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黑色星期天
陕安的春天，刮阵风带来的花香里面都是特色羊肉臊子面的味道。
漆落落讨厌吃面。
现在不是讨厌不讨厌的问题，是今天不更新明天不更新后天入V还不更新，她以后会不会连面也吃不上的问题。
漆落落坐在副驾驶后座，整个人瘫在靠背上，脸贴着车窗，沁凉的温度让她清醒了半刻，望着窗外的林立高楼，熟悉又陌生，但她知道这里不是庆北市。
审美同步的现代化社会，园林艺术家与建筑设计师的品位八九不离十，你那里立个秋裤，我这里就竖栋双子楼，你有特色芒果树街道，我便种一行樱桃树。所谓城市化特色建筑，地标不同的位置而已。不过大庆北种了一排菠萝蜜树，是一条秋天不好好打理能把人砸进医院的特色街道。
漆落落眼瞧着离机场越来越远，离市区越来越近，心霎时又凉了几分。
她是被李娇娇的魔音穿脑给震醒的。
今早8点，她还做着美梦，心想公司不上班，余老头拖家带口空了大半个研究生去了了大西北，曹盈盈被项目组拖住加班，葫芦娃兄弟准备DOTA联赛连宿舍门都不会出，一切不可抗力因素眼见着都没了，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睡到吃午饭了。未曾想，贴心二秘李娇娇出场开唱了。
“小漆啊你今天这次就有点太肆无忌惮了啊居然让司总在机场等你，还不接电话，短信也不回，你这样子我很担心我那6000块钱啊。你是又不想去西安了吗？可是沈哥现在在办公室坐着呢，你要是不跟我们去陕安就要跟沈哥面对面你看你我看我地待上好几天了。而且司总已经拿着机票在候机室等你了，你还是快点起来跟我走吧。”这是李娇娇踩着高跟鞋站在凳子上一来二去地推搡被窝里的漆落落。
“小漆啊，你到时候好好跟司总说声对不起啊，以后手机不要乱扔，我昨天打电话你没接发短信你也没回，今天在机场等了半小时也没见你人影，还是司总打电话给操组长才要到你的宿舍钥匙。你清醒点啊，司总说了要是我们赶不上飞机就要自费机票，头等舱呢，够我买个小羊皮包了。”这是李娇娇坐在驾驶座上边以最高车速灵活地钻着车流空子往机场方向奔，边朝副驾驶座上睡眼惺忪一片朦胧的漆落落努嘴。
“娇娇姐，我们不急啦，还没到登机时间呢。”这是漆落落在机场大厅被李娇娇连拖带拽被迫健步如飞时的拍胸安抚。
刚刚李娇娇行云流水的一脚，把油门踩成了刹车，差点造成停车场追尾事故，若不是前面的车主打了急转弯让了路，误机自费头等舱已是板上钉钉。
“我怎么觉得从开学遇到老黑起我的双休日就没好过过，那货是天上掉下来专门克我的吧。”漆落落半眯着眼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秋裤大楼，嘴里暗暗嘀咕。
“披上。”左手边环胸小憩的司冽闻言抬起眼皮扫她一眼，把手里的黑大衣扔她身上，又闭上眼继续休息。
操驰方才在电话里笑——司小冽，你清心寡欲目不识女地活了二十九年，眼看着再过几个月就要迈入三十大关迈入大叔行列，人家小歌女唱曲春江花月夜都能批成淫诗，哥几个都要确定你要常伴青灯古佛开始着手捐栋庙的时候，你又忽然情根上线发了次情，先是开弓就把女主角给射了个半死不活对你没个好印象，哥几个给你支个招让你曲线救国，结果这都多少天了，连小姨子都搞不定。司小冽，咱们说真心话，我儿子打酱油的时候你能摸到凌姑娘的小手不？
司冽昨天就憋了一通闷气，今早还被漆落落放了个大鸽子，一路臭着脸递过登机牌，却显得整个人在登机口越发冷峻打眼，引来各路姑娘们的频频错眼。在头等舱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戴上眼罩时还被一个黑长直清纯扮相的高挑女子撞进了怀。他一路冷脸到了酒店大厅，把旁边本就战战兢兢的子公司部门经理吓得牙齿颤颤悄悄拉过李娇娇求教自己犯了啥错。李娇娇也是一头雾水只道是时间太赶休息不够边语笑嫣然地说：“司总，要不您先去房间休息一会儿，我等会把午餐送进来，下午再去公司？”，得到司冽的一声轻哼后冲部门经理摆摆手，一起进了电梯。
