓狠毒,要阻止已是来不及了,只得抱怨一番作罢。谁知他夫妇二人,果真一誓挡路。自今,膝下还没有一儿半女,这偌大家业还无人继承。为此,崔员外这几年也曾刻意修路补桥,塑佛斋僧;也曾四处求医问药,打卦算命。人常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可李氏夫人扁扁的小肚子,总是鼓不起来。尽管崔员外不敢有丝毫怨言,反而一次次好言安慰,但李氏总是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丈夫,对不起崔家,常常暗自落泪,以致身心憔悴。最近,她思来想去,只有自己早些寻个死路,好让丈夫躲过魔咒似的毒誓,能够早日续弦生子。这样,才不至于断了崔家香火,才不至于让自己落下有违七出之条的名声。打定主意,李氏反而又变得轻松开朗了起来。她决定今年中秋节过后,先让丈夫陪自己回趟娘家,再看看自己年迈的父母。

  有诗叹曰:

  不见黄连心苦愁,锦衣玉食懒回头;

  一朝选定牺牲志,喜把黄泉当故楼。

  李氏的娘家就在温阳城里,她父亲单名一个良字,字孝贤,是开了一辈子学馆的温阳老教授。母亲李武氏是个轻快人,待人热情,开朗大方。几十年如一日,她面对莘莘学子,很有师母风范。李家有个儿子,比崔夫人李氏大十多岁,名致,表字至文。年少时因不满科场黑暗,不顾父亲反对,与朋友一起外出经商。后来,李致在外边有了妻儿店铺。据说,这几年他生意还很不错,常托人给他的父母捎回些银两、人参之类,就是很少亲自回家来。如今,李良夫妇都已年逾古稀,早已关闭学馆,清闲在家。李家住在温阳东城禁军兵寨北面,寨后街大路往东百十步远近。温阳城内有名的丹凤朝阳山西麓,一座面南的李家老宅,靠近东边仙境似的清真观,很是幽雅清静。这几年,不时有人登门,找李良老教授下象棋消遣时光。

  中秋过后,八月里一个天高气爽的晴朗日子,崔员外果然让自己家年轻力壮的马车夫张安套了一辆马车,陪夫人李氏回了她的娘家。那天,正遇温阳城普济崇胜寺高僧咏公大师与一游方僧人在她家客厅,与她老父亲下棋。见李家有闺女、女婿回来,咏公大师和那游方僧人便起身告辞。二人走后,李母高兴地告诉女儿女婿道:“我还正要找人给你们捎个口信,让你们过来……”李母还未说完,她女儿崔李氏便问道:“母亲找我们有事吗?”“唉!还不是为你们能早日有个孩子。”李母道。见母亲还是为自己生孩子的事操心,崔李氏不由得眼眶里早已噙满泪花。崔员外看在眼里,忙问道:“岳母是不是听到有什么好办法了?”坐在一边的李老教授这时插话道:“女婿,是这么回事……”原来,近日普济崇胜寺高僧咏公大师,常带刚才那个游方僧人来下棋。三人闲谈中,李老教授叹了口气,与二僧说起自己的女儿,从小聪慧过人,学成满腹诗书,十八岁就嫁给本县崔家庄老崔家为妻,今年已是四十岁的人了,可还没有开怀生养之憾事。听了李老教授的话,那位游方僧人说道:“小僧有一计,可保教授在一年之内抱上外甥!”李老教授见那僧人并不像是开玩笑,便细问究竟。那僧人道:“我看你们这温阳县城自古崇佛尊道,观音院求子一定灵验,只要你许愿得法,我看是应该有求必应的。”李老教授道:“何谓许愿得法?”那僧人又道:“我看你们这城内庙宇众多,但却缺少大的灵碑灵钟,只要你肯许大碑大钟,增加庙宇灵气,何愁抱不上外甥?”那游方僧人的话,得到了咏公大师的赞许和李老教授的首肯。当晚,李老教授将游方僧人的话告诉夫人,李武氏老夫人高兴的一夜没有合眼,第二天就张罗着找去崔家庄的人,她要给女儿女婿捎话。可是,她一连几天在街上打听,也没见崔家庄的人进城来。今天,她见女儿和女婿自己来了,自然是喜出望外!

  崔员外是个痛快人,又是个急性子。他听了泰山的话,立即眉飞色舞地邀请夫人,想立即上崇胜寺许愿。老教授道:“现在已近中午,等用过午饭,今下午你们准备准备,买些香表供品,明天一早你们再去许愿不迟。”见丈夫这样性急失态,崔李氏在一边,也不由得斜了他一眼。这时,李武氏老夫人也忙说道:“是的,老身这就去做饭,你们夫妻今天就安心住下来,办好供品,等明天许了愿心,再回去不迟。”崔员外无法,只得点头应允。

  下午,崔员外令张安返回崔家庄找管家崔福取来几百银两。李氏夫人已和她母亲蒸好了十二朵白面莲花,准备作为供品。崔员外只是上街买了些香表蜡烛之类。

  次日一早,城中各寺庙的晨钟刚刚响过,崔员外起床,草草洗面漱口过后,便令张安牵马套车,并带了香表供品,银两之类,与刚刚梳洗完毕的李氏夫人一起赶往崇胜寺观音院来。崇胜寺离李家很近,他们顺着寨后街下来,到了温阳县禁军兵寨西大街,便看到了宏伟壮观的温阳县普济崇胜寺的山门。三人在寺外停下马车,将马栓好。张安提了香表供品,背了银两包袱,便陪员外和夫人走上台阶叩响寺门。寺中住持咏公大师得知是崔员外夫妇来许愿求子,便和几位长老出来迎接。宾主在方丈内寒暄片刻,咏公大师便让寺中一位负责观音院的长老陪他们三人直奔寺东南观音院去了。四人进了观音大殿,崔员外和夫人亲自点燃香烛,摆上供品,便在地上的蒲团上跪了下来。那位长老上前拿起小木杵,轻轻敲响放置在观音佛像前长案上的银罄,然后合掌闭目在一边念起咒来。这大殿正中的观音佛像,乃是一尊银漆木雕的观音送子站像,有五尺多高。面目慈祥,体态轻盈的送子观音抱着一个婴儿,好像刚刚腾云驾雾,赶远路风尘仆仆而来。崔员外和夫人叩头祈祷已毕,崔员外许了愿心,这才再次叩头起来。他们回到方丈,崔员外亲自打开包裹,取出二百两银子对咏公大师道:“区区银两,先请大师留下,权作寺内香火之资,若能生得一男半女,崔某再来还愿重谢。”咏公大师谢过,令人收起银两问道:“不知员外今日所许何物?”崔员外道:“请长老放心,崔某一共许了六件愿心,这六件即是铸两口大灵钟,立一通大灵碑,修一条河,凿一口井,挂一道门帘。”咏公大师道:“老衲恭喜员外,如此愿心必然应验,员外必当喜得贵子矣!阿弥陀佛!”

