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临阵脱逃

　　1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吃过前菜、汤、主菜、甜点，又坐着喝了两盅茶，聊的话题越来越没有营养。夜色越深，这座城市开始越加热闹，君星看到时总抬起了两次手。因为要给时总敬酒，两个人的座位也从之前桌子远远的两端靠得更近。

　　时总把手虚搭在君星的座椅后，然后偏着头很随意地问：“对了，小武你今晚还约了其他朋友么？我下午让张敖给我拿了一些女士的礼物，在我房间里，你帮我去分一分。你知道，来一趟，总要给几位领导的女眷带带礼物。这我不懂，你帮我看看，这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君星心如鼓槌，有一个模糊的疑问，为什么自己要帮这个忙。但又觉得，自己有机缘认识了这所有的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懵懵懂懂也好，心如明镜也好，既然决定了要跟着他们要走一段不一样的路，风景肯定比寻常人家更好的路，就必须得风雨无阻地往前跋涉。

　　眼睛前像蒙了雾，一向清明的心智判断不能拒绝时总对自己的邀约。不知道这邀约是出于真的有一个那么大的忙非得自己去帮帮的目的，还是出于一个男人对女人最直接的试探和□□的邀请。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对自己能力或者魅力的肯定。

　　要走一段路，所有路上通道的开关都在自己的手里的，什么时候关什么时候开，难道别人还能强迫了自己不成？

　　君星相信自己的智慧，所以更需要鼓励自己的勇气。这个世界就是属于勇者的，不是么？没有勇气，和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畏畏缩缩让人无端地瞧不起，何以配得起与强者同行的风景。

　　于是，君星轻轻地站起身，很自然地去帮时总拿起挂在包厢衣橱的西装，

　　“时总，跟着您学习，有什么我能做的，您直接吩咐就好。别说我没什么事，闲人一个，就算是有事，也必须得第一时间、第一重要就着你的吩咐。不过啊，既然是您请我帮忙，那今天的晚饭您请。看我多划得来，既有得礼物看，还赚到一顿好吃的。您可别笑话我，这样的忙，我天天都想帮呢。”

　　君星答得大方、笑得娇俏，笑意盈盈地站在衣橱旁，两颊燃着酒色微红，胸口一抹腻白，白得人晃眼。

　　纵使时总这一辈子走南闯北，内外征战，见过的女人如过江之鲫，这一刻，他的不愿意承认老去的心，好像霎那间真的焕发了春天的气息。虽然只是草色遥看近却无的若有若无，不过这股早春的气息清新、宜人、令人沉醉，让自己觉得浑身舒服透了。这小妮子，啧啧啧，有意思，识情趣，难得难得。难怪这老刘、老冯、老严都是老房子着了火，不是老房子不坚固，而是火苗火力太强劲。要不主席怎么教导我们，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呢？

　　纵使刚刚谈笑风生，时总一下对自己的想法竟然有些尴尬，嘿嘿了两声，“君星阿，你口才好口才好，我看你男朋友肯定说不过你啊。”

　　话一说完，时总立马，哎呀，遭了，怎么提这一出，自己怎么今天到真成了毛头小子，紧张兮兮，胡说八道。

　　君星好像没听到，把西装很细致地轻轻一折，搭在手臂上，说：“时总您刚才说什么？空调不冷，这西装不用穿，我给您拿着。”

　　时总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西装这个话题：“行啊行啊。君星阿，这西装你看料子怎么样？我很喜欢，我上半年去米兰的时候做的，听说是面料造工非常难，用到的真丝纤幼度是我们头发粗细的十分之一。料子舒服倒是舒服，就是不知道值不值得这十倍的价格。”

　　时总一向觉得自己比土豪多一些国际化视野，比国际化人才多几分地气和霸气，这时刻却也忍不住向君星炫耀自己衣食住行，无不精致用心。这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心理，可能就是原始的自然的雄性动物对雌性动物的孔雀开屏的展示。这种展示，既让时总感受到自己成功的雄风，又显着一些乍富得意的气息。