唔，这个人是要去演黑衣人4了吗？漆落落呆愣愣站在大厅里，莫名觉得司冽目前生人勿进，默默挪着步子移到沙发区等李娇娇下来。
司冽走进电梯，在开合之间眼神一直凝在漆落落身上，又哼了声，也没理她。
李娇娇和部门经理下来的时候，漆落落已经蜷在沙发上美梦正酣，时不时咂咂嘴，引来周遭过路人侧目无数。
“周经理，其实司总过来就是普通的例行视察，没什么很要紧的事，有事我会提前跟你说的，你安心做事就好了。”李娇娇把部门经理送到门口。
吩咐服务员送杯醒神汤上去后，李娇娇赶到等候区推醒漆落落：“小漆，困了的话回房间去睡，司总这两天心情不怎么好，我们要安分。你要是过不了实习期害我输了大半个月工资我就去你们学校缠死你。”
等到吃午饭的时候，司冽已经恢复了脸色，保持一如既往的面瘫脸，瞳孔漆黑如墨，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就着酒店里的简餐随便吃了几口，扫旁边不停戳西兰花的漆落落一眼，没说话，起身端了两碗蔬菜汤放过去，“你们想去逛街就去逛，两点半在大厅等我去公司。”
起身前又对她们说了句“这里的金丝小枣不错，你们可以带些回家。”
漆落落跟李娇娇面面相觑，瞪着眼前的蔬菜汤互换了眼神。
——司冽之前是起床气？
——司总又变好了？
陕安市，除了打个嗝都飘羊肉臊子香外，还有一个特色。跟庆北的浩然轩不同，人家最出名的是古董。陕安古城，据史书记载，七朝古都，也是历史遗迹保存较为完好的古城之一。古城下的小巷子便是古董街，里面的摊位看着小小的又破破烂烂什么东西都往上摆，但真货还是有的。关键是看怎么淘。
漆落落对逛街从来没欲望，因着曹盈盈的扫雷式逛街法反而有些抵触，她最多就是研究所里发项目补贴了或者家里下来生活费的时候跑市中心专柜去挑一件最爱的小裙子，有时因为囊中羞涩还只能在官网打折区挑；李娇娇虽然钱包鼓鼓，却是一个恨不得头发都去韩国弄的人，每年春冬飞一次清潭洞，平生最爱马云爸爸开了全球购，连小发夹都不是庆北买的。这样两个人凑在一起，要出去也不会往商场走，又不想待在酒店大眼瞪小眼，找酒店的前台经理一打听，一合计，就站在了考古巷门口。
漆落落没有来过古城，她虽然拥有几年有证考古经验，但都是往山沟沟里钻，挖出来的东西也是被余老头小心又小心地清洗着，摆在保险盒里碰也不让碰，那些捎回家的小玩意都是她自己亲身下一线掏出大件藏件小的才得手。不过你也不能说她什么，漆氏家训：雁过拔毛，下墓留珠，比起她那个裹了只玉枕的堂哥，余老头只遇见她是三生有幸。
李娇娇虽然跟着司冽常年出差，辗转各个城市，但那时候的三人行是司冽、沈柯、李娇娇，虽然有分区的地陪小姐邀请逛街，却还不如去酒店餐饮部给司冽泡咖啡。而且司冽是个连酒吧都懒得逛的主，沈柯呢虽然曾经是曼哈顿夜店小王子，回国后却连浩然轩都只挑奇数楼。他们的三人行旅途，只是提高了肠胃的应激能力而已。不过她至今不能接受羊肉臊子面，宁可清汤面淋色拉油。
“老板，这套青花瓷怎么卖呀？”李娇娇拉着漆落落在巷子里绕了一圈，在一个小摊子前面蹲下来，拿起一只青花瓷的盘子，翻来覆去端详小一会才抬眼问对面的摊主。漆落落上下扫了眼摊主，再瞥眼兴致勃勃的李娇娇，眼角扫过一道莹白的光，默默踱去旁边那摊看玉簪。
摊主理个小平头，脸蛋小巧皮肤白白嫩嫩的，眉毛弯弯眼睛也弯弯，一身浅灰色大马褂，有点民国上海滩的风格，又有点像刚还俗没多久的小和尚，讨巧得很。
“哟，美女，您今儿可真是手太巧了，这套青花瓷我今早上刚从市里收过来。是套极品货，唐朝贵族家里用的就是这种，人家才从唐朝一个王爷墓里拿出来的。您看看这底足，这玉璧宽圈，一股子年代感扑面而来，无论您是收藏还拿出来用，都倍儿有面子；您瞧瞧这白底，光滑透亮，又流畅又细腻釉面上还透着绿，一看就是上等货；您再摸摸这边上的团花纹饰，凸起来的形状也是恰到好处的雏菊，一般的青花瓷哪有这做工这档次。”摊主一看来生意了就叨叨个没完没了，还拿出放大镜贴到青花盘上递给李娇娇看。