  崔员外他们离了寺院,回到李家吃过早饭,这才拜辞二老,乘坐马车走出东城门来。

  在车上,李氏问丈夫道:“官人究竟许的是什么大灵钟?什么大灵碑?修一条什么河?凿一口什么井?挂一道什么门帘?在大殿之上,官人只顾自己嘴里嘀嘀咕咕,为妻并没听清官人说了些什么。”崔员外道:“娘子放心,我不是那小气之人!在大殿之上,灵罄声响,我叩了头,便许了六大惊天动地的誓愿,如能生得一个儿子,我崔某便是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也要还上这六大愿心,绝不食言。”李氏听了,越发不解,便催问详细。这时,张安驾着马车已离了东城门,走到虎头山下。这虎头山向阳的官道南边有两处自然奇景,即“龟鱼望”和“龙戏珠”。何谓“龟鱼望”?原来,这里的官道南边即是温阳大河,河两岸都是青石,而在虎头山下河之阳,天生成一块巨大的,样子像乌龟一样的石头,直伸向河中,被游人名之曰“龟石”;河之阴,即龟石的对面,天生成一块巨大的,样子像鲤鱼一样的石头,鱼头也直伸向河中,被游人名之曰“鱼石”;龟鱼二石形成龟鱼隔河相望的景观。何谓“龙戏珠”?原来,在鱼石东边山崖之下,有一巨大的青石水穴,人莫能测其深。水穴东边,有一窄窄的青石山口,其余三面皆是青石高耸,险峻之极,这个水穴被游人称为“黑龙潭”又名“老龙窟”;在黑龙潭南边青石崖之上,又有一个巨大的洞穴,洞穴在悬崖峭壁之上,下边又是深不见底的黑龙潭,所以,从来无人敢攀援进入,洞口布满蜘蛛网,因此,被游人名之为“蜘蛛窟”;因黑龙潭在下,蜘蛛窟在上,故被游人称之为“龙戏珠”。在龙戏珠西边的鱼石背上,还有一座建筑精美的唐代山神庙。这里,在以前曾是温阳县城东游人最多的地方。但后来,城内有人传言,说这龙潭蛛窟里确实有龙精蛛怪,这一恐怖的消息传开,游人们便往往望而却步。

  却说崔员外见夫人催问许愿详细,正欲详告,忽然听到轰隆隆一声响亮,人喊马嘶声中,一股黄土烟尘直扑进轿帘来。崔员外和李氏夫人都吃了一惊,忙掀轿帘来看。这时,张安已是勒住马头,将马车停了下来。原来是从虎头山山崖上塌下一巨大的黄土块,像一头卧倒的大骆驼挡住了官道,崔员外他们的马车过不去了。“哈哈哈!”崔员外笑道“这里原是我试臂力的地方,看来今天是还要下车了!”说着,他拍了拍夫人的肩膀,钻出马车轿子,跳下车来。这时,张安也早已从辕杆上跳下地来,他一边按着马头倒车,一边说道:“员外还有当年的臂力么?”“我看差不多,你不信?一会儿试试?”崔员外笑着说道。原来,在十多年前,十六七岁的张安跟随崔员外步行来到这里,由于张安追不上崔员外,崔员外便坐在龟石上等他,他追来时,只见崔员外站起身来,从地上捡起小碗般一块石头,向对岸用力一丢,只听一声响亮,那石头竟砸在对岸老龙潭边的石壁之上。崔员外让张安也拿一块差不多大的石头试试,张安用尽吃奶的力气,也只丢到河心。这时,张安将马车倒退了十几步,将缰绳交给车上的夫人,嘱咐了几句,便走上前来,和崔员外一起用力推那横在路上的黄土。由于是向阳山崖之上塌下来的土块,它十分坚硬。崔员外和张安二人用尽全身力气,才把它滚到路南的温阳河中。二人头上已都出了汗,汗水流到脸上,用手一摸,二人都成了泥花脸。他们气喘嘘嘘,拍拍手,返回身来。崔员外走到龟石边,说道:“张安,坐下歇歇,一会儿再试试臂力如何?”张安道:“员外没听说对面有精怪么?”“大白天的,哪有什么精怪?”崔员外说着,已自在那龟石尾上坐了下来。张安见崔员外童心不泯,一定要再丢块石头试试,便在官道边检了两块小石头过来。这时,李氏夫人也早下车将马栓在路边小树上,拿了块布巾过来。崔员外接过布巾擦了擦脸说道:“夫人,让你也看看我的臂力。”说着,他拿起一块石头,用力向对岸丢去。李氏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只见那块石头便已飞过对岸,竟砸进蜘蛛窟去了。窟中仿佛有什么声音传出,李氏心觉不详,一边埋怨丈夫,一边催促张安还不快去驾车。崔员外见夫人不悦,也便不再说什么。这时,张安已赶车过来,他们便上车望大路向崔家庄去了。

  有诗为证:

  崔家员外顽童性,更有今天许愿回;

  最恨妖精不闪处,平端无故石飞来。

  却说崔夫人在车上,问明了丈夫许愿详细,吃了一惊。原来,崔员外竟许了丈余高的金钟银钟;还有什么玉石无根碑;所谓修一条河,他竟许成修一条铜板铁底河;所谓凿一口井,他又说成什么八角琉璃井;还有什么珍珠门帘。李氏不由的抱怨道:“完了!你是昏了头了!你以为这是在说书?看看你的家产,你怎不许座金銮宝殿呢?”崔员外并不以之为然,他劝李氏道:“夫人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菩萨显灵,真送我老崔家一个儿子的话,我一定设法把愿还上。”李氏摇摇头,一脸凄苦。她心中暗想:等等看吧,如果菩萨不灵,自己还是早早寻条死路,留条遗言,让夫君早早续弦为好。果真是“诚心宏愿动苍天”!崔员外夫妇许愿归来不久,李氏便闹起小病来。每天早晨,她不吃饭也发呕。崔员外看看夫人,他不信许愿能有这么灵,这么快!他让张安套车请来大夫,大夫诊了脉,连连向他贺喜!大夫道:“员外,大喜了!大喜了!左疾生男,右疾生女,夫人左脉疾而带滑,定是怀了一位小少爷。崔员外听了高兴得看看大夫,忙笑着转身对管家崔福道:“快!快赏先生银子!”大夫领了赏银,去了。那大夫诊脉确是灵验,李氏夫人几十年扁扁的小肚子,果真一天比一天骄傲起来。崔员外变成了欢喜佛,他每日高兴得参天拜地。当年冬天,崔府门外一连三月舍饭舍棉衣,直至腊月二十三。这样,崔员外又有了一个新绰号,叫“崔善人”。不过,他很不喜欢这个绰号,像不喜欢有人叫他“崔百万”一样。他对李氏道:“还是‘护国员外’好!”。李氏十月怀胎,终于在大宋仁宗宝元二年,即己卯年六月十一日生得一子。此子出生时满室异香,小家伙生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胖手胖脚,十分喜人。

