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总有一天要选择
夕阳西斜，晚霞灿烂，渺渺的烟火依旧如同往日一般笼罩着玉溪镇，一切逐渐陷入半明半暗的世界。
街头巷尾，几个步履匆匆的人逐一敲开临街住户的门，神色凝重地交谈几句，便递出一张纸条，间或还有一些银子，听者多是收下东西，转身回房。
不久，小镇里开始涌动着一股不安的气息，三五成群的人们在外人看不见的角落窃窃私语。
“小姐，一切都办的差不多了，刚刚我出去转了一圈，效果看上去还不错。”文竹一溜烟地从打开的窗户外窜了进来。
谭易昕默默地坐在窗边，轻抿了一口已经冷掉的茶，脸上却不带一丝喜意。
“我们现下还有多少银钱？”
“出府的时候带了两百两的银票，约四十两的银子，之前桂香姐拿去了一百两，后来又散出去了五十两，现下也就大概九十两了。”
谭易昕听了，在心里算了一下，开口道：“应该够了。”
“等会儿你去找桂香让人买一些干粮饮用水放好，等路上的时候可以用。”
“然后再备些寻常要用的伤药，和干粮放在一起。”
“对了，还有马车、草料......”
文竹听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打断，“小姐究竟是想说什么？这些事情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吗，桂香也早就备好了。”
谭易昕咬唇说：“......把我藏好，你们走吧。”
文竹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说这样的话，理智还没反应过来，一大堆含着愤怒的话就吐了出来：“小姐你究竟在想什么，你要是一个人留在这里，谁来照顾你，要是那些人还有后援，谁又能救你，我们只有赶快回到相府才会安全。要不是为了你，我和小香姐随随便便都可以离开，哪犯得着费这番功夫。”
谭易昕默默低下了头，文竹说的都是对的，自己若是留下来，麻烦和危险自然是少不了的。可是自己还有任务要完成，不想再留在这个世界，不想继续被这种命运摆布，自从离开相府以来，对完成任务离开这一切的渴望便愈来愈大。
看到对方无言的拒绝，文竹表示完全不理解，不过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只能转身离去，等小香姐回来应该会有办法的吧。
同一时间，原本等待在旅店外面的数十个汉子都遭遇了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呸，今个也够衰的，刚才出门遇到两个人吵架，老子就看了看，结果就被拉住说什么评理，后头说着说着就打了起来，老子被踹了好几脚，胸口现在都闷得慌。”说话的汉子正是之前负责看着旅店门口的几个人之一，此时捂着胸口，衣着凌乱，脸上也带着几块乌青。
“你这都算好的，这里可是玉溪镇，下午的时候我还听过前几日有一对夫妻吵架，女的直接砍死了男的。看着人吵架你居然敢凑上去，活着都算你命大。”旁边的人一边说着一边端着一碗阳春面吃得欢快。
门口却有一人突然推门而入，“小六子你这是在干啥，不是说了不要随便吃外面的东西吗？这里水深得很，阿柏他们几个之前不就被坑了十几两银子。”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形容看上去颇有些狼狈。
“这地方也太邪乎了，刚才在门口遇见一个老太婆，拿着个破碗就想要钱，老子的钱都是刀口上舔血来的，哪能平白就给了她，结果不过推了两下，就被旁边的人合伙揍了一顿。”
“诶诶，我就说平日要多积德吧，看我今天就没遇见这些个事儿。”说话的人身形魁梧，一身青衣短打，却略微有些莫名的寒碜。
“是，是，所以你最穷，明明都是一块儿出来的，现在都攒不出娶媳妇的钱。”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旁边的人也都开始起哄，弄得那人脸色涨红，砸了一下桌子便破门而去。
旅店门前，门可罗雀，桂香也没掩饰自己的踪迹，拿着药包就走了进去。
“小姐，事情都安排好了，等亥时一至，会有人带我们从小路离开。”
“带着我走不远的。”
“小姐不必担心，他们的人也并不多，我们会安全回到相府的。”桂香仿佛是早已知晓自家小姐的打算，镇定自若地回答着。
“若是他们还有后援怎么办，若是路上遇见匪徒怎么办，我只会成为拖累。”谭易昕继续问道：“镇里的人在镇上无伤大雅的事自然会帮忙，但是之后的事，他们会帮吗？”
桂香却仿佛没听到一般，继续收拾着行李。
房间里沉默了许久，谭易昕才听到桂香的疑问“小姐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我们？”
“小姐可曾想过，若是奴婢们抛下小姐回到相府会有怎样的遭遇？若是小姐一个人留在外面，奴婢和文竹这一辈子可会心安？为什么我们会被带离相府？而小姐若是不回去相爷又会遇见什么？”
低头垂眸，默然无语，眼前依旧是不变的黑暗，“之前的事，都当没发生过吧。”
时间慢慢的流淌，镇上的人都怀着一股隐秘的热情参与或旁观了这项找茬活动，而还有一些人，在暗处筹划着。
