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章 纸钱西施
都不成一看，这一盆哪是给人吃的？盆子里菜叶、骨头、鱼刺等等各种垃圾，根本就是从泔水桶里现舀出来的。
而李老头却是叉着腰，抬着头，吊着眼，撇着大嘴，想要看都不成吃瘪的神情，这事儿他不是头一次做了，自沈如月从四年前将都不成收留开始，李老头就没给都不成好脸过。
都不成却是一展眉头，似乎很是不在意，冷笑一声，问沈如月道：“姐，现在客栈是不是我做主？”
沈如月一听，脸上竟然蒙上两片霞云，四年前，她把都不成捡回来，知道他就是当年救她的天才少年，便已经将客栈和自己都交给了都不成，只是都不成为了避嫌，死活也不接受。
此时都不成这样一说，她自然是高兴了，便害羞地点了点，“嗯”了一声。
“你，可以滚了！”
都不成面上带着笑容，声音却是严厉，丝毫容不得非议，指着李老头道，如今改头换面的他，该要重新收拾自己，包括自己身边的人，渣滓蛀虫必须一扫而尽。
李老头一摔围裙，气道：“呸，你算什么东西？我在如月客栈干了大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小姐都没说，你个窝囊废算什么东西？给你泔水吃都嫌浪费！还敢把我扫地出门！”
李老头确实很早就在如月客栈当厨子了，是沈家的老人，此时便倚老卖老起来。
都不成却道：“干了大半辈子？是偷了大半辈子吧？要不要我把这四年来，你在厨房偷的东西全列出来？看看你到底是有功劳还是有苦劳，还是在钻沈家空子？”
厨子不偷，五谷不收。
李老头也是如此，在沈家白吃白拿，明拿暗偷几十年，此时被都不成揪了小辫儿，顿时脸色一白，想要辩解，但见沈如月那副死心塌地的模样，便知道他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指着都不成道：“你个窝囊废，吃软饭的狗东西，你有种，咱们等着瞧！”
李老头骂骂咧咧走出了客栈。
沈如月捂着嘴，面带笑意，一点也不在意李老头的离开，却是嗔怪道：“你把客栈的厨子开了，以后客栈的伙食怎么办？”
“我都大祸临头了，你还开什么客栈呀，把客栈盘出去，咱们跑路！”都不成说了一句，抓起趴在地上的黑麒麟便往客栈外跑去。
“你做什么去呀？”沈如月喊道。
“把我家小宝贝接回来，卷铺盖卷走人！”
沈如月看着男子背影，笑道：“也有你怕的时候！”
……
都不成往城西而去，可还没走出多远，旁边小道中涌出来一波人，将都不成围在中间，为首一人嘴里含着根茅草，拦在都不成身前，戏谑地看着他，说道：“都不成，走这么急干嘛去呀？是不是想开溜？我们大小姐吩咐了，在明日决斗之前，一定要保护好你，免得你意外受伤！”
都不成认识这些人，正是永仙城中奔雷堂的门人，而领头的就是奔雷堂的四长老刘季，奔雷堂虽只是三流的门派，但也不是那些地痞流氓强盗能比的，门派中弟子可都是有真功夫的。
像这四长老刘季便是一个元婴初期的上师，以都不成现在的实力，打他还是要废一番手脚的，若周围这么多人一起围上来，他未必跑得了。
都不成一见跑不了了，讪笑道：“刘四长老，这又何必呢？我人小位卑，哪里用得着您和这么多兄弟来保护我呢，你们平时多忙呀，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这无用之人身上！”
见刘季不为所动，都不成从怀里掏出钱袋，塞到刘季手里，说道：“刘四长老，我看兄弟们都挺辛苦，这些钱给哥几个去喝花酒，松乏松乏身子，就不用跟着我了，怎么样？”
见众人脸色依旧不变，都不成又拎着黑麒麟的脖子，在空中甩了甩，说道：“要不请你们吃土狗火锅怎么样？”
黑麒麟转过狗头，幽怨地看了一眼，打了个响鼻，却也没表现出怒意，任由都不成抓着。
刘季哪里看不出来都不成的小心思，将钱袋扔了回去，啐了一口道：“大小姐就怕你卷铺盖跑路，今天一早就派人在永仙城四个城门口盯梢了，从现在开始，只许你进城，不许你出城。就算你逃出城，埋伏在城外的十几位长老一样能把你抓回来！”
都不成这下是真的没辙了，那些奔雷堂的长老大多都是元婴期，上师境界，再不济也是金丹巅峰，就算抓不住他，拖住他还是没问题的！
都不成心说，先不管别的，得先把小宝贝接回来，回到如月客栈，再做打算，便对刘季道：“我现在去城西接妹妹回来总可以吧？”
“只要你不出城，随你去哪里！”
都不成便继续往西城行去，想要借机逃走，可这帮人却是紧跟不舍，连给他上个茅房的机会都没有。
……
城西多贫民，屋舍也较为低矮破旧，弄堂颇多，达官贵人，少爷公子极少踏足此处，可在城西的一条窄小弄堂中，却是人声鼎沸。
一家不大的寿材纸花店前，围满了各种穿着华丽的公子哥，他们围在一个纸花摊前，不住的喊价，似乎在竞拍什么东西。
“这叠纸钱，我出十文！”
“我出二十文！”
“你们这群铁公鸡，念琳姑娘亲手做的纸钱，怎么只值二十文，我出一两！”