  有诗贺曰:

  葡萄美酒夜光杯,生个娇儿也姓崔;

  打鼓敲锣燃爆竹,状元榜眼夺高魁。

  崔锦龙老来得子,高兴得铁树开花,像一下子年轻了十岁。远近亲朋都先继来贺喜,把个崔家大院热闹了半年有余。

  崔员外请自己的泰山,儿子的外公李老教授给儿子取了个不错的名字叫文瑞,想让儿子长大考个状元,达到瑞气盈门,光宗耀祖的目的。高兴过后,崔员外为许下的六大愿心发起愁来。

  他后悔当初在观音殿里,自己像一个说三弦书的瞎子,胡乱许愿,如今果真生了儿子,这可如何是好?一天夜里,崔员外和李氏夫人为还愿的事商量到半夜,夫妇二人最后终于决定狠下心来变卖家产,无论讨吃要饭也要把愿心还上。谁知他夫妇二人刚刚拿定主意,可门外一阵大风,那送子观音竟从门上进来。慌得崔员外和李氏夫人忙下床来叩头道:“叩谢菩萨送子之恩。”送子观音问道:“你们计划如何谢我?”崔员外道:“当初,我在大殿求子,曾许六大愿心,我一定还上。“你们还记得是哪六大愿心么?”那送子观音问道。“记得!记得!丈余高的金钟、银钟,玉石无根碑,铜板铁底河,八角琉璃井,珍珠门帘。”。崔员外如数家珍般将自己在普济崇胜寺观音院许得六大愿心说了出来。那观音点点头道:“难为你还记得!不过,还愿时员外大可不必如此浪费,金钟银钟音色不好,算不得灵钟,员外可以铜铁钟代替;玉石无根碑,贵重之极,岂不被后人盗作它用?员外可用玄武岩代替;铜板铁底河,名称好听,但并不长久,员外可用青石河取代;八角琉璃井,光滑之极,员外可用青砖代之;珍珠门帘,好看不耐用,请员外以彩色琉璃豆代之。员外可记下了?”崔员外道:“记下了!”“记下就好,请员外就按我说的还愿吧!”那送子观音说完,又化作一阵风去了。崔员外和夫人再三叩头方才起身,崔员外长舒一口气,对夫人说道:”菩萨真是大慈大悲,这下我们不用倾家荡产了!”说着,他将李氏紧紧抱住,在她额上吻了一口。有诗为证:

  菩萨如风夜入门,一番言语拔愁根;

  铁铜可代金银用,亏有慈悲救世尊。

  那送子观音的旨意,使崔员外夫妇丢掉了头上的愁帽,他们立即筹备银两,寻找工匠,忙碌起来。三年过后,崔家便还了愿。金钟、银钟铸成铜钟、铁钟,铜帮铁底河修成石板石底河,玉石无根碑修成玄武岩石碑。用青砖修了眼八角水井,用彩色琉璃豆门帘代替了珍珠门帘。尽管如此,崔家也花费了几千金,一时名声大震。

  却说那崔文瑞原是玉帝驾前的左金童镇殿将军,因与玉帝四女儿相爱已久,又不会讨玉帝欢心,被玉帝贬到李天王麾下作了一员伏魔天将。后来,玉帝听说他依然爱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便又调他上殿,训斥一番,又贬他到南天门作了一名门官。左金童作了门官不久,镇殿将军右金童因包庇左金童之罪,也被玉帝贬到南天门作了门官。玉帝没想到,有他的两个镇殿将军作门官,这样反而更方便了四仙女,她常常带众姐妹偷出南天门玩耍。玉帝知道了这事,又迁怒于左金童,必欲将左金童除之而后快。终于,他听送子观音禀报“下界温阳县崔员外夫妇许六大宏愿求子,请玉帝恩准!”,心中立即有了主意,便又将左金童贬下凡间去,令其投胎崔家。算是拆散了四女儿这门情事,因为他和王母都实在有些不情愿看到他们的四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不会讨人喜欢的神将。

  那是一日清晨,玉帝正在灵霄宝殿召集众文武仙卿议事,忽然观音菩萨匆匆上殿,她一改以前的慈悲宽仁风范,像个恶婆子似的状告崔家以假物还愿之事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她说“崔家如此胆大妄为,如此藐视上天,已是犯了欺天大罪,真是罪该万死,决不可宽恕!”那观音将崔家欺天之罪坐实,嚷着要玉帝替她作主。玉帝听观音说完,立即沉下脸来。他看看那观音,心想“教训人世间那些‘藐视上天,不敬佛,不敬神,以为天神、佛祖、菩萨一概都是泥捏的摆设’的凡人们的机会终于来了!真是多谢你这个‘观音菩萨’了。”玉帝想到这里,立即显出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不顾众文武仙卿反对,立刻传风火恶神上殿,令他们马上去把犯了欺天大罪的崔家烧掉。

  实际上,观音菩萨是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两面三刀,阴险歹毒的事情的。你想,南无观世音菩萨是何等样的大慈大悲?观音菩萨屡屡在人世间扶危济困,救人水火,真可谓慈悲为怀之佛,有求必应之神,世人是有口皆碑的,她哪能使出这等卑鄙无耻,阳奉阴违的下三滥手段呢?

  实际上,观音菩萨只是见崔老员外许愿求子诚心可怜,便亲自上了天庭求玉帝赐给老崔家一男半女。她见玉帝竟遣四仙女暗恋的**南天门天将左金童下凡投胎,心中虽觉得十分对不起四姐,但也一时有口难言,且自知已是无法改变。眼看着左金童被贬下凡间,她心情郁闷难舒,便离开天庭往西天极乐世界听如来佛讲经释怀去了。至于后来崔家究竟还愿与否?还的愿心是真是假?她压根儿就没关心过。

  那么,究竟是谁假扮她的模样,半夜三更进入崔家下了佛旨,诱使崔家以假充真去还愿心;又在清晨直上灵宵宝殿告状,向崔家倒打一耙呢?