　　一套这个牌子普通西装都要好几万，这十倍的价格穿在时总身上，也看不出什么玄机。君星不评价价格，只是很温柔地笑笑：“喜欢的东西就是好的，要不您也不会专门飞十几个小时去。”

　　2

　　两人闲闲扯了一些飞行、旅行的无关痛痒的话题，然后君星就步入了时总住的套间。

　　君星站在客厅里，把包放在沙发上，把西装挂起来，然后就看到了时总指的几个橙色的盒子。那么贵的东西就那么乱七八糟地堆在客厅，这种对奢侈品熟视无睹的态度，才是真正的奢侈。君星想到自己看了四五次，才买了一个蛇头包，平时爱惜的不行，出去吃饭都不敢放在地上，老是抱在怀里，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时总挥手指了指地上的橙色的盒子，“你先帮我看看张敖买了什么，我给你写个单子出来，你给我对对，按人头分。对了，君星，想喝什么？水果吃么？”平时时总身边总是围着一堆助理、手下，从来不用自己动手招呼人，今天倒是兴致不错。

　　君星也是从善如流，“谢谢时总，给我一瓶矿泉水就好。好的，我马上开始。”君星把最顶上的盒子打开，绒袋下包着一个湖蓝色的Lindy，散发出高级皮革的香味，正是今年最火的颜色和款式。

　　君星心想，这个颜色适合轻熟女，转念又想，爱玛仕还要分什么人，我看是没有人会不喜欢吧。

　　不过最后还是按照颜色、款式稍微划分一下。君星把打开的盒子一个个很细致地关上，刚想抿着嘴笑：“买这么一堆东西，得配了多少货啊。这么一堆东西，自己几年工资都赚不回来。必须奋斗。”

　　突然，身子僵住了，耳边一股热气，“你喜欢哪个？如果这些都不喜欢，明天我再带你去逛。”太近了，君星不敢动，鸡皮疙瘩吱吱吱就从手臂爬了上来。

　　时总从身后轻轻摸了摸君星的头发：“用的什么洗发水？”

　　这个姿势太尴尬，太敏感，后退一步是深渊，前进一步是围城。

　　君星福至心灵，身子往前倾，压在橙色盒子上，紧紧抱住装着喜玛拉雅的盒子，很夸张地说：“哎哟，时总，赶紧让我把这个宝贝放到一个好地方。这么一个一百多万的包就这么随便放在地上，暴殄天物！来来来，我先把它放到桌子上，再给宝贝找个好地方。”

　　时总只得侧身让了让，君星任劳任怨地把几个盒子搬起来，要么放到桌子，要么放到衣橱里。

　　时总这会抱着手臂看着，之前特意吹的大背头已经塌下来，他也不说话，让人看不清楚心里在想什么。

　　搬完最后一个，君星走到了时总面前，他面形稍稍偏凸，为人行动积极，做事大胆。稍微有点大小眼，预示事业多成多败。他五官长得并不难看，配合在一起还有一种独特的成熟成功男人的坚定不桀的气质。但是君星的心在狂跳，感觉再不做点什么就会物理性发抖。

　　君星让自己镇定，很镇定，很镇定。

　　“时总，按您的吩咐，我都分好了。您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时总脸色未动。

　　君星伸开双臂，虚虚抱住时总，来了个西式晚安：“t.”