“呸，陈三，就属你有钱是吗？我出二两！”
“尤熊，你父母健在，你这些天少说也买了几百叠了，你烧给谁去？我出十两！”
“我一会儿就把我爹杀了，我再烧给他，你管得着么！我出二十两！”
……
而在这群公子哥中间，则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一身粉色罗裳，应是上等面料，却又破了许多补丁，但饶是衣衫破烂，穿在这小姑娘身上却散发出一股仙女般的气质，便是那些补丁，看起来都不再是补丁，而是一朵朵绣在衣服上的鲜花。
至少在这群公子哥眼里是这样。
小姑娘素面朝天，不施脂粉，却生的清丽脱俗，美艳无方，五官精致，青涩中带着一股让人难以抗拒的仙灵之气，好似降下凡尘的仙子。
此时，小姑娘两手不停，一手快速翻着黄纸，一手将一个刻着鬼画符的木头大印沾了点朱砂，不断印在黄纸上。
一百张黄纸一叠，售价两文，却每日都被这些富家公子哥争抢着以高价买走，为的就是想博得这小姑娘的青睐。
“走开走开……”
都不成对这场面早就司空见惯了，也不管这些公子哥是谁，张开大手，把人揽到一旁。
那些公子哥被人推开，本来还想破口大骂，一见是都不成，赶忙换了副笑脸，低头哈腰道：“大舅哥，您来了！”
还有人赶忙上前塞银子的，求道：“大舅哥，还望你在念琳面前多美言！”
都不成却是不看这些人一眼，塞过来的银两他可一两都不少，全数收入囊中，一点也不觉得理亏，径直走到小姑娘身前，见到小姑娘正低头，全神贯注做纸钱，便把手盖在黄纸之上，说道：“这叠我要了，我出一万两一张！”
小姑娘这才停了动作，螓首抬起，美眸相望，清澈透亮，不带任何杂质，周围的公子哥一见这脱俗容颜，顿时连呼吸都停滞了。
小姑娘一见到都不成，脸上露出如花儿般的笑靥，脸颊两边绽开两个梨花酒窝，煞是好看，站起身来，扑到都不成怀里，亲昵叫道：“成哥哥！”
边上的公子哥一见美人投怀，都是满眼的羡慕嫉妒，但知道都不成是美人的哥哥，却是恨不起来！
小姑娘名叫沈念琳，与沈如月同姓，但并没有血缘关系，与都不成不同姓，更是没有一点关系。
沈念琳是个孤儿，从小便以乞讨为生，六岁时在山上迷了路，被野狗群围住，命在旦夕，这时八岁的都不成出现，从野狗的嘴里把她抢下来，带回皇极宗，被都不成的母亲认作干女儿，便成了都不成的便宜妹妹。
在皇极宗沈念琳的生活本来不错，比乞讨生活可好太多，后来都不成忙于修炼没空理她，九岁时，都不成的母亲也不知什么原因离开了皇极宗，她便没了靠山，生活一日不如一日，但也比乞讨生活依旧好很多。
而当她十二岁时，也就是都不成被人剔去仙骨的第二年，都不成悄悄离开皇极宗，她便毅然决然跟着都不成一起走，中间的疾苦比起乞讨还要苦上几分，直到两人被沈如月收留，才有所好转。
但她与沈如月不同，她在皇极宗生活了六年，知道修为对一个修道者的重要性，到了永仙城的四年，她四处找活，给人当丫鬟，给各种店铺打杂，什么脏活累活都干，为的便是积攒钱财，买些淬炼胫骨的药材给都不成，希望以此能让都不成东山再起。
可又因她长得太过美艳，总是会引来一些风言风语，最后的结果便是被女主人扫地出门，有时候连工钱也领不到。
最近她在这寿材店找了个做纸钱的活，她出众的样貌立即吸引来许多登徒浪子，这些人为博美人一笑，还给她取了个“纸钱西施”的美称。
可惜沈念琳只埋头做纸钱，却从来不对这些人笑，只有都不成来了，悲欢哀怨妒，贪嗔喜恶怒，各种心绪才会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沈念琳抱着都不成，抬头看着都不成，问道：“成哥哥，你怎么来了？客栈没有你在，如月姐姐岂不是要忙坏了！”
都不成摸了摸沈念琳的小脑袋，越看越是喜欢，心道：“这小丫头的心地可真是纯真至极，什么事都要先为别人考虑！”，说道：“我不来，你都要被这帮渣滓给吃了！”
“可是、可是我赚了好多钱！”沈念琳从腰间取出一个钱袋，说道：“这些钱应该够给成哥哥你泡一次药浴了！”
都不成看着眼前的清丽人儿，不由鼻子一酸，却也强行忍住了，他这辈子一心修仙，只做了两件好事，便是救了沈如月和沈念琳，也因这两件事，换回来两个全心全意为他的女子。
如今，他在这个世上，能为他着想的，除了沈如月，那就是眼前这个花季少女了。
握着沈念琳的柔滑小手，平息了许久，说道：“今后成哥哥不会再让你抛头露面，被其他男人调戏，别人家的大小姐享受的，你也要享受！”
“都不成，别把牛皮吹爆了，就你？还让念琳当大小姐？你不给她卖到窑子里都不错了！还不如让她陪我爽几天，我保证给她的待遇不比那些大小姐差！”
一个十分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兄妹两的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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