  其实,这一切都是温阳城东南蜘蛛窟的千年雌蜘蛛精在作怪。只因那天崔员外一块石头扔进蛛窟,不偏不移正砸在那蜘蛛精头上,那蛛精气恼之极,发誓要报这一石之仇。

  玉帝是何等样的聪明之神,他慧眼三千里,神通天地间,难道他真看不出那摇唇鼓舌,挑唆是非的“观音”是个妖精吗?其实,众神看不出来,他却早就看出来了。不过,这“妖精”今天所奏的事情正是这些年来天庭诸神往往视而不见,见而不怪,怪而不奏的事情之一。许多年来,诸神懒惰成性,往往对世人那些欺天的事习以为常,视而不见,知而不奏,早就引起玉帝心中的不满。玉帝早就想借一件人间事,杀人间“一只鸡”给人间那些“猴子”看看,好好警示一下人间那些狂妄自大,敢于欺天的人。

  有诗为证:

  蛛精为泄愤;玉帝整天纲

  一石排空去,招来大火仙。

  却说玉帝准了蜘蛛精的请求,派风火恶神下界放火的那天,正是崔员外的六十大寿。崔家正在结彩张灯,大摆筵宴。

  早晨,许多亲朋来到崔员外门前,却不敢进去。原来,崔府大门顶上坠下来一只很大的黑肚母蝎子,足有六尺多长、二尺多宽,真是吓死人了。那蝎尾如长长的擀面杖一般,刺如蘸钢大铁钩,吓得院里的人出不去,院外的人进不来。崔员外生气,喊叫外面的人用砖头石块去将那蝎子砸死,谁知越砸大蝎子越多,院墙四周到处爬满了巨大的毒蝎,那长长的蝎尾像群蛇狂舞。崔员外无法,又叫人用柴草点火去烧,谁知火一点着,猛地起了狂风,只见:

  黑烟漫漫,红焰腾腾;黑烟漫漫罩崔府,红焰腾腾炙九霄;风吹烈火声如虎,烈火乘风焰似蛟;金银珠玉化烟尘,粮食绸缎当柴烧。广厦楼台片刻毁,万贯家财弹指销。

  霎时,崔家成了一片火海。丫环、长工烧死无数。转眼之间,这河东温阳县崔家庄村一家有名的员外府第,被烧成一堆灰烬,可怜那崔锦龙员外和管家崔福,马车夫张安也都被烧死火中。那些亲戚朋友和村里人连救火的工具也来不及找,眼巴巴看着,崔家的豪富就这样在顷刻之间,成为过眼烟云。

  有诗叹之曰:

  员外善良心耿直,为求子嗣愿心昭;

  谁知魔怪行奸计,家毁人亡烈火烧。

  后人有古风道曰:

  福禄寿躲开,丙丁奉旨来;

  祈子何所罪,宏愿惹祸胎;

  千载风雨过,当年景物排;

  大钟审铭文,巨碑问根埋。

  铜板铁底河,十里温阳槐。

  八角琉璃井,三庙一条街;

  珠帘观音院,香雾常蔼蔼;

  游人访故县,先说崔员外。

  却说崔府起火时,李氏夫人正拉着儿子崔文瑞忽里忽外的忙碌。猛见大火来势汹汹,她凭着女人的直觉,情知有异,急忙抱起儿子躲进供奉着观音菩萨佛像的南房,口中一直念“观音菩萨大慈大悲,救苦救难”。那观音菩萨正在西天极乐世界听如来讲经,忽然心血来潮,正欲掐指来算,只听如来道:“观自在,你有异觉么?是左金童有难,十万火急,你赶快去吧,你务必将他母子救出,那温阳县千年蛛精你也早该收了!”这时,观音菩萨已自明白就里,她谢过如来,化一道金光去了。

  眨眼之间,观音菩萨早赶到崔府上空,在众人不知不觉之中,她已从火海中救出了崔文瑞母子,并将她母子二人安置到村头一孔旧窑洞内。在旧窑洞中,观音菩萨还再三嘱咐那惊魂未定的李氏,要她好好抚养儿子。她对那李氏说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此子长大后,定当大富大贵,且有九天仙女下嫁于他,夫人无论吃多大苦,受多大难,也一定要将此子抚养成人。”观音菩萨还告诉李氏夫人是崔员外一块石头砸了蜘蛛窟的蜘蛛精,是那蛛精变化拨弄是非,陷害崔家,故有这场天火。她马上就要去收了那蛛精,请李氏夫人放心抚养儿子。李氏是明白人,听了观音的话,已知事情因果,她含泪点头,请观音务必去收了那歹毒的蛛精。观音道:“这就去!”说着,她早已化一道金光,不见踪影了。

  这才是:

  寿诞阖家欢宴,岂料祸起萧墙;

  娇娇员外夫人,霎时成了遗孀。

  第二回崔文瑞打柴奉老母四仙女临凡戏情郎

  却说那观音菩萨从烈火中救了文瑞母子,欲救他人已是迟了,她叹了口气,早化道金光,来到温阳县蜘蛛窟上空。只见菩萨轻轻将手掌仰天张开,早有净瓶和杨柳枝应指飞来。菩萨将柳枝伸进净瓶,蘸出一点儿甘露,轻轻抖落下去。只见那滴甘露,像风中的一滴雨点,画了道美丽的弧飞进蜘蛛窟去了。菩萨将柳枝插进净瓶,向下伸开右手,只见一颗明亮闪光的圆珠从那蜘蛛窟飞入她的手中。观音菩萨收了蜘蛛精,自回西天向如来交旨不提。

  想那李氏夫人拉着小文瑞在寒窑之内,那凄惨光景,已到极致。有首《菩萨蛮》为证:

  腾腾天火烟如织,崔家李氏双睛赤。暝色入寒窑,如来心也焦。

  背过娇子泣,破枕盈盈湿。何所渡艰难,长叹更短叹。

  人常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可对于崔家李氏夫人来说,却应该是“度日如年,岁月漫长。”她拉着小文瑞含辛茹苦度时光,苦日子一天一天熬着过。母子俩受尽饥寒,饱尝了人间万难,世态炎凉。那真是,熬了星星,熬月亮,熬白了头发,熬花了眼。好不容易,李氏夫人看见儿子一天一天长大,心头的愁云才渐渐淡去。可谁知在崔文瑞十六七岁的那二年里,河东地面连续干旱,农田颗粒无收,以致饿殍遍野,瘟疫流行。文瑞的外公外婆和他在外地经商的舅舅都先继去世,他的母亲先染瘟疫后得重病。二年来,文瑞每天为母亲四处求医问药,上了不少当,受了不少骗,遭了不少劫。他家本来良田不少,可那年着火后,老天爷连降暴雨,他家在铜板铁底河两岸的田地都被大水冲成乱石滚滚的河滩,卖也卖不成几两银子了。后来,文瑞卖最后一块地的银子也花光了,可他母亲的病还是未能完全好转。崔文瑞只好天天上山打柴,将柴挑到邻村东庄沿卖给炒铁的财主,养活母亲,给母亲看病。

  有古风为证:

  童年家败落,少小苦难多;

  长叹命何苦,弱肩血茧磨;

  呆呆望天空,不记无情火;

  自小住寒窑,花子也绕左;

  听母语哽咽,亲朋都远躲;

  世态何炎凉,坟前父容陌。

  因为近处的山都是附近财主家的,山上的一草一木都不许穷人乱动。如果你偷偷上山砍柴,万一被财主家巡山的家丁看见,他们便会放一群恶狗过来,将你活活咬死。所以,文瑞每次打柴都要舍近求远,跑到很远的后山去。那里虽然荒无人烟,林大沟深,狼虫虎豹四处出没,但却比在近处山上砍柴安全的多。崔母天天流着眼泪千叮咛万嘱咐,她要儿子千万小心,上山后打好柴早早挑着回来,不可在山上玩耍逗留。文瑞总是点头而去,天天不敢迟慢。就这样,文瑞母子又苦苦度过了二年。二年来,文瑞在后山被毒蛇咬过,被猛虎追过。为了逃命,他爬过大树,跳过悬崖。后来,他还用扁担打死过两只饿狼,两张狼皮还卖了不少钱。这时,崔文瑞已是一十九岁的小伙子了,他虽然头戴一顶破头巾,身穿一领旧衣衫,脚穿一双烂麻鞋,但却已是一个相貌堂堂的美男子了。