镇中心的旅店，一个身影轻灵地翻上二楼。
“我说，下次能不能别走窗户了，或者你落地的时候带点声，这样有些吓人。”谭易昕一边头也不抬地继续翻着书，一边轻声说道。
文竹拍了拍衣服，毫不在意地说：“这些都是习惯，哪能说改就改，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对啦，我离开这段时间没人来吧。”
“白柏他们来过一次，被桂香打发走了，不过刚才桂香又出门去了，似乎是计划出了点变故，但桂香没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说着，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咚，咚，咚”伴随着敲门声的还有文秀的声音，“大小姐在吗？我家二小姐听闻大小姐身体不适，颇为关心，特来询问。”
文竹听了，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也不在意自家小姐看不见，过后在谭易昕耳边颇为戏弄地轻声模仿，“颇为关心，特来询问。”说完便兴高采烈地要去开门。
“二小姐有心了，不过小姐现下正在休息，不便打扰，待小姐醒来，定将二小姐这份心意传达给小姐。”说话时文竹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脸。
“如此也罢，文秀，把给大小姐准备的药材拿进去，手脚轻些，不要打扰了大小姐休息。”说着竟要直接绕开文竹进去。
文竹脚步轻移，一把接过文秀手上提着的药材，又挡在两人面前，“还是不劳烦二小姐了，奴婢来拿就好。”说着就略施巧力，将两人挤了出去，一把关上了门。
谭易昕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这样，她们会有所怀疑的。”
“她们既然来了，便是已经有所怀疑了，与其让她们进来试探，还不如直接拒之门外。”
文竹说得也有理，谭易昕也没在意刚才发生的事情，自己那便宜妹妹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边的人，一路上她可和白柏他们走得很近，便是并非白柏那边的人，想来也是脱不了关系的。
天色已暗，房间内都点上了蜡烛，桂香也回来了。
一手掩上房门，将小姐手边已经冷掉的茶水换上新的，才开口道：“等会儿外面会出些乱子，我们就趁乱出去，到医馆会有人安排我们离开的。”
谭易昕抿唇，“那路上呢？”
“小姐不要小看我嘛，我又不是只会爬墙，那些普通人来一个干掉一个，来两个干掉两个。”文竹原本站在窗边观察外面，听到这样的话连忙有些不高兴的道。
“那万一对方不是普通人呢？”
“这么久我都没看见有人会武功的，就是最厉害的也就是身手矫健些。”顿了顿，文竹又添上一句，“若是当真有的话，略有小成的我还能勉强对付，要是到了大成之境，我们就只能赶快逃了。”
说完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始聊起今天在外面的见闻。
转眼便到了亥时，旅店外面却与常日不同的拥挤着很多人，人们手上却并没有提着灯笼，只是借着夜色勉强辨路。
原本在旅店内外守着的人见此急忙要上去查看，却被人流推攘着跟着前进。
他们涌入旅店后便径直上了二楼，在楼上转了几圈之后，又下楼走出了旅店，绕着镇子里的大街小巷走了几圈便散去了。
而谭易昕三人也早已打扮好借此机会混在人群里离开了旅店的那些人的监控。
“这次真是多谢公子了，若不是公子，我们想要逃出来就麻烦了。”谭易昕对面前这个听声音就显得温润有礼的男子十分有好感。
“姑娘不必如此，在下也是看在云云的面子。”说着又转身对桂香问道：“云云可是就继续留在玉溪镇了？之前你大伯来接你的时候，我就不同意，如今可好，直接留下啦，你可以帮着我一起开医馆。”
“承勋你不必多劝，之前我便说过，小姐和相府对我有再造之恩，如今有难，我便绝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谭易昕听到这里，不免面色一僵，顿时想到之前自己所想，不正是一个忘恩负义之徒吗？
“云云你总是不听劝，日后若是有事，只管来找我便是。”童承勋说完转头看向谭易昕，打量片刻，“你的眼睛应该是后天所致的失明，若是不介意，可否让在下看看。”
“我的眼睛却是后天失明，之前也曾请名医看过，但都无能为力。”虽是如此说，也自然的走近对方，方便其观察自己的眼睛。
童承勋仔细地把了脉，思考片刻，“在下只能看得出来是因毒所至，毒性被药性压制着，目前对身体影响不大，却不知为何使视力收到了影响，让姑娘失望了。”
微微摇头，本就不报希望，也没什么失望之说。
临行之时，童承勋看着桂香将两人送上马车，就欲驾车离开，突然想到什么，连忙走上前去，道：“云云，我突然想起我那便宜师兄对这方面有些研究，我去问问，有结果了去京都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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