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悲催
玉兰抱着铺盖，银蝶挽着两个小包袱，一起奔向大厨房。
一路上，遇上不少丫鬟婆子，少不得问了几句。
银蝶每每都站定脚步，将高清雅的理由说了一遍。闻讯的人一面打量着玉兰，目光或幸灾乐祸或鄙夷或带着点怜悯，一面赞高清雅体恤大厨房的仆妇，是个难得的。
一路之上，遇上了好几波人，都是银蝶出面应酬，玉兰只垂首不语。
如此这般走了小半个时辰，总算进了大厨房。
等到了那里，银蝶领着玉兰，去见了管事贺大娘。
贺大娘长得虎背熊腰的，比旁人高了一个头，约莫四十多岁年纪，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银蝶见了礼，就含着一缕笑容，将高清雅的打算说了出来。
贺大娘听了，便将目光落在玉兰身上。
说起来，这玉兰是从大厨房出去的，贺大娘自然晓得，这是个软弱勤快可欺的主儿。
玉兰近期的境遇，她自然也知道。
若没有刘家这档子事，玉兰回来，她是举双手赞成的。毕竟，能多个免费人手，不要白不要。
如今，事情复杂了，很明显，高清雅是想将玉兰这个麻烦甩出来，向刘家示好。
高清雅自己倒是轻松了，棘手的人物，却得自己兜着。
贺大娘想清楚这些，心中有些不快。只是，无论如何，高清雅都是这府里的小姐。主子们都安排好了，下定了决心，底下的人，便只有遵从的份儿。
贺大娘想到这里，暗自叹了一声，方才开口道：“既然是三小姐的恩典，就让玉兰留下吧。”
银蝶闻言放下心来，将两个包袱往玉兰身上一丢，笑着道：“我还有事儿，要先走一步了。”言罢，果然拍手走人了。
这里贺大娘看了玉兰几眼，方才道：“你将东西搬到之前住的屋子，再到灶上帮忙吧。”
玉兰应了，自去打点了一番。
等将东西草草收拾好，玉兰揉了揉胳膊，叹了一口气。
谁能想到呢？转了一个圈，又回到原来的起点。
只不过，这一次，与之前的处境，却又是截然不同的。
之前她在大厨房的时候，陈福田没有死，也没得罪刘家。
如今，却真是一个打击接一个打击，让人猝不及防。
她心情有些低落，却不敢耽搁太久，忙去了灶房。
等到了那里，贺大娘给她分派了差事，让她专门负责洗菜洗碗。
这原是玉兰做熟了的，一上手倒颇为熟练，并不怎么费力。只是，因活计太多，玉兰一直忙个不停，没有片刻空闲。
等将主子们及各房丫鬟婆子们的饭食都备好，一一分送了之后，大厨房的人才能歇一口气，开始用饭。
按规矩，上灶的婆子和管事们一起坐了一桌，至于玉兰和其他寻常打杂的，便都是吃大锅饭了。
打饭的婆子姓崔，四十多岁年纪，皮肤微黑，手脚十分利索。
等轮到玉兰时，那婆子眼皮子掀了一下，饭勺子一扬，只给她打了半碗饭。
今儿个本是吃白菜炖肉，也不知怎么的，给她的菜分量少得可怜，肉片更是没有影儿。
玉兰这时候倦极，也没心思计较，加上她知道大厨房的规矩。在这里，先由崔婆子分派饭菜，等都打好了，会有一些盈余的。若是饭菜不够吃，是能再加的。
因有这规矩在，玉兰也懒得折腾，只端着碗默默退到一旁吃了起来。
因今儿个早上没吃多少，又干了不少活，玉兰胃口很好，三下五除二就将碗里为数不多的饭菜吃光了。
玉兰便端着碗，往之前打饭的地方行去。
谁知才刚拿起饭勺子，那崔婆子就放下饭碗，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面将勺子夺了过去，一面厉声道：“你做什么？”
随着她的话音，正在吃饭的众人立刻就将目光投了过来，诧异又好奇。
玉兰赔笑道：“因今儿个早上没吃什么东西，肚子有些饿，便想加点饭菜。”
崔婆子哼了一声，鼻孔朝天，冷笑道：“刚才我明明给你打了一满碗饭菜，这么短的功夫，你竟都吃完了不成？”
眯起眼睛，声音越发尖利起来：“不是我跟你过不去，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如此嘴馋？吃了那么多，也尽够了，好歹给其他人留着。何况，我听说你父亲才刚去世，为人子女者，竟还大吃大喝，也忒不孝了。”
随着她的话音，围观的几人看向玉兰的目光，立时就变了。
玉兰自是料不到她会如此指责自己，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说起来，这崔婆子虽然脾气不怎么样，但玉兰之前在大厨房当差时，一直低头干活，性子和软，跟崔婆子并没有什么过节。
这次回来，崔婆子故意克扣她的饭食，又阻拦她添饭，针锋相对、咄咄逼人。
由此，细思之下，这内中必有蹊跷。
玉兰想到这里，面色由白转青，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才刚进高府，先是被三小姐高清雅驱赶，回了大厨房。虽然之前管事贺大娘没有多说什么，但玉兰看得出，她并不欢迎自己，给自己安排的差事，也是极差的。
如今，又跟着崔婆子结下了梁子。
崔婆子为何故意找茬，玉兰自是能猜着几分的。要不，就是因为崔婆子眉高眼低，故意踩她这落魄之人；要不，就是崔婆子被刘家人收买，或是被指使，这才故意跟自己过不去。
道理她想明白了，自然也就知道，此时此刻，跟崔婆子对峙是不智的。
毕竟，她没什么根基，不受贺大娘喜欢，跟大厨房其他人虽然认识，关系却寻常。
如斯情形下，若是跟崔婆子对着干，绝无胜算，不过是徒惹笑话罢了。 想到这里，玉兰咬着唇，忍着气道：“原是因为没吃饱，才想添点饭罢了。不过，妈妈的话甚是有理，玉兰受教。”言罢，朝崔婆子福了一下，这才端着碗自去了。
崔婆子见她竟不接自己的话茬，直接认错离开，不免吃了一惊。
之前大家都说，陈家这女孩跟刘家退婚时，性子十分泼辣，跟之前截然不同。
如今瞧着，依旧是个胆小鬼罢了，被人欺到头上，也不敢发声儿。
不过，她怎么样，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自己一点儿都不在意。
自己本是局外人，但拿了小雷氏一对银镯，如今，自然要照小雷氏的意思，好好折腾这陈玉兰才行。
玉兰自是不知道崔婆子心头所想，自个儿的心情，却十分沉重。
说起来，谁会相信呢？自己不过是得罪了刘家罢了，不但被三小姐赶出来，如今，还步步维艰。
这幸亏刘家只是奴仆，若是大人物，只怕自己的小命都要折进去。
玉兰并不怕吃苦，但她怕挨饿。
她前世性格虽然内向，却是资深吃货一枚，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如今，她也不指望什么美食，但好歹也得让她填饱肚子不是吗？
哎，饭都吃不饱，真是没有最悲催，只有更悲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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