  正是:

  天庭饱满,地阁方圆;

  眉含剑气,目露英光;

  皮肤微赤,肌肉健壮;

  身材高大,力大无双。

  只是,崔母仍然卧病土炕,全凭文瑞早晚在家照料。

  再说,自从左金童被贬下凡,天宫内可苦了个美丽的四仙女,她因思念左金童,渐渐生出病来。

  怎见的:远山烟笼,近水无光,莲萼微烫,春笋生凉;如丢魂珍馐无味,似落魄云鬟凌乱;入闺宫对烛光锦榻无眠,进花园独伤感蚌珠线断。有道是:宁害伤寒,不害相思;伤寒不过表里渐进六经传变,相思却是由内而外五脏先伤。

  天宫众姐妹见四姐苦成这样,人人着急,个个发愁。她们每日守候在四姐的床前,劝慰着她,关照着她。陪着她叹气,陪着她落泪。后来,细心的九妹终于从千里眼,顺风耳那里打探到一个确实的消息,她急忙跑到四姐的闺宫告诉四姐道:“四姐,有好消息了,听千里眼顺风耳说左金童在人间已长大成人了,他每日上山打柴,说我们只要打开云窗就可以望到他呢!”四姐听了,精神为之一振。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她立即翻身坐了起来,拉住七妹问道“是真的吗?快和四姐去看看!”四姐不由七妹分说,拉起她一口气跑出闺宫,偷偷打开云窗向凡间望去。可是,那时天色已晚,她们什么也没有看到。四姐失望之极,又由于身体过度虚弱,竟昏倒在云窗之内。这时,天宫众姐妹找来,她们帮七妹将四姐救醒,将她偷偷扶回了她的闺宫。大姐坐在床边劝四姐道:“四妹先不要着急,你要先养好精神。既然左金童每天上山打柴,我们明天再陪你去打开云窗观看如何?”四姐无奈,也只好点头。

  第二天上午,四姐果真在云窗之内远远看到了她那分别已久的心上人。那左金童分明已是一个凡间樵夫。只见他扛着一条扁担,扁担上还栓着两根系着木构的粗绳,快步走上山来。上了山顶,他站在一块大青石上抬头向四处望了望,好像是看天气一般。然后,他跳下青石,一手提着扁担和绳索,一手从腰间抽出斧头,走进树林中砍柴去了。这时,一队天兵过来,四姐她们只好立即关上云窗,隐身回去了。看见了左金童,四姐这才有了精神,茶水也甜了,膳食也香了。她的精神面貌一天天好了起来。从此以后,隔三差五,姊妹们都陪四姐打开云窗观看左金童上山来打柴。次数多了,便引起玉帝的注意。一天,玉帝在天宫中对着王母发火,要王母好好管束女儿们。王母诺诺连声,立即派出天使去各个闺宫颁布懿旨,从此,她不让女儿们随便走出闺宫,更不许擅自打开云窗观看下界。如有人胆敢违抗,不论你是大仙子还是九仙子,一律要锁进天牢,关上五十年。懿旨传下,早有天兵天将把四处云窗紧紧看管起来。这样,刚刚有了一点精神寄托的四仙女又陷入了一片漫无边际的痛苦的相思之中。

  有《长相思词》为证:

  想见君,不见君,君去茫茫万里云,与君天地分。

  泪纷纷,梦纷纷,梦醒悄悄抹泪痕,难寻入梦人。

  一天夜里,四仙女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也被父皇贬下人间。在人间,她到处寻找左金童。她找到一座很高的山下,向一位牧童打听左金童的去向,那牧童告诉她:“左金童在这座山上砍柴呢,你上去找吧。”她谢过牧童,便张开双臂飞上山去,果然看到了左金童,左金童正拿着斧头砍一棵枯死的大树。砍着砍着,突然一阵狂风卷来,将那棵大树刮倒,左金童被压在了粗粗的树根下……四姐大叫一声醒来,已是惊出一身冷汗。当晚,四姐左思右想,终于拿定了主意,她要冒死违犯严厉的天条,私自闯下凡间找左金童去。

  这天,四仙女让侍女青女儿、玉女儿请来了众位姐妹,她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姐姐妹妹们,希众位姐妹在她下凡后,在父皇母后面前替她设法遮掩。众姐妹听了,七嘴八舌,有的赞成,有的反对。反对的意思主要是怕她受不了人间的苦难。四姐说:“我觉得再苦也苦不过这相思苦!再说,像左金童一样的穷苦人在人间也太可怜了,我下去帮帮他们,也让他们能好过些。”众姐妹知道四姐既然拿定主意,就一定不好拦阻,便分头替她悄悄准备起来。

  细心的九妹替四姐准备了一小袋度荒宝米,怕她在下界遇到荒年挨饥受饿。胆大的八妹竟给她盗来了父皇的镇妖吸魂玉瓶,怕她在下界遇上利害的妖魔。多愁善感的七妹给她一束百花香炷,要她有事点燃此香,天宫众姐妹也好有个照应。性格泼辣的六妹送她一块千里宝镜,让她观看世间美景。修行好道的五妹给她百效金丹百粒,怕她在下界有些头疼脑热,找不着药物。能织会绣的三姐送她冬暖夏凉宝衣一身,怕她在人间卖不到上好的丝绸布料。武艺高强的二姐送她金丝紧身软甲一付,怕她下凡后被邪神恶魔暗算。宽厚仁慈的大姐最后赶来,她竟冒死偷偷进了天王府的军械宝库,为四姐偷来了天庭至宝,延津化龙神剑。一切准备停当,已是第二天上午,众姐妹送四姐混出南天门,与她含泪分手。眼看着四姐架一朵白云飞快地下凡去了,青女儿、玉女儿和天宫众姐妹才悄悄返回去。

  有诗为证:

  仙花瑶草皆含露,明月圆圆今日亏;

  四姐回身抬凤眼,空中云絮尽牵丝。

  再说崔文瑞,他这天早早吃过早饭,便辞别老母,带着斧头,扁担,绳索依旧去了后山打柴。快到晌午时分,他已打好沉甸甸一担干柴。正值五月,天气很热,他感觉口渴难耐,便在山上四处找水喝。他找来找去,才在一块巨石根找到一汪清水。文瑞蹲下身子正要去喝水,忽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粒石子,正好落入水中。水中顿时泛起了泥土,文瑞好不气恼!他站起来看看,四处无人。他好生奇怪,只好坐下来等了一会儿,待水清些了,他又蹲下身子,低头弯腰去喝水。不料,这时又凭空飞来一粒石子,不偏不攲,又正好落入水中。文瑞回头看看还是四处无人,他叹了口气,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别人道:“人命苦了,难道连口清水也喝不上?”无奈之下,他又自言自语道:“罢!罢!罢!我就喝口浑水吧!”他低头去喝那水,没想到这颗石子并没有将水打浑,那水反而清澈透明,甘甜凉爽。文瑞心中虽然疑惑不解,但也顾不了许多,他一口气喝够了水,挑起柴担向山下走来。