　　时总这下子有点动容，还没反抱，君星已经反身去拿沙发上的包。

　　时总倒觉得有点意思了，做出几分绅士模样，去玄关处开了门送君星出门。

　　3

　　后面门关上，君星手指紧紧抓着包，腿竟然好几次走不稳。

　　走廊有人经过，君星顾不上对视，越走越快，最后冲到自己房门前，钥匙怎么也对不上，终于开了门，君星紧紧地关住门，抱住自己，背从门后滑落，蹲在地上，不停颤抖不停颤抖。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君星吓了一跳。

　　是成竹。君星再也忍不住：“成竹，成竹！”哑着声哭了出来。

　　成竹马上上台演讲，在后台给君星拨电话。他大惊失色，一边往旁边走，一边沉声喊：“君星，君星。”

　　君星听到成竹电话里传来嘈杂的声音，一下子清醒了。狠狠吸了一口气，“刚刚去一个小巷里找蛋挞吃，碰到两个人蹲在灯光下，他们竟然是用针头在吸毒。我看到就往外跑，有个人竟然追过来了，吓死我了”

　　成竹心里觉得不对劲，但旁边会务主持已经不停在叫：“Dr.Cheng”。成竹只得匆匆安慰了几句，挂了电话。

　　君星平静下来，洗澡换衣，然后给诸葛打电话。诸葛那边传来热闹的背景声，然后慢慢弱下来，许是走到人少处通话。

　　“君星，怎么样？”

　　君星简单明了把今晚情况说了一遍，诸葛不断说不错。然后突然问：“你现在一个人在酒店？时总呢？”

　　君星难以启齿，但还是说了时总刚刚让自己去分礼物的事情。

　　诸葛沉默了一会，说，“我让Jennie过来找你，你今晚和Jennie一起吧。”

　　不一会儿，Jennie过来了，却还带着几个人，君星有点疑惑。Jennie对她眨眨自己的大眼睛，显得非常调皮，“君星，就等你啦，今晚我们去玩玩。时总已经开始了。”

　　君星还没动，Jennie已经过来亲热地拉她的手臂。她换了一套深紫色紧身短裙，大腿笔直，光彩照人。君星发现Jennie特别喜欢特别亮眼的颜色，配上她洋娃娃一般精致的五官和汹涌的身材，她美若明星，却更生动，还拥有一种女人和女孩之间令人迷惑的气质。

　　Jennie跟她咬耳朵，手臂触到君星的手臂，冰凉而舒服，“快换战衣，今晚可有大场面。快快快！”

　　——4——

　　君星随着大家走入一个房间。淡蓝手工伊朗羊毛地毯的绒毛把脚完全埋住，所以君星十厘米高的同款《星星里的你》细跟尖头g鞋子也不压脚，踩上去很厚实舒服。

　　房间很大，灯光很特别，有一些绚烂又夹杂一点暗淡，所以从走廊走进来完全没有不适应的感觉，像是自己就属于这里。这就是VIP赌厅啊。

　　听说这样的赌厅有好几百个，是这座城市的灵魂。这里的所有的一切都经过了精心的测算、设计。比如这灯光，无论你何时进入，从来不会觉得晃眼，舒服到你一直可以呆下去。窗户是金锁样式，一个连一个，从一楼锁到顶楼，听说这样的设计，会把这栋大楼的财气紧紧锁住，只让进不让出。

　　这个时候，夜晚才刚刚开始，时总坐在一张桌子上，专注地看着荷官，一动不动。张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荷官看着像大陆女孩，清秀，身材非常好，贴身的制服吸引人的目光。她沉静地手眼协调发牌，眼睛带着笑意，却像一个机器人。

　　时总在玩很简单的赌庄闲，完全靠运气。君星进来时，时总这一把是输了。

　　时总扫到君星，倒是眉开眼笑地招手：“嘿，小武，过来帮我转转运。今天这路不行啊。”

　　张敖立马给时总身边搬来一把高背红色绒椅子，“武小姐，坐这里。时总这不是在预扬先抑么？美女来了，这运气就来了。”

　　君星很尴尬，但还是巧笑着走过去，金色鱼尾长裙，腰臀比例惊人，金色裙摆逶迤地扫在地上，激起男人心目中一屋子看不见的浪花。

　　Jennie为什么让自己穿这套衣服，太隆重了。所幸屋子里的女孩都穿得很性感漂亮，君星稍觉得安全。

　　买庄买闲，完全是运气。不需要一点技术、智能。

　　君星很紧张，“时总，真的我来说？”

