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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母妃 1


  我和秋葛费了九年二虎之力才将月令送回青庐。

  他气血逆涌又使了搏命的招式,怕要好好养段时间才能好过来。秋葛肿着核桃仁般的眼睛问我,“月令会不会死?”

  这小灰狼很会来事,月令重伤昏迷,它一声也未哭。我扶着他回到青庐,它翻箱倒柜找来很多药碗,瓶瓶罐罐摆满桌,问我,“这些都是月令平常制的药丸,你看看哪样能用?”

  它一脸期待,我对药理一窍不通,为了不让小灰狼更伤心,索性一样都取一粒,一大把囫囵给他灌下,道,“我瞧着样样都对他有用,你别担心,不消明天早晨他便能醒。”

  小灰狼闻言终于放声大哭,抹着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格外伤心。本殿下今夜捡到母妃生前旧物,被触及了伤心事,本就很伤情,被它这哭声一引,不禁悲从心生,也想落泪了。我将它搂住,细声安慰,“神神仙仙的性命长着呢,哪有那么容易死。你先回去休息,我在这里照顾他,保管你明天早上起来就能看到活蹦乱跳的月令。”

  它噤了声,咬唇朝榻上望了眼,转身走出门在屋前阶下坐定。它小小的身影在月下显得有些冷清,本殿下心中母爱光辉闪了闪,找了件小披风给它送出去,“回屋去歇着,别等月令好了你再病了,我可照顾不过来。”

  它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我想在这里陪陪月令,小时候我发烧的时候,他总是陪在我身边,我想他生病的时候也想我陪在身边。”

  它望着我的眼很真切,再要坚持我似乎也有些于心不忍。只好随他一并在阶下坐着。如今我和小灰狼又有什么分别呢?他阿爹下落不明,我有父君却更像没有。他倚靠月令,我依靠隅阳山的师尊。

  十足都是这世间两缕可怜巴巴的孤魂。

  没多久,累极了的小灰狼摇摇晃晃开始打瞌睡。晃头晃脑一栽倒在我腿上,发出深深的呼吸。本殿下哭笑不得,只好将他抱起送回后院它的小阁楼里。

  出门前还替他扯了扯小云锦被,它憨态可掬睡相十分可爱。

  房间陡然空阔起来,月令还在榻上,神色很安详,睡梦中应是没什么痛楚。他这小仙做得很成功,一头小灰狼因为他受伤难过成那模样。

  我叹了口气,又给他灌了点水,一直到午夜时,他还是一点醒转的迹象也没有。我觉得这伤不算什么严重的伤,比起我被五雷那样一劈力道要小得多,不至于昏睡这般久。于是我猜是那十多种药丸混在一处,吃得困顿了。如坐针毡熬了几刻,本殿下起身将他扶正,又将体内微薄的灵力渡了些给他。

  心里暗暗祈祷,一定要平安无事。

  清风徐徐地吹,后半夜开始下起了雨,噼里啪啦打在芭蕉叶上,徒添几分萧瑟。

  院外篱笆晃动了几下,一抹鲜色从墙根一闪而过,往后院闪去。我心上惊了惊,以为苏一沉识破月令受伤的真相,折过来报复了。我将凝力于手掌,惦脚追着影子去到后院,秋葛的窗户洞然大开,三两点雨星斜斜吹进去,本殿下的心一刹那几乎冻成了冰。

  毫无思虑地飞身入房,那抹亮色立在秋葛榻前,一个手刀猛然劈下,那抹亮色倏尔回过脸,望着我。

  是雪彤,满脸泪痕的雪彤。

  我急忙收了招式,心头却有后怕,忙扯过她问道,“雪彤,你半夜三更来干什么?”

  不问还好,我这方刚刚问道,她那方鼻子耸了耸,嚎啕大哭起来。饶是秋葛睡得再沉,仍被惊醒,揉着惺忪睡眼,望了望雪彤,又望了望我,奶着声音道,“雪彤,你怎么在这里?”

  雪彤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抽抽噎噎,半天没吐出个囫囵字来。

  本殿下听了好久,方才明白她说的是,她爹今夜病了,还病得挺严重,所以雪彤来找秋葛讨些药。

  我想秋葛年纪轻轻对雪彤相思病害得厉害,讨些草药应该不算什么事,但谁知他想了想,然后咬唇道,“雪彤……这药,我不能给你。”

  雪彤惊了,我也惊了。

  她却不问为什么,亦是咬了咬唇,垂下头道,“好吧,我知道了,你讨厌我爹爹,所以不肯救他。”

  喊完最后一句话,她便回头一溜烟之后消失在了泼天雨幕里。

  帘外雨潺潺,无端惹人心烦。秋葛一副失魂落魄的样,无精打采瘫在椅上,揪着小衣恨恨不语。

  我给他递了杯水,忍不住教育了他一下,“不过就几棵草药而已,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给她就给她了,怎的要这么小气?”