  他走了不到半里路,忽然看见地上有什么东西在阳光照射下,闪出耀眼的金光。他放下柴担,拾起那东西一看,原来竟是一支金簮。文瑞抹把汗,坐在路边石头上,细看这支金簮,原是一支凤簮啊!奇怪的是那凤眼竟眨了几眨,忽然显出一女子头像来,笑盈盈的看着文瑞。文瑞吃了一惊!他四周看看,并无人影。又细看那凤眼里的女子,貌若天仙,美丽无比。文瑞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这女子十分面熟。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是在哪里见到过这个姑娘,他终于终于摇了摇头。他想:谁家姑娘媳妇来这荒山野地?谁家能有这稀世罕见的金凤簮啊?他想着,想着,好像想起了什么,可他仔细一捕捉,又只好摇摇头。

  崔文瑞正在为自己的感觉纳闷,忽然刮起一阵风来。只见那风:

  如恶魔斗气,猛地鼓腮收腹,枯枝败叶满天飞;像风车净谷,骤然加力增速,沙尘细土遍地吹。

  文瑞回头看看远处,只见西北已是起了乌云,并且隐隐有雷声传来,俗话说“风是雨头子”分明是雷雨要来了。文瑞不能再耽搁了,他只好收起金簪,挑起柴担快步走下山来。他刚刚走下山坡,天空已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风也一阵比一阵狂猛,文瑞在呼呼的狂风中挑着柴担艰难地赶着路。忽然天空劈下一声炸雷,紧接着大雨就下了起来。只见那雨:

  瓢泼,倾盆,难比其势;千锣,万鼓,难喻其声;顿时倒海翻江;顷刻通天彻地。倒海翻江,只见水雾不见山川;通天彻地,只闻雷雨不闻鸟鸣。

  这时,文瑞被大雨禁得连气也喘不上来了,他只好放下柴担,想找个避雨的地方躲躲。他抹了一抹双眼,猛然看见路边竟有一座小庙在雨雾中。他想:这儿怎么会有庙宇呢?是不是我走错路了?他正在疑惑,只见从庙门内走出一位红衣姑娘。那姑娘撑着一把花伞,竟冒雨跑过来,一把拉住崔文瑞湿淋淋的衣袖说道:“这位大哥,快随我进庙避雨吧。”文瑞还欲迟疑,猛然又一声炸雷劈下,狂风卷着暴雨早将他和那姑娘推到庙门前。姑娘手中的花伞也被风雨卷飞了,她拉着文瑞走进庙里,一直进了大殿。那姑娘和文瑞身上都已被雨水浇透,浑身水淋淋的。二人的衣服都是紧紧的贴着身体,显出男女人体不同的特征。特别是那姑娘,露出一身青春女子柔美的曲线。

  原来那姑娘穿了一身红丝绸衣裤,连披风也是大红色的。她拉着文瑞进入大殿,顺手解下湿淋淋的披风,搭在大殿香案一角,便露出如此水贴的身断。文瑞看了那姑娘一眼,只见那姑娘生得天姿丽质,娇艳无比,个子竟和自己一般大小,杏子脸大眼睛,和那金簪凤眼中的姑娘一模一样,面熟的很,好像在那儿见过似的。

  有《西江月》为证:

  髻坠云鬟带雨,鬓湿宝耳珠垂。婵娟二八正芳菲,含露芙蓉滴水。

  西子重生国色,骊姬再世花魁。昭君出塞梦中归,画里貂蝉来会。

  “小姐,快带小伙子过来烤烤火吧!看你俩个都成落汤鸡了!”听到说话声,文瑞才看见大殿西角还有一位矮个子老者。那老者穿一身土布衣服,戴一顶土布头巾,头发胡子都白了。虽然墙角放着一根黝黑发亮的拐杖,但那老者分明精神矍铄,腰腿利落。他在殿角燃起一堆火,烟顺着殿顶从大殿破烂的门窗上出去。

  这时,殿外雷雨照旧,雨水从大殿门窗上一股股扫了进来,大殿的地上也集了不少水。看到火,文瑞这才感觉到身上有些发冷。那姑娘又拉文瑞道:“快过去把衣服烤烤吧!”文瑞只得跟了过去。靠近了火,文瑞身上马上冒起了蒸气。那老者蹲在地上,身边放着一堆从大殿里捡来的朽木断柴。他一会儿往火里加几根柴,生怕火灭了。这时,那姑娘在殿中横竖拉起两根红绳,她将那湿淋淋的披风用双手拧了拧,搭上那根横的红绳,让火烤着。又将包裹中一块干的黄色丝绸搭上那根竖的红绳说道:“我要换衣服了,你们可不许往这边看啊!”只见那老者微微抬头说道:“小姐,你换吧。我看这小伙子也是一位至诚君子,决不会偷看你的。”他们的对话,说得文瑞倒有些害羞了,便转身背对着那黄绸低下头来只顾烤自己的衣服。谁知那姑娘却从黄绸边上伸出一只洁白如玉,莲藕般的手臂,手中递出一件湿淋淋的红上衣来说道:“喂!小伙子,快给我拧一下,搭起来吧。”那始终蹲在地上看火的老者也示意文瑞去接一接。文瑞无法,只好转身去接。谁知他过去刚刚伸手接住衣服,那块黄绸却哧溜溜从红绳上自己溜了下来。已是脱了上衣,上身只留一件红兜肚的姑娘竟和他面对面了。崔文瑞和那姑娘同时一怔,反而都睁大了眼睛。那姑娘顿觉羞愧难当,转身用双手捂住了眼睛。文瑞也急忙转身,也顾不得拧,将姑娘那件湿淋淋的上衣挨着那件披风搭上那根横的红绳,再不敢转身抬头。一会儿,姑娘已重新搭好黄绸,替了一身新的衣服,她自己过来,将那件湿了的裤子也搭在那根靠近火堆的横栓着的红绳上。文瑞偷偷斜了那姑娘一眼,见她并不太生气了,只是脸还有些红红的。便抬起头来说道:“大姐,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着急什么?我又没说你是有意的。”姑娘说着,将头上的发髻也都解了开来。她将头一扭,满头乌黑的青丝便甩了开来,沾在头发上的雨水被甩了出去,溅了文瑞一脸,连眼里也给甩进水点去了,文瑞忙用手抹,那姑娘看见却咯咯咯笑出声来。看那姑娘一副顽皮可爱的样子,文瑞也不再感到拘谨,他向那姑娘和老者作揖说道:“多谢大姐和老伯关照,不知大姐和老伯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们自然是从来的地方来,要去去的地方。你这是谢我们呢?还是像捕快一样查我们的户籍呢?”那姑娘一边用梳子梳理她的长发,头一扬一扬的,一边继续开着玩笑。“我,我……”文瑞语塞。“咯咯咯”那姑娘又笑了起来,她说道:“告诉你吧,小伙子,我们是从很远的南方来,要到温阳县崔家庄投亲去,可是刚才在山路上却丢失了我的金簪,正准备返回去寻找,不料老天爷却下起雨来,我们便跑进这庙里躲雨,是我看见山路上有个人挑一担柴下来,想也是个可怜兮兮的人,本姑娘一时大发慈悲便打伞将你接了回来。”文瑞听姑娘说丢了金簪,便将身上的金簪取出问道:“姑娘丢的可是这支金簪?”那姑娘回过头来,披着两肩黑瀑布似的长发,看了看文瑞手中拿的东西高兴地说道:“是的,是的,原来是你捡到了啊!你捡到了,就是你的了,大姐我送给你吧!”。“那怎么成?是大姐的东西就请大姐拿去,我要它又有什么用呢?”文瑞道。“给你媳妇用嘛!”那姑娘说。“我没媳妇。还是请大姐收回去吧!”说着,文瑞将金簪放到那姑娘的红包裹上。这时,文瑞才发现这庙里只有一个香案,香案上放着那姑娘的红包裹,还有一支剑鞘上嵌满宝石的宝剑。他抬起头来四处看看,这庙里却不见有神像……