　　“那当然，给我转转运。别担心，输了是我的，赢了，今天你和Jennie，你们几个今天都有礼物。”Jennie带头，大家一阵欢呼。

　　Jennie趁机像撒娇一样对张敖抱怨，“看吧看吧，我请时总今天来玩，功臣倒变成君星啦。君星阿，你多赢点，咱明天去把楼下买空了。”

　　君星沉住气，“最小注多少一注？”

　　“一万。”

　　君星随便下了几注小的，竟然都对了。自己也兴奋起来，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最后都到了十万一注。她说什么，时总下什么。

　　君星完全没感受到，这些钱都变成了数字，或者桌子前那小小的圆圆的筹码。

　　起手下落就没有那么多压力了，仿佛那不是一笔笔普通人家一年收入的巨款，而是电脑游戏里一个个虚拟的玩具。

　　最开心的是时总，不时说：“看，我今天有个福星在。”两眼发光，大小眼也不那么明显了。他往后摸摸头发，露出高而宽的额角，有福之人。

　　过了没多久，Jennie把君星拉出去上厕所。君星正起身，时总嗓子咳了两声，似是有痰。张敖立马身动手动，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张纸巾，很狗腿地捧着递到时总嘴边。时总斜着眼睛看了一眼，一口黄色脓痰，吐在张敖捧着的纸巾上。

　　君星突然觉得恶心，一直以来抑制的恶心如黑色的大风大浪一般涌来，将自己淹没。

　　———5———

　　清晨的澳门，城市有几分土气。老城区房子低矮，路边有小鸟觅食。大部分商店都没有开门。阳光倒是薄、清、透亮，隔江就是珠海，高楼耸立。这个城市在白天，就像是卸了妆的□□，露出几分平凡老态，却也更加令人亲近。

　　君星一个人去了机场。

　　所以直到后来，她才知道，时总在澳门，整整呆了三天。不眠不休，也没有顾上她，一共赢了三千多万。其中有一半是从赌厅赢来的，有一半是和张敖赌台底，加杠杆赢来的。

　　之后的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

　　刘总在密密麻麻的行程中挤出几次时间，和君星吃饭、喝茶，面授机宜。

　　君星第一时间和时总汇报、商量，时总拿主意，再转达给一位助理王启风跟进实施。王启风四十来岁，带着金丝眼镜，为人审慎，执行能力非常强。

　　时总把君星当成了福星，逢人就说她帮自己赢了三千多万。事情推进地很顺利。

　　很快，志江股份打开停牌，发布公告，同港股光泰集团开展全面合作。

　　首期20亿合作协议，志江股份将通过光泰集团直接销售光源性产品。此外，志江的芯片将成为光泰集团产品的第一货源。

　　市场传言，接下来，志江股份还将大幅入股光泰集团，两个集团全面合作，在智能客厅、智能城市方面深根细作。

　　志江股份作为刘谦江巨型集团下一家上市公司，在LED制造上一直占据全国第二的地位。技术先进，集团实力强大，但是由于没有销售渠道和经销商团队，一直在前端从事低附加值的制造产业链，市值不到国内第一大LED产品运营商双林制造的1/3。

　　启江证券、宏运证券、中广证券等数二十家证券公司行业首席分析师经过同志江股份和光泰集团的深度调研后，纷纷上调志江股份的市盈率和市场估值。

　　其中蝉联三年新财富分析师第一的启江证券林业海更是提出了一年内600亿市值的目标，不但超过了双林制造的500亿市值，而且更是在系列报告后描述了刘谦江把志江股份作为智能化家居场景、智能化城市未来入口的设想，大胆预测三年后志江股份股价天空才是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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