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4
十月底，天气转凉，空中开始有黄叶飞舞，妩媚的洋紫荆花开始悄悄开放，远远望去像一片片紫色的云霞。
自从上一次吃了皮蛋瘦肉粥，涧泉就像一缕被风吹散的青烟，再也没有出现过。筱萧心中被蚂蚁爬的怪怪感觉早已经消失。每次经过和他一起吃粥的花园，筱萧都忍不住无声叹息。
韦轻云刚开始还骂她重色轻友，可是自从那一晚后就没见筱萧有何动静，忍不住同情起她了。有一天在学校饭堂吃晚饭的时候，她忍不住问筱萧：“你的帅哥男朋友怎么不来找你了？”
“男朋友个头，他是我表哥！”筱萧没好气地哼道，都不知道生谁的气。
“哦，难怪了……”韦轻云脑洞大开地点一点头，沉思片刻又小心地问：“那你可不可以给我引见一下？”
“别浪费表情了，他已经有女朋友了。”筱萧淡淡地说，心中没理由地烦躁起来。
“哦，没关系，那等他和他女朋友分了，再给我引见不迟。”韦轻云无所谓地说。
筱萧停下吃饭的动作，愤愤不平地问：“切，你凭什么认为我表哥会和她女朋友分手？”
韦轻云用看破红尘的口吻叹道：“筱萧，你是装笨呢，还是真的笨？你看我们周围的男生女生，别看昨天还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今天就已经各自飞了。你看，你们寝室的谢小婉上个月还和周斌爱得死去活来的，这个月就和隔壁班的张飞搞上了！”
“真的吗？我都没注意。”筱萧撇撇嘴说。
韦轻云狠狠地吐了一块鸡骨头，接着说：“现在的男女把感情看得一文不值，谁还会花心思去经营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你看现在的电视相亲节目，就是把婚姻感情明码标价，什么有房有车有存款，什么高富帅，只要这些有了就有爱情婚姻，否则就拉倒。难道爱情婚姻只是有钱人的专利，没钱的就活该光棍一辈子？”
筱萧拍拍她的肩膀，笑道：“怎么，受刺激了？发这么多牢骚？”
韦轻云长叹一声，伤心地说：“我看上了哲学系的一个男生，是武汉市人，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向他表白。他问我是哪个城市来的，我说是河南的一个小县城来的。他就狠狠地对我说\'土包子，滚到一边去，别来烦我！\'。好像从小县城来的人就没有权利得到他的爱情……”
看来她受到的打击还真是重量级的，筱萧同情地劝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感情的事怎能勉强？这样品种的男人配不上拥有你的感情。总有一天，你会遇到爱你的男人，懂你，欣赏你，爱你敬你疼你……”
韦轻云又叹息：“哎呀，我都已经二十岁了，还从来没谈男朋友，还是个处女，这是不是很丢脸？”
筱萧心中暗道：我还不是和你一样，我怎么就不觉得丢脸？
转头对韦轻云平淡地说：“你丢谁的脸？你活得快乐，日子开心就行，至于人家怎么看你，重要吗？再说了，你如果不说，谁又知道你的处子之身？如果你还是对自己处女身份不满，那么这个周末的舞会，穿得再漂亮一点，化妆得再艳一点，表现再主动一点，我敢保证你很快就能甩掉处子的帽子……”
“切，我很鄙视你的馊主意。”韦轻云伸手去拿起水杯，一饮而尽，悲壮地说：“我的第一次一定要留给我的最爱，那种随随便便就和男人上床的女人，我呸呸呸绝对看不起！”
“诶哟，真没有想到你还是个纯情的玉女呢。”筱萧用欣赏赵薇的眼光看着她，鼓励地说：“找，接着找，找到海枯石烂的时候，一定能找到你的梦中情人。”
“但愿如此，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海枯石烂。诶，看你貌美如花的，没想到神经那么迟钝，到现在连个男朋友都没有？”韦轻云恨铁不成钢地叹道。
“咋们是彼此彼此，命犯桃花。”筱萧站了起来，压低声音道：“我得赶紧回去，大姨妈来了，今天最严重，你慢慢吃。”
筱萧来大姨妈的时候，不疼不痛，但是量很大，时间长达六天左右。中间那两天，简直是洪水决堤，每半小时就要换一次，很是麻烦。这不，今天的量最多。