李娇娇一头雾水完全没听懂对面的小和尚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只瞅着他眼里光芒越来越盛，觉得陕安虽然沙尘多，但它这的水应该挺养人的。
摊主瞧着李娇娇兴趣越来越浓，心里乐开了花，大步跳过摊子到了李娇娇旁边又是一顿说：“而且美女您还跟它特别有缘，今天早上我本来觉得收一套太贵想着分俩只盘子就成，但旁边那算命的老瞎子就一直劝我全收了，他说我今天必遇贵人与这套盘子有缘，我把收下来当个媒人也是好事一桩。结果就遇上了您。你说多有缘分啊。”
“那我也收了这一套吧，多少钱？”李娇娇整个人都云里雾里的。
摊主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
摊主嘴巴一拉：“美女，您跟我开什么玩笑呢，三百块钱您给我带一套唐青花，我给您六百。”
李娇娇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不太懂这些，那，三千？”
“美女，您刚来这里吧？这里是考古巷，卖的都是有年份的东西，卖收藏价值。”摊主脸上的笑隐了些许。
“三千三？”
摊主嘴一歪，忍无可忍：“三万，你给我三万把这套盘子带走。”
“四只盘子要这么贵啊？”李娇娇感觉受到了惊吓，原来司总收藏的那些墓里挖出来的茶饼都是天价啊。
“美女，这种唐青花是收藏品，价值也一直在往上涨，卖您三万您不亏。我两万九千八收的，今天跟您有缘，这盘子就当白送您了，我挣个路费。”
“这样啊，”李娇娇恍然大悟点点头，说：“可是我身上现金不够，你这有刷卡机吗？或者支付宝转账？要不你加我微信吧我发红包给你。”
“没带够钱……哎！”摊主还在考虑，就被扯了下腰。
“娇娇，你买这么多盘子干嘛？用来摔啊？”漆落落□□两人中间，看李娇娇一脸嗷嗷待宰，偏头叹了口气，转过身眯眯眼笑着说：“摊主小哥你好呀，我朋友初来乍到还不懂古市的行情，您可千万要多担待点呀。”
摊主本来被扯腰的时候还有点不耐烦，以为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抢他郑大爷的生意，定睛一看，腰有点软：“哪个新来的不长……啊……好说好说，你们慢慢看，看中什么跟我说。”
李娇娇扯扯漆落落衣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小漆，我钱没带够，想加老板微信。微信。”
漆落落闻言只觉眼角一抽，细细端详了摊主一番，直到眼前那人不自觉颤了一颤，才继续笑得清甜又无害：“摊主呀，相逢即是有缘，你看我朋友本来只是过来瞧个新鲜，也没带多少钱，既然您说隔壁那算命瞎子说了我朋友跟这套青花瓷有缘，您送我们呗。”
摊主还在抖，李娇娇扯一把漆落落衣袖，连连摆手：“摊主我朋友开玩笑呢，你让我加你微信红包支付就成了。”
“咳咳，”摊主轻咳两声，在漆落落的温柔注视下苹果肌僵着，勉强扯了个笑脸：“这位美女说得对，茫茫人海滚滚红尘，我们难得相遇。这样吧，我送你一个碟子，也算是应了算命瞎子的那句话。”
“那敢情好啊，摊主就顺便给个微信呗。”漆落落抢在李娇娇说话之前用孺子可教的眼神又扫他一眼。
李娇娇输完好友申请，得到回复后心满意足地笑了，拎着碟子，摆摆手机：“摊主再见啊，我们微信聊。”然后拉过漆落落，“小漆，时间快到了，我们回酒店等司总吧。”
漆落落赏小和尚一个“今晚手机脑子充好电等着老子”的眼神，摆摆手，跟着李娇娇进了出租车。
郑大爷，哦不，小和尚一脸血地目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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