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弄鬼 2
入夜后，人散了，曹员外给他们四人劈了厢房，供他们歇息。
而本殿下，自然要和曹小姐独处一室，继续昨日未完成的洞房花烛夜。
红烛高烧，夜风从雕花窗棂中透进来。
曹莺莺坐在床头，裹紧衣衫，往床上一占，“我跟你说，我睡床，你打地铺，井水不犯河水。”
我嘿然一笑，“夫妻夫妻，哪有分房睡的道理，你说是吧？娘子。”
本殿下的娘子小脸煞白，语重心长地说，“人妖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说话间，红烛光微微颤了颤。
少秧少卿还有月令，便从天而降，落到了屋子中央。
但见这番景象，曹莺莺淡然得很，拍拍手起身，踱到月令面前，“说吧，你们想要干什么？本姑娘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看着办吧。”
少秧嗤声一笑，“我们又不是牛头马面来勾魂，要你的命干什么？”
曹莺莺道，“你们不是来勾魂的，难不成当真是来给我送夫君的？”
说着，媚眼往我身上轻轻一瞟。
少卿连忙上前，“我们来是想帮你找命定的姻缘的。”
“命定的姻缘？”曹莺莺笑了笑，“是谁呀？”
月令思考了一下，“你为什么要装病？”
曹莺莺脱口而出，无语望苍天，“要不是我装得一手好病，恐怕我的儿子现在也有你们小灰狼那么大了。我十六岁的时候媒婆就已经开始上门提亲，就差点踏破我们曹家的大门。你说，我不装病行吗？”
原来她颇有苦衷，不过凡世之间的女子，十六七岁嫁人很是寻常。
曹莺莺又说，“我要嫁的人，要是这世上最伟岸的英雄，可不能是月华镇这些纨绔子弟。”
月令哦了一声，侧目看着她，“你已经有心上人了？”
曹莺莺摇头，“没有。”
她说，“从小我就能看到很多平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妖魔鬼怪都逃不脱我的眼睛。所以从小我就不大爱出门，你说我哪来的心上人？”
本殿下轻轻叹了一口气，“当时你一直说要去慈恩寺，我还以为你心里装着个慈恩寺的和尚呢？”
她脸上突然浮起一抹霞色，气鼓鼓地说，“当时还不是因为我爹死活要让我找一个夫君，我在绣楼下面，挑来挑去，也就你看起来比较降得住，所以我……”
所以她就一时吃了猪油蒙了心，瞎了眼挑了我这么个狼窝。
害人又害己。
她重重叹了一口气，“所以我想着装病来逃掉，然后再去慈恩寺躲个一年半载的再说。但谁知道，你居然找来什么神医，一看就看穿了我的把戏。”
本殿下刷地一下张开扇子，摇到她面前，“这就是你我之间的缘分了。”
想来我姿态风流了些，少卿脸上挂不住了，然后插到中间来，道，“那后来呢？”
曹莺莺摊开手，“后来就没有后来了，你们不就到我家来了？”
月令道，“从前就没有人看出你没有病？”
曹莺莺摆摆手，“我装病已经很有经验了，轻易不会露出破绽，况且我病重的事情全城都知道，所以他们也不敢轻易拆穿。”
少秧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找个人嫁了，万一碰到好的了呢？”
曹莺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万一万一，一万才有一，拿自己的一生去做赌注，我胆子还是小了些。”
她眼睛晶晶亮亮的，一直看着跳跃的烛光，面色丰满动容，本殿下忽然觉得她有些明艳动人了。
了解了情况之后，月令定了两个法子。
一是由我每天带着她到大街上走走逛逛，凭运气去找她的心上人。
二是他们几个继续去找附近镇上和她一样印堂桃色的人。
法子商量妥当之后，她没有再生枝节，点头答应了。
月令一行人离开之前，少卿忽然神秘兮兮地窜到我和曹莺莺身边。他幻出一张大氅，放到我手里，“琅兄，最近夜里湿凉，你要打地铺，别染了湿气。”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月令。他微微地别开眼睛，不再看我。本殿下很尴尬，将少卿的大氅接住，挠了挠头，“多谢少卿兄了。”
月令脸色不怎么好。
是夜，我在曹莺莺的房间打地铺，也不知道曹家这块地究竟积了多少的德，竟然能修得本殿下前来此处打地铺。曹莺莺心胸真够豁达，头一沾在枕头上，就传出均匀的呼吸声，丝毫都不记得还有本殿下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在房间里。
听着她的呼吸声，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隐隐有些感伤。
待我要去寻清感伤的源头，却发现乱糟糟一团，看不透理不清。
次日一早，曹家的人就来送水梳洗。
端水的老妈子走进屋里时，曹莺莺刚起来，将在地上困了一夜腰酸背痛的本殿下给拉起来，轻轻靠着，一副新婚夫妻浓情蜜意的模样，“夫君昨夜可睡得好？”
我揉了揉硬挺挺的腰，“还好还好。”
老妈子将水盆放在木架上，道，“小姐姑爷，快来洗脸。”
她抬头的一瞬间，闪过我脑海的是浮光掠影，是电闪雷鸣，是曹莺莺抛绣球的绣楼下的人声嘈杂——
这老妈子正是当日在绣楼下卖冰粉的大娘。
回想着当时就是她撺掇着我往前凑了凑，曹莺莺的命运之绣球才不偏不倚砸到我身上。
我指着她，痛心疾首道，“大娘，你当初是不是卖过冰粉？”
大娘有些不好一丝地垂下头，“姑爷认出老身了？”
“说来当时姑爷也该感谢我老婆子，当天要不是我见您气宇轩昂，和咱们小姐是珠联璧合，让您上前瞧那么一瞧，姑爷怎么能和小姐成就这么一桩佳话。”
去他爷爷的气宇轩昂，真他奶奶的珠联璧合。
都是她害得本殿下被困曹家，还睡了一夜的地板。
而她正笑得格外灿烂，满脸的褶子好像开了花。
这人心不古的凡界，本殿下心中生出了一丝丝惆怅。
说好的凡界民心淳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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