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侧室

　　昭瑜觉得，顾昭华除了人瘦了之外，整个人都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她除了在刚回府的时候流露出了一丝激动和想念之外，脸上就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和几分淡淡的疏离。

　　这大概就是皇后想要的结果，一个完全听话的皇家媳妇。几位嬷嬷的功不可没，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就把一个人改变的这么彻底，还是很厉害的。

　　顾昭华坐了上位，若不是她的坚持，太夫人都要做到下首去。吕嬷嬷撇了撇嘴，似是对她的这番举动很是看不顺眼。可当顾昭华真正坚持某一件事的时候，作为一个奴才的她也不好太过分，毕竟，这是在顾家，而不是宫里。

　　顾承绰带着一干男人们进来见面，也只说了几句话就被嬷嬷以不合规矩为由送出去了。然后，跟着她回来的宫人就一直站在一边，虽然说是服侍，可昭瑜怎么看都觉得像是监视。顾昭华很守规矩的只是挑着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聊着，又关心了一下弟妹，便再没有什么话说了。温氏忙让到花厅晚膳，又安排了跟来的嬷嬷们去吃酒席。吕嬷嬷扯了扯嘴角道：“咱们是来服侍顾良媛的，哪有放着主子不管，自己去吃酒的道理？”

　　“怎么能说是偷懒呢？”温氏陪着笑脸，“嬷嬷们去吃饭，自有魏紫和姚黄伺候着。嬷嬷若不放心，便留两个宫人也是一样的。左右是在自己家里，不用担心。”

　　吕嬷嬷好笑的斜了温氏一眼道：“怎么是自己家？二夫人可是说错了，顾良媛的家在那里头呢！”说着伸手指了指东北方。昭瑜知道，那是皇宫的方向。

　　温氏的脸微微变了色，还想要再说什么。太夫人突然沉声道：“百姓家的女儿出嫁，自有三日回门住对月的风俗。我家大丫头既然进了宫，自然就尊着宫里的规矩来。一出门到如今也有三个多月了，我们也没能见见面。如今好容易圣上开恩，许她回家住两天，无非就是体念我们骨肉亲情多月不见的挂念之心。圣上为人至亲至孝，最是明白亲人之间的挂念之苦。圣上既然给了我顾家这个恩惠，我顾家必定感恩戴德，不敢莫忘！”顿了顿，笑着看向吕嬷嬷，“吕嬷嬷，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下轮到吕嬷嬷变色了。她之前被皇后派来教导顾昭华，在顾家呆了几个月，从来都没受过这样的气，大概也是把顾家当成软柿子了，有点分不清眉高眼低。这下子把太夫人惹毛了，几句话就把她震慑住了。昭瑜心里十分解气，都怪之前温氏把这奴才惯出这个德行，若是一早就摆明态度，想必她也不敢这么嚣张。顾昭华虽然只是个良媛，可好歹也是国公府出去的姑娘，怎么也得掂量着点吧，怎么竟然这么欺负人？

　　吕嬷嬷不敢反驳太夫人的话，都把皇上搬出来了，她还敢反驳，不是不要命了吗？皇上都发话让顾昭华回家团聚以享天伦，现在人家不过是想一家人吃个饭，她一个嬷嬷就敢在旁边指手画脚的，作死啊！

　　太夫人的话，威胁意味已经很明显了。吕嬷嬷忙笑着拣了台阶下，对着太夫人笑道：“太夫人说的是，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嘛。”说着又向顾昭华微微福了福身，道，“到底是顾良媛的娘家，一应人事都是俱全的，除了魏紫和姚黄，那就再把绿云和秀云留下伺候吧。”

　　顾昭华笑着点头道：“这样很好，劳烦嬷嬷了。”