她得赶紧在事故发生前，换掉卫生巾。刚走出饭堂的门口，韦轻云就追上来了，口里嚷嚷道：“人家都是成双成对的，就我自己孤家寡人，简直是没法吃饭了！”
筱萧快步前行，笑着说：“活该你饿死！”
韦轻云捧着饭盒笑嘻嘻地赶上来，眨着眼睛问：“诶，你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或者是同性恋？怎么从来都不见你对男人感兴趣？”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看到帅哥就奋不顾身死而后已才算正常？说实在，我也不知道我应该找怎么样的男人做男朋友。如果只是汽车房子存款就能解决问题，那就容易多了！”
“那你是不是看到帅哥也会动心？”
帅哥？筱萧突然想起涧泉那双深邃无底的黑眸，嘴角隐隐溢出的笑意，令人窒息的气质……这样的帅哥，自己是否已经动心？
“也许会吧。”筱萧敷衍地说道。
快到寝室楼大门的时候，韦轻云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急切地叫：“表哥，你的表哥！”
果然是涧泉，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穿着一件带细纹的深紫色的衬衣，黑色西裤，黑色皮鞋，像一颗挺拔的青松站在那里，一直盯着筱萧看，嘴角微微含笑。
“你们好！”他向她们两个打招呼，转头看了一眼筱萧身边的韦轻云，恭敬地问：“请问这位是？”
“韦轻云，我的同班同学，我们班最勤奋最热情最开朗的女生。”筱萧向他介绍，还顺便给韦轻云打了一下免费广告。韦轻云的脸顿时绽放出向日葵花般灿烂的笑容。
涧泉伸出右手，礼貌地说：“你好韦轻云，在下唐涧泉，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我也很高兴……认识您。”韦轻云结结巴巴地说，把饭盒从右手换到左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又再擦了擦，这才伸了出去。
“筱萧，有时间陪我走一下吗？”涧泉转向筱萧，口气充满期待。
筱萧迟疑一下，说：“你可以等我一下吗？我要回寝室一会儿。”
“没问题呀，上去吧。”涧泉说，笑里包含着溺爱。
筱萧转身直奔五楼，跟在后面的韦轻云兴奋的嚷嚷道：“他终于拉了我的手，你表哥拉了我的手！真的像被触电的感觉，麻麻的，酥酥的……”
筱萧撇下被兴奋弄得手舞足蹈、胡言乱语的韦轻云进了自己的寝室。
这时筱萧突然惊觉：涧泉还没拉过自己的手呢，他们之间的距离真的是要多远就有多远。
甩掉暗淡的心情，快速进卫生间换了卫生巾，用香皂洗干净两手。刷牙漱口后在嘴唇上涂了淡淡的口红，这才匆匆下楼。
一出大门，涧泉就迎上来，眉目含笑道：“好了？”
筱萧点点头，问道：“去哪里？”
“我很想看你的教学楼、图书馆、运动场……总之到处都想看看。”
“你吃过饭了吗？”筱萧突然想起这个。
“我刚从美国回来，刚才在飞机上吃了，不太饿。我刚才见你们拿着饭盒，是不是已经吃过了？”
筱萧点了点头，说：“走吧，先去经济学院。”
涧泉边走边说：“我学的也是经济管理，不过我是在法国读的书。”
“那你在法国呆的时间长吗？”
“在国内读到高一的时候就去了，在那里读完硕士就回来了。”
“法国怎样，你喜欢那里吗？”
“还行，挺自由的。有许多地方的风景非常漂亮。”涧泉回味地说，望向远处，思绪有些缥缈。
“如果你有兴趣去法国玩，我可以做你的导游。”涧泉很热情地说，突然又问：“你大学毕业后，要不要去国外念书？”
“我倒挺想去法国玩一玩，只是我爸不同意，他要我大学毕业后就去他公司帮忙。”
涧泉骤然停下脚步问：“那你一定要去呢？”
筱萧耸耸肩膀无奈地说：“会吵架，他的脾气就像一桶随时会爆炸的炸药。”
筱萧瞄了一眼涧泉，突然记起那天他在公司里和她爸吵架的怒吼：他愤怒的样子和他老爸的水平有得一拼。难道他也是一桶随时会爆炸的炸药？
她不敢问他们吵架的事，她不敢冒这个险。