  却说庙中这姑娘就是四仙女。四仙女刚刚从天空降落后山,便看到文瑞渴极而欲骤饮阴水,四仙女想让他缓一缓再喝,便藏身树后,先扔一粒小石子过去。有《十六字令》为证:

  天,岂敢突然饮冷泉?石飞去,水溅赤泥翻。

  过了一会儿,四仙女看到缓了缓气的文瑞又准备低头喝水,便从身上取出一块糖扔了过去。等文瑞喝够了水担柴赶路,四仙女便故意将金簪丢在路上,让文瑞捡到。文瑞看那金簪时,四仙女正欲现身找文瑞说话却看到雷雨要来了,便预先恢复了路旁一座早已坍塌三十余年的土地庙,并且冒雨打着花伞将文瑞接回庙中避雨。她还预先请本处土地公公现身,要他帮忙说合,要他为文瑞和她自己准备柴火。看那四仙女在大殿里搭帘换衣裤甩头发与文瑞嬉戏开玩笑,是何等的快乐呢?有诗为证:

  男逢爱侣精神爽,女遇情郎兴致高;

  月貌芳容天帝女,挣开束缚乐淘淘。

  “这庙里怎么会没有神像呢?”崔文瑞自言自语道。“一定是神像嫌这庙太破旧,他自己长腿走了!”四姐笑着说道。崔文瑞也笑笑,不再追问。这大殿是三丈多宽的青砖建筑,殿顶是横拱式无梁结构。殿内除了正中的这支香案外,还有东角一些已损坏了的神龛。大殿向南,门窗破烂不堪。由于殿外并无窗廊,雨水便从门窗上斜射进大殿地上来。殿外有围墙和向南的庙门,两片厚厚的破门板,像两个歪倒在门洞中躲雨的乞丐。文瑞心中根本没有关于这座庙的记忆,他想,可能是自己天天来去匆匆没注意吧。这时,外边的雨小了些,庙院里积了很多水,水上美丽的雨泡,此起彼伏。“大哥,快过来烤衣服吧!”是四姐的声音。文瑞回过头来,看看那姑娘问道:“刚才听大姐说要去崔家庄投亲,不知是要去谁家?”四姐道:“是崔文瑞家。大哥,你可认识他?”崔文瑞听了皱了皱眉头反问道:“谁家?”“崔文瑞家!”四姐跑过来,加大了嗓门,好像是对八九十岁的耳聋老人说话一般。崔文瑞这才不再怀疑自己的耳朵,他诧异道:“不知大姐和崔文瑞家是何亲戚?”四姐红着脸笑道:“我是他家未过门的媳妇。”这时,殿外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那雨随着雷电猛然又大了起来,雨水像乱箭一样,从大殿门窗上斜射进来,四姐忙拉文瑞退后几步。文瑞看看这个热情的姑娘,苦脸愁云般说道:“大姐真会开玩笑,崔文瑞命苦的很,哪有什么未过门的媳妇?”“看来,这位小哥是认识崔文瑞了?”一直蹲在地上看火的土地插话道。崔文瑞转身对那土地道:“岂止认识,不瞒老伯说,我就是崔家庄的崔文瑞。”四姐故作惊讶,将拉着崔文瑞的手放开。只见那土地忙站起身来问道:“小哥真是崔文瑞吗?”崔文瑞点点头。那土地大喜道:“哎呀呀!真是寻人不如撞人。原来是姑爷大驾,请姑爷恕小老儿有眼无珠。”说着,躬身施下礼来。崔文瑞忙扶住那土地道:“老伯慢来,我是崔文瑞不假,但却不是你家什么姑爷,还望老伯明察。”那土地道:“姑爷,你先别忙着否认,听小老儿详细说来。”

