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缠人的妖怪（下）
这日陈庭瑞将草药打包捆好，准备下山去镇子里卖了钱买粮食及些必需品。
一直在门口蹲点的叶禅立刻凑过来。
“你去哪儿？”
陈庭瑞本不想搭理她，可无视她两天，她仍然在这里转悠，不肯放弃离开。
“去镇上。”
“噢……你要去卖草药？”
她瞄了眼竹篓里的草药，陈庭瑞在自己的世界里，竟然还需要用钱？本以为他所有的东西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陈庭瑞没回答，叶禅不远不近的跟在他后面。
“你不是要等人？”
他终于忍耐不住，回头主动道。她到底是谁？说她是妖怪，可为何身上一点妖气都没有？浑身破绽，想伤害她如此轻而易举。
叶禅自然点头。
“嗯，我吃了两天果子，腹中无油水，下山改善一下伙食。”
“我已给你警告，你为何还要纠缠不休，不怕我真的杀了你？”陈庭瑞冷眼瞅她，露出杀意。
叶禅竟扬起个已看透他的笑容，“你是个好人，不会随便杀人的。”
“……”
陈庭瑞想反驳，可她笑的坚信不疑又理所当然，那清幽如潭水的眼中偶尔闪过狡黠，却并无恶意，他盯着她半晌还是转过身继续走。
陈庭瑞稍有软态，叶禅便顺杆爬，凑到他身边纳闷道：
“为什么你家附近一个人都没有？”
“这里是禁地，寻常人家自不敢上来。”陈庭瑞似已放弃抵抗，随口答道。
“既然是禁地，你为何住在这里？”
“我不喜欢被打扰。”
“那你不寂寞？”
“不觉得。”
“你一个姑娘家住在深山老林里，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多少也有个照应。”
“除了你，我还没发现可疑人。”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镇口的药铺。
草药倒放在桌上，掌柜捻出一珠，细细看过又拿到鼻下，片刻，却放了下来，摇摇头。
“这不是我要的葶苈和翻白草，样子虽然很像，但并不是一种。”
陈庭瑞点点头，“掌柜想要的草药可否画张图纸给我。”
两人很快收拾妥当，来到外面。
“我说，他画的跟你摘的分明一模一样嘛，你要不要换一家药铺问问。”
叶禅举着掌柜给的图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几珠植物，并无鲜明特点。
陈庭瑞嗯了一声，倒没多失望，背起竹篓往回走，叶禅还站在原地。
陈庭瑞回头看她。
叶禅拍拍肚子，“你先走吧，我还想买点别的。”
陈庭瑞一愣，立即撇开染红的脸，哼了声。
“我没有要等你。”扬长而去。
日头缓缓下落，像溶在地平线的云海里，铺出一片红。
陈庭瑞来到厨房，掀开米缸，底上零星散着几粒白米，抓都抓不起来。今日看来要饿肚子了。
他将竹篓倒空，拿着药铺掌柜给的图纸，准备去林中再寻寻那草药。
外面传来一阵勒马的嘶叫声。
却见叶禅从马车跳下，手里还拎着两条鲤鱼。车上两袋白米，竹筐里菜肉蛋果一应俱全。
叶禅看向站在门口的陈庭瑞，嘻嘻笑道：
“我肚中饥饿，无处生火，可否借姑娘厨房一用？”
“……你不是去改善伙食了吗？”陈庭瑞看她。
“本来是去了，可坐在餐馆里，周围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突然就没了胃口。”
她露出寂寞的神情，也不知真假，又按着自己的肚子。
“啊，从早上下山开始就没吃过东西，我真的前胸后背分不清啦。”
话音刚落便听一阵腹鸣，却不是她的。
陈庭瑞侧开头，晚霞的红光涂在他的脸上。院外的结界像被热开的泡泡，转眼便消失在空中。
两人饥肠辘辘，立即升火，叶禅举着竹筒在灶台下吹着火。脸上不知何时蹭到炭黑，像只花猫。
陈庭瑞不自觉的看她，明明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长相，可他越来越觉得她跟自己一点都不像，尤其是那双眼睛，上一秒还狡黠无赖，转眼又平静无波，让人晕头转向，琢磨不透她的真心，那是她的眼睛。
陈庭瑞突然有些好奇她本来是什么样子的，便道：“你要用我的脸到什么时候？”
叶禅还在呼呼吹火，一阵烟反扑回来，她连连呛咳，放下手里的吹筒，促狭道：
“我喜欢你啊，所以想跟你一样。”
陈庭瑞根本不信，“那你叫什么？总不会也叫叶禅吧。”
咳嗽声倏然停住，灶台下的烟不时的卷到叶禅的身上。
她一动不动。陈庭瑞看不清她的表情。正要追问，却听叶禅轻轻重复了一遍，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叶禅？”
陈庭瑞还是听到了，点点头，“口十叶，禅宗的禅，叶禅，我的名字。”
叶禅垂下眼，掩去了所有神色，片刻，她突然站起身，抬头直望着他。
“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陈庭瑞微愣。
“赌一个拥抱，你赢了，我住在这期间，所有伙食都包下，你输了，就让我抱抱你。”
陈庭瑞皱起眉头，“这是什么鬼赌注？”
“怕什么，大家都是女人，这个赌，输赢你都不亏。”
陈庭瑞犹豫一瞬，看了看砧板上的食材跟厨房门口的米袋，他本不是个贪财鬼，昨日她的钱袋子他还不屑一顾，可是不怎的，盯着他的那双清幽眼睛像是可以迷魂，他鬼使神差的便点了头。
本以为叶禅会提什么高难度的赌局，没想到只是猜拳。
“剪刀石头布。”她认真的样子像上战场的士兵。她是布，他是剪刀。
“你输了。”陈庭瑞淡道。
“三局两胜。”她贼心不死。
最终却以三局三输的场面惨败收场。
陈庭瑞不着痕迹的笑了笑，继续下米切菜。身体却突然被股温暖包裹住，胸前是跟自己不同波动的心跳。
叶禅的手臂紧紧环着他，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比刚才更低更轻，仿佛在心里对自己说。
“你还活着，真好。”
真好。
陌生的身体紧紧抱着他，颈间被她的脸贴着，冰冰的又混着她一阵温热的呼吸。异样感钻进心尖，陈庭瑞的脸直烧起来，他下意识想推开她，颈间却滑过冰湿感。
她哭了？
“喂，你……”
陈庭瑞的脖子一紧，叶禅埋在他怀里像只小猫，反复蹭了蹭脸，脸上的黑灰尽数蹭在他的身上。
“你干什么！”陈庭瑞终于缓过神来，羞怒道。
叶禅的手早已松开，那双幽幽眼眸中并无泪水，正促狭的对他轻轻眨着。
“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女人。”
“你……”
陈庭瑞脸红得像番茄，想反驳，但她说的是事实，对啊，都是女人，可他的心却像被大力拍下的球，直要冲出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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