涧泉有些恼怒地问：“你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没有主见？”
“可能是习惯成自然吧……”筱萧无所谓地说，顺手指着面前的一栋教学大楼说：“你看，这就是我们经济学院的教学大楼。”
“哦，挺高的。”他的口气淡淡，突然没有了刚才的兴致，“可不可以找一个地方坐一坐，我突然觉得有些累，可能是坐飞机十四个小时的原因。”
“好呀。”筱萧因为大姨妈的原因，走一下子也觉得累了，当然乐意坐下来休息。
筱萧把他带到一个偏僻的安静角落，那里有一棵粗壮的洋紫荆，上面开满了紫色的花，下面是一张水泥长椅。
筱萧今天穿着深黑色的牛仔裤，里面是一件黑色带刺绣图案的短袖T恤，外加一件短装的小外套，显得她青春活泼。
筱萧在椅子上坐下来，大概是因为大姨妈的缘故，她觉得屁股凉凉的。
涧泉保持一个人的安全距离坐在椅子的另一边，身子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神情疲惫。
金色的夕阳掉到大楼后面，空气中的冷气渐浓。一阵凉风刮过，洋紫荆的树枝无力的摇晃，有不少的紫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四处飘落。
筱萧斜着眼睛偷偷地欣赏着涧泉的脸，暗暗记在心里。
休息了一会儿，涧泉张开了眼睛，很抱歉地说：“真对不起。”
“没关系。”筱萧摇摇头笑道。
突然，涧泉的目光定在她的头上，然后向她的位置挪了挪。
筱萧的心疯狂地奔跑起来，羞涩地垂下眼帘，不敢看他。
他伸出右手，在她乌黑油亮的长发上，轻轻地拾起一个紫色的洋紫荆花瓣。然后，轻轻地用指尖捏碎。
感受到他身上逼人的气息，筱萧屏住呼吸期待奇迹发生，可是片刻之后他又退回原位，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瞪大眼睛疑惑地看向涧泉。
只见他端坐在那里，紧闭双唇，眼里有种看破红尘的痛楚，表情脆弱得简直不堪一击。
筱萧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变得那么悲凉。也许他真的太累了，或者发生了不顺心的事，他必须回去休息了。
筱萧站起来说：“你是不是不舒服？赶紧回去休息吧。”
他点点头，说：“你说得对，我的确需要休息。天变冷了，我们走吧。”他站了起来，无意识地瞥了一眼长椅，突然变了脸色，惊骇地叫起来：“血，你出血了！”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她刚才坐的位置上是醒目的一滩血迹，筱萧顿时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慌乱地打开背包找矿泉水瓶和纸巾，要去清理血迹。
涧泉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水瓶和纸巾，蹲在地上，神情复杂地把血迹清理干净。一边呆呆站着的筱萧，恨不得挖坑把自己给埋了，怪自己把这辈子的脸都给丢尽了……涧泉站起来的时候顺便扫了一眼她的裤子，又动手去剥自己衬衣的扣子。
筱萧赶紧去阻止：“不用，不用，天很冷的。”
涧泉根本不听，把深紫色的衬衣脱下来，走过来说：“别动。”
衬衣下是一件黑色的棉质短袖内衣，因为很贴身，透出结实完美的胸部轮廓，还有□□的双臂都让筱萧禁不住脸红心跳……
他把衬衣的两个袖子小心地绑在她的腰间，认真地调好位置。然后催促到：“赶紧走吧！”
两人在寝室楼下昏暗的灯光中相互道别。
筱萧刚要转身离开。涧泉突然怔怔地看着她，伤感地说：“筱萧，对不起！”
对不起？为什么要对不起？事故是她自己不小心造成的，他没错啊……
筱萧用安慰的口气柔声说：“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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