  那土地自然是准备好了一套说辞。说他们是从南方张员外家来的,他是张员外家的老家人,说这小姐是他家员外的四女儿,芳名就叫四姐,今年十八岁。别看她现在风风火火,可她幼小时,和她的三个姐姐一样,都是体弱多病。一天,张员外和夫人带她姊妹四个到观音庙求观音保佑,是菩萨显灵,要张员外答应她一件事,就是等四女儿长大后,送到河东温阳县崔家庄给一个叫作崔文瑞的小伙子当媳妇。是观音菩萨说道:“这是他二人的前世缘分,员外应了这件事,全家就都壮健了。”张员外因菩萨显灵,亲口保媒,便答应下来。从此,四姐姊妹四人身体便一天天健壮起来,后来,张员外家又添了五小姐、六小姐、七小姐、八小姐、九小姐五个女儿,一个个都长得如花似玉,活泼可爱,从来不生什么病痛。今年,四小姐已是年满一十八岁,张员外便令他带着小姐来这河东地面寻找崔文瑞。他二人千里迢迢找到石州,打听到温阳县崔家庄的方位,这才步行从后山过来。真是一路晓行夜宿,爬山过河,受尽磨难。那土地道“今日,也一定是有观音菩萨暗中护佑,我们才得以在这土地庙中遇到姑爷,姑爷可千万不能拒绝这门亲事哟!”崔文瑞听了那土地爷的这一番言语,心想:听母亲曾说过,当年我家失火后是观音菩萨将我和母亲从火海中救了出来,难道真是观音菩萨为我的婚事操心么?”不过,他随即摇摇头,又想道: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母亲又病在床上。一个靠自己打柴换米勉强维持活命的人家,哪敢养这样如花似玉的媳妇呢?他想到这里,看看四姐。只见四姐正在香案前对着一面很好看的菱花镜子梳理自己的发髻,那镜子里的一双眼睛却好像在注视着他,像在等他说话的样子。文瑞低下头来,他心里顿时起了波浪。说实话,他打心眼里爱这个姑娘,不只是因为她有百里挑一的容貌和身材,更主要的是他觉得自己和这个姑娘似曾相识,就连张四姐这个名字也好像一点也不陌生。他相信这是一种缘分,如果自己真能娶了这个姑娘,那一定是再好不过!但是,他又认为自己这种想法无异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简直是痴心妄想。像这样西子楚娃般美貌的姑娘怎么可能愿意嫁给他这个穷光蛋呢?就算这姑娘现在愿意,等回到家里一看,她就会后悔的。退一万步讲,就算人家姑娘不后悔,自己又怎能忍心让人家跟着自己受苦呢?这才叫“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崔文瑞想到这里便对那土地公公说道:“老伯,不是文瑞我有意拒婚,是因为我家实在是穷到不能再穷的地步了,怕委屈了大姐,所以文瑞我万不敢答应这门亲事。”听了文瑞的话,那土地不高兴地说道:“姑爷,人我是送来了,至于姑爷收留还是不收留,那是小姐她自己的命运了。”这时,殿外雷雨停了,太阳光从乌云缝隙间射出来,大殿里顿时明亮了许多。崔文瑞转身对四姐说道:“大姐,实在对不起,文瑞家实在是太穷了,请大姐还是和老伯回去,另找个好人家吧。多谢老伯和大姐的关照,文瑞这就告辞了。”他说完,不敢再看那菱花镜中四姐的一双眼睛,转身抬脚就要离开。“慢着!”四姐这时已理好自己的发髻,刚将那菱花镜收起,听见文瑞说要走,忙喊出声来。只见她稍挪金莲急转玉体,伸开嫩藕般手指从香案之上拿起宝剑,对转过头来的文瑞说道:“四姐我跟随老家院千里迢迢,历尽艰辛方得到此,原以为是天从人愿,竟在这荒山野庙得遇郎君,谁知郎君却这样无情,一口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一个姑娘家不顾羞丑,兴致勃勃投亲到此,如若就这样返回,岂不被人活活笑死?既然四姐我命薄如此,还不如现在就死在郎君眼前的好!”说着,四姐猛然拔出手中那寒光闪闪的宝剑,扔掉剑鞘,双手握住剑柄,将那耀眼的剑锋横在自己颔下。文瑞见四姐竟要为此事自寻短见,心里吃了一惊,头上骤然冒出冷汗。有《浪淘沙》为证:

  殿外雨方晴,殿内雷鸣。芳容突变似冰凌,眼角眉稍都是恨,欲刎当厅。

  四姐剑锋横,文瑞魂惊。手忙脚乱露真情,原想拒婚藏爱意,眼看难成。

  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伸出双手,紧紧扣住四姐的手和那剑柄,用力向外拉开说道:“大姐慢来!你先听文瑞说句心里话可好?”四姐洁白娇嫩的双手,被他紧紧扣在手心里,只感觉到他那两只手像粗树皮一样,心里一酸,两眼落下泪来。文瑞见四姐眼中落泪,以为是被自己气的,便又急忙说道:“大姐,文瑞实在是因为家贫的缘故,怕委屈了大姐,才违心不敢答应。大姐,你是大家闺秀,从小锦衣玉食,仙子一样的女儿,难道你真愿意和我一起在这穷山沟里,一辈子住破屋,穿破衣,过那种忍饥挨饿的日子吗?”四姐流着眼泪,觉得文瑞的手劲真大,自己的双手在他手下已经麻木了。便佯装生气道:“放开我的手!”文瑞听了,不但没有放开,反而将双手握得更紧了。只见四姐皱起眉头,额上冒出了汗珠。文瑞这时才意识到是自己用力过大,将四姐持剑的双手握疼了,他猛地放开了手。像又做错了什么似的,呆呆地看着四姐。“用这么大的劲干嘛?我自杀不了,就要被你握死了!”四姐早已顾不得装什么自刎,她像哭又像笑,斜了文瑞一眼,试图将左手拿开,可左手拇指、食指像长在剑柄上,中指、无名指、小指像长在右手背上一般,分不开了。有诗为证:

  过路驼蹄踏春笋,受力排岩挤玉葱;

  一双操斧劈岭手,握得莲下藕稍疼。

  半天,那化龙剑才“当啷”一声从四姐手中掉在了地上。四姐痛苦地揉搓着纤纤十指。文瑞忙弯腰将剑和那剑鞘拾起来,插剑入鞘,放在了四姐身后的香案上。这时,那土地公公说道:“姑爷,四小姐在路上就和小老儿说了,不管夫家是穷是富,既然是父母之命,观音菩萨之言,她就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姑爷,你实在不该用贫穷来作借口,无情地拒绝这门天赐良缘啊!”“好吧!”文瑞叹了口气,说道:“文瑞看大姐如此贞烈,敬佩之至,岂有再不应允之理!请大姐先和我回家去,待禀过我的母亲,征得她老人家同意,我们即便成亲。”四姐听了,这才高兴地点点头,脸上又露出羞涩的微笑。“这就对了,你们一起回去吧!小老儿这就返回南方,向员外交差去了。”那土地说道。“刚刚下过大雨,老伯怎能一个人返回?还是先和我们一起回崔家庄住上十天半月,再走不迟。”崔文瑞道。“谢谢姑爷美意,不过小老儿就不和你们回去了,姑爷回到家后告诉你的母亲,这就是观音菩萨给你找来的媳妇,你母亲一定会高兴的。”那土地公公说完,便拄着拐杖径自出了殿门,走出庙外去了。崔文瑞见老伯一人走了,心里实在放心不下。他急忙帮四姐收拾好衣服包裹,又过去踩灭了地上的火,招呼一声四姐,便大踏步追了出去。

  崔文瑞追出庙门,四处张望,已是不见了老者。这时,四姐已披上了披风,背着她的包裹和宝剑走出庙来。“郎君,由他去吧,老管家的脾气最是古怪,他是一定不会和我们一起回家去的。”崔文瑞听了,摇摇头,又叹了口气,心里很不理解这个怪老头。“大姐,你先在这里等等,待我过去挑柴。”崔文瑞说着,便走了过去,将那担被雨浇湿的干柴,用力挑在肩上返了回来。这时,二人头顶已是一片蓝天白云了。路上低洼处有一个个水坑,太阳已是偏西,东边有一道彩虹飞架南北,十分美丽。

  雨后的山路上,文瑞挑着柴走在前边,四姐背着包裹和化龙剑紧紧跟在后边,二人双双向崔家庄去了。

  这才是:

  风雨潇潇铺爱路,柔肠寸寸瘦花容;

  赤橙黄绿青蓝紫,敢架虹桥跨险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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