  他眼里蓄着一包泪,死死咬着没让它落出来,“她爹就是苏一沉,苏一沉害了月令,我不想救他。”

  这……此时,我想的是,等回到九重天了,一定要教司命将我这些天遇见的故事写一出传奇话本,名字本殿下都已经想好了,就叫《那些年青麓山上撒狗血的爱恨纠葛》,以秋葛为主人公,它的平生经历为原本,到时候这出话本一定能火透四海八荒。我觉得秋葛拒绝雪彤,心里这会子应该很难受,它还太年轻,老一辈的爱恨悲喜不该将它和雪彤牵扯进去,再则我很想问问苏一沉母妃的匕首他是在哪里得到的,所以我很真诚地跟秋葛讲道,“诚然,苏一沉伤了月令,但那总归是月令还有我和苏一沉的恩怨,你和雪彤没什么错,你高兴和她一起玩儿就和她一起玩儿,你想要救她的爹就可以救她的爹。”

  它心下松了松,眨眨眼睛道,“我是月令养大的,我救了他的仇人,他会不会不高兴?”

  若是月令知道这死心眼的小灰狼巴心巴肺对他,不知道该要感动成哪般模样。我又讲道,“月令自幼便将你养大,用心血栽培你,自然是希望你过得开心,如果要你违逆本心去做事情,他一定也不会开心。”

  它抽了几下鼻子,皱着眉思考了一下,仰起脸问我,“你怎么知道月令是怎么想的?”

  讲了这么大半天,我也有些口渴了,喝了一盏茶,我才幽幽对他讲,“反正我知道就对了。”

  小灰狼看我的眼神带了几丝难以言明的暧昧。

  秋葛将瓶瓶罐罐又找出来给我,指了到苏一沉家里的路。此去不远,不过雨下的太大,撑伞行在空旷孤野,满山满谷想起雨声,有些骇人。

  苏一沉门前结界的光壁很淡很暗,月令应该将他伤得不轻,否则定然不会结界也落得如此稀薄。走进去丝毫不费力,结界的光壁一触即破,拦不住身有灵力的人。

  苏一沉的豹子窝不大,但很干净,外间的小屋里摆满了拨浪鼓,纸面人,布面人等小姑娘喜欢的小玩意儿,再进去后是一道石壁回廊,回廊那头连着一间小屋,雪彤托腮坐在屋前,仿佛抚了把脸上的水泽。她人形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太过□□,楚楚怜动竟让我有些不忍。

  其实我清楚,我不忍的是透过她孤冷的身影,又看到了三百年前孤寂的自己。四海八荒,无穷无尽,天下熙熙攘攘络绎热闹,但唯独我茕茕独立,遗失所有,天上地下缥缈无归。

  我深吸了一口气,在袖中暗暗握紧母妃的匕首。

  走得近了雪彤才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望着我,半天才带着哭音叫我,“姐……姐姐……”

  我蹲下,与她齐头高,“秋葛刚才不肯给你药,是因为你爹伤了月令。不过你刚一走,它便后悔了,央我替你将药送来。他还让我问你,能不能别再生他的气。你带我去见你爹,我给他吃药好不好?”

  雪彤点点头,将我领进屋中。

  屋里石壁上燃着一盏油灯,一豆灯火在夜里欢呼跳跃,虽然卑微,却是这间小屋子中唯一温情的光源。苏一沉和月令情况差不多,都躺在榻上动弹不得。惹得雪彤和秋葛两个小家伙白白难过,累得本殿下东奔西走做起跑堂的。我依样瓶瓶罐罐都给他倒了一粒,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大把通通给他灌下,又喂了大半壶水,才将他放着躺平。

  雪彤很勤快,给我在榻头支了张小马扎,让我坐下。

  看来他一时半会儿还醒不了,我干脆悠然坐下拉着雪彤话家常。来了许久,也没见她娘出现,我有些困惑,“雪彤,你阿娘呢?”

  她摇了摇头,“我是爹爹在林子里捡来的,我没有阿娘。”

  今夜我只恨不得能将自己这张嘴给狠狠地抽两巴掌,怎的就如此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干咳了两声,形容很尴尬,拍拍她的头道,“人间多少豪杰,命途起初都要坎坷一些才能成其霸业。以后你也是要干大事的人。”

  她对成霸业干大事这种事情不很在乎,跑去一边抱了个布偶人玩耍。徒留我和苏一沉一神一豹独处一室。

  我掏出母妃的匕首,对着灯火细细端详,母妃爱九重天上的芙蕖花,匕首把上刻了一簇簇栩栩如生绽放的花朵,花瓣被摩挲得已经十分光滑,一寸寸温润如玉。下方刻了一行小字,承佑八年四月十五,应该是她到青麓山的时间。我在脑海中盘算了又盘算,无论如何也推不出这一方凡尘承佑八年是哪一年?母妃自嫁入神族,第二年便生了我,有记忆以来她似乎从不下凡,只高高在上待在天凰宫,既然如此,那这把匕首又是为何到苏一沉的手里

  本殿下觉得脑瓜仁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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