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 罗马十月天
十月的罗马,天气不错,但早晨还是凉凉的。
我是个怕冷的人,所以出门时穿了件长的薄毛线外套。背包里放着我的草稿本和铅笔。
罗马中央火车站里,人群总总。
我顺着人流沿路行走。阳光渐渐地暖和起来。
罗马的很多古建筑看上去都保持得很好,使整个市区俨然包裹在厚重的历史感里面。
走过两个教堂,每个教堂前都排着长队。入口前不远处设置着安检口,游客们须要缓慢地通过安检才能进入所要参观的建筑物。
转过一个街角,古罗马斗兽场的高大身影就在眼前了。
远远地就看到许多游人拿着自拍杆摆着各种pose,以斗兽场为背景在拍照。
喧闹的人流,千年沉默的建筑。
游客,说到底,是客。有多少人是来游玩的?又有多少人是专程为了这历史的足迹而来的?!你拍罢了我登场,踩在脚下的,是文化;拍入镜头的,或许只是炫耀和装饰罢了。
我站在桥头,望住这巨大的怪物。我不过也是一个匆匆过客而已。
太阳正午时,强光刺得我眼睛有点痛。在那久远的时代,这里究竟是一番什么样的繁华与强盛?
拾阶而下到它正对面的马路上,我茫然地望着这巨型建筑,悄悄地走了过去。这段历史,我已经拜读过,如今这面目,看与不看,想来也没多大区别了。
游人如潮水,从各个方向涌来。逆人流而过,我走得还算坚定。如今我孤身一人,与这喧闹已没有多少缘分了。
路边有人在用不同的彩色喷雾呈现着斗兽场的形容,为了搏大家一观也为了讨一份生活。
或许我也应该画一幅它的身影,作为送给你生日礼物。
找了一个视野开阔的路边树荫,我坐了下来,掏出了画本。
我的画中,斗兽场只是一个远远的背景,而近处,是两个牵手相依的背影。
”愿为影兮随君身”。这是落款。
多想此时,你就在我身边,牵着我的手,陪我看风景,低语浅诉里能让我望住你的眼神感受你的温度。
可是,这都只是我的奢望罢了。这一切,不过是一个梦,一个凡尘俗世里的受难梦。
远处,断垣残壁。太阳下,人流涌动。
日影西斜的时候,我才想起,在这里枯坐太久了,我应该离开了。至于要去哪个方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需要离场,把风景让给喜欢它的人。
我不是不喜欢不仰慕这风景,我只是已忘却该拿一种什么样的心境来表达我的这份喜欢和仰慕。
没有你的生活,我不知道该如何来过。这些年,看着太阳落了又升起,看着月儿缺了又归于圆,我的心海渐渐波浪隐去,看上去犹如一泓死水。
假如我随风而去,能寻找到你的踪迹吗?泪水在眼眶中转悠着。我静静地在路边的石阶上又坐下来,背对人流,望向远处。
我不能哭,这么多年,我不是都熬过来了吗?!
有微信进来。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是我的,那个联席CEO薛明飞。
你度假去了?他问。
合上手机,我眨了眨眼睛,望向天空。现在,谁我也不想理会。
我感觉有人在背后看着我。转眼望过去,一个高大的看不出真实年龄的男子站在不远处,正望着我这边。
我移开目光,站起来。我可能挡住别人的风景了。定了定神,我往酒店方向走去。
一个男声传过来。我收住了刚要迈出的脚步,但没有回头。
脚步声挺急促地传过来。那个高大男人站在了我的面前。
issobeautiful。他说,望着我的头发。
。But,IIdon’。我挤出一点笑意。
是的,我们不认识。他不好意思地说。
在你画画的时候,我也画了一幅,想让你看看。他接着说,并把一张纸递过来。
画面上,斗兽场也是远远淡淡的背景,焦点是长长的黑发女子的侧影。
这是?我疑惑地望着他。
这是你的侧影。是不是很漂亮?他看着我的眼睛问。这眼神,这迷离清澈的眼神!