　　吕嬷嬷顺势下了台阶，太夫人也并不继续为难，众人便一起去了花厅入席。菜式很丰盛，已经算是接待上宾的规格了。昭瑜看见太夫人微微皱了皱眉，但终究并没有说什么。石氏一惯的嗤之以鼻，就连林氏也少见的露出不大赞同的神态，唯有温氏十分热切，连声招呼着丫鬟布菜。

　　温氏坐在顾昭华的身边，用调羹盛了小半碗八宝豆腐羹放到她面前，慈爱的道：“你以前就喜欢吃这个，也不知在宫里吃不吃的着。就算有，只怕也和家里的味道不同，既然回来了，就多吃些。”

　　太夫人也笑着道：“我看你人都瘦了不少，做人家的新媳妇难免辛苦。你娘心疼你，瞧这桌上不都是你爱吃的？多吃些！”

　　顾昭华让魏紫盛了一碗汤，奉到太夫人面前笑道：“祖母起筷吧。”

　　一顿饭吃的还算安静和谐，昭瑜懒得理她们，自顾自的吃着开心。她一早就爬起来等着顾昭华回来，这会儿早就饿的不行了。她可不能挨饿，崔太医说了，她得养着。吃完了午饭，太夫人留了顾昭华在集玉堂歇午，顾昭华笑着对昭瑜几人道：“晚上妹妹们去我屋里找我，我们好好说说话。”

　　林氏二话不说就带了一双儿女走了，石氏也催着顾昭妍回去睡午觉。昭瑜姐妹两个便准备回茉园休息，顾昭馨却磨磨蹭蹭的不肯走。昭瑜懒得理她，只当看不见，与顾昭慧两人并肩出了集玉堂。一路上冷风吹到脸上，让原本热乎乎的身子又变得有些瑟缩起来，昭瑜朝顾昭慧身边凑了凑，顾昭慧看了昭瑜一眼，一把将自己的手炉塞进了昭瑜的手里，嘴上奇道：“我记得你早上出门带了手炉了，怎么这会儿又没了？”

　　“我刚才吃饭的时候交给珍珠拿着了，结果忘了带出来。”昭瑜用手捂在手炉上，暖烘烘的。其实她没忘手炉的事，只是实在不想再跑回去珍珠那里拿。顾昭华回来以后，总感觉集玉堂的气氛很怪，又有顾昭馨在那儿晃悠，她只想赶快回到茉园去。

　　“真是的，这也能忘！”顾昭慧小声埋怨着，一边伸手扶了昭瑜的胳膊往前走。两人快步的走回了茉园，便各自回房休息。一进屋，望月大大咧咧的嘟囔了一句：“我的妈呀，累死人了。我平时也觉得自己规矩好了，刚才看见魏紫和姚黄，还有宫里那两个叫什么云的宫女，那个规矩做的，真真是滴水不漏啊！”

　　“哟！什么时候都知道滴水不漏了？”昭瑜笑话她。

　　画梁也笑：“咱们府里头到底是居家过日子的，不像宫里，只怕就连抬抬手都有规矩呢！”燕如刚进门就听见这一句，立时被吓得咋舌：“我学府里的规矩时就觉得很繁琐了，这宫里的得是什么样啊！”

　　姚妈妈指着几个丫头说了一顿，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们才知道自己松散呢！那是姑娘惯着你们，宫里头是什么地方，每天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一犯了错，就不是教训几句了，说不定连小命都没了！”

　　这倒是真的，昭瑜见几个丫头都露出恐惧的神色，忙笑着道：“妈妈吓唬你们呢！就算宫里管的严，咱们又不在宫里头，怕什么？姑娘我啊，最多也就说你们几句。”

　　气氛这才又缓和下来，姚妈妈在一边摇了摇头，兀自嘟囔着：“哎，就知道惯着她们。”燕如好奇的问望月：“姐姐看见太子殿下没？”

　　望月奇道：“我都没出门，去哪儿看太子殿下去？”

　　燕如‘咦’了一声：“怎么太子殿下不是陪着大姑娘回来的吗