很nice,谢谢。我说着,边把那幅画还给他。他没有接。
我有一个小请求。他说。
什么?我抬眼疑惑地望着他。他个头挺高,大约有185厘米以上,瘦瘦的身体包裹在一套很合体质地也很不错的套装里,大眼睛散发着一种似曾相识的迷离清澈的光,英挺的鼻梁下是润泽饱满的唇和下巴,肤色有点苍白,没有专门晒过的痕迹。
我想再画一幅,能耽误你几分钟吗?他问,眼巴巴地看着我。
竟然有这样的人,不看风景不自拍,反倒要画别人。
你来这里不是想看它的吗?我指着斗兽场的方向,问他。
是的,也不是的。我来参加一个conference,不是专程来看风景的。他说。
可我没时间,抱歉。我有点冷冷地说。
我猜你也不是专程来看风景的吧。他说。
?我反问。
你没带相机,也没用你的手机拍照,所以我这样猜测。他说。
可是这里这么多人,为什么要画我?我不解地问。
她们都没有你的漂亮长发。他很直接地说。
这算什么鬼理由。本人头发是长过了臀部,可他这理由也是真的稀奇古怪。
但我还是转身坐在了马路边的长椅上,摆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毫不拘束地坐在了我面前的人行道上,打开了他的画本,什么也没说,自顾自地画了起来。
我不知道他需要什么样的pose,也不想多问,就东看一下,西望一会儿,再低头看看手中他画的这幅草图。
不知过了多久,他站起来,坐到我身边,把画本递到我面前。
他竟描了三幅图。一幅是我望向远处的,一幅是侧脸的,一幅是低头的。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因为画的都挺好看的,尤其是低头这幅,长发飘动,眉眼低垂,非常有意境。让人不由得想到徐志摩的《沙扬娜拉》里面的句子: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此刻我很感叹,艺术之美在于它的无国界,不象文字那么障碍重重的。
你是画家?我问他。
不是,但我一直在画。他说,眼睛望着我。
对望他眼睛的一瞬间,有一种感觉酸痛地拂过。这眼神,仿佛多年前的那抹眼神。可这怎么可能?从他的英语可以听得出,他有法语口音。而刻在我记忆中的那一抹神情,是讲中文的人的眼神。
能让我欣赏下你的画稿吗?他又问。
No,thanks。我说,给了他一个抱歉的微笑。
那我能送你回酒店吗?他问。
我们不认识,对吗?我面无表情地说。
是的,我们不认识,但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约你明天一起画画看风景。他真诚地说。
这搭讪的本领真是够直接的。我暗自叹服。
你是做销售的吧。我说。
你怎么知道?他反问。
我怎么会知道呢,笨蛋。我心想。
我冲他笑笑,没再说什么。站起身,我得回去了。天色已有点暗了下来。
我送你回去吧,时间有点晚了。他说,跟着我。
谢谢。我说,对他淡淡地笑了笑。向四周瞄了瞄,游人还是不少,他应该不会是个坏人。
他走到我身边,与我并排走着,还时不时地替我用手挡一挡迎面走过来的游人,看上去挺绅士的样子。
我能知道一下你是从哪里来的吗?他问。
日本。我想也没想就说。我若有什么不适宜的举止,丢的也是日本人的风度。
日本人?我还以为你是中国人呢。他稍稍有点意外地说。
Why?我问
没什么,只是感觉。他说。
男人也跟着感觉走,看来这法国人也真是个奇葩了。
好像日本女子都不是很高,而你应该有168厘米吧。他又说。
我转头看了看他。还会目测身高?
我只是猜测的。他看着我,有点憨憨地笑着说。
你是法国人?我问,镇定了一下心神。
是的,我是巴黎人,但经常住在戛纳,我父母在那里。他说。
我的口音很重吗?他又接着问。
没有。只是我大学的一个同学是比利时人,法语区的,你们的语调很相似。我说。
哦?原来如此。他笑笑。
明天我想邀你一起去万神殿画画,好吗?他问。
抱歉,我已经有其它计划了。我推辞说。
我也有其它计划,但我们能不能都稍微调整一下我们各自的计划?他诚恳地问。
我不想改变自己的计划,尽管我明天也没什么特别安排。但我没有回答他,向前走着。已经能看到中央火车站了。
我就在这附近住,你不用送了,谢谢。我客气地说。
我想告诉你,我不是坏人,只是想邀你明天一起画画。他再次强调说。
Maybe。我说。
大学的时候,我的比利时同学Phillip老爱约我一起做作业或者去图书馆,一开始我几乎每次都说no。有次他红着脸说,你知道是非常不礼貌的吗?你应该e,这样更婉转一些,让人不那么尴尬。此刻我想这个人应该会明白我的意思吧。
那我明早来你的酒店接你。他高兴地说,并执意送我到酒店门口。
晚安,明天见。他站在酒店门口微笑着说。
我什么也没说,转身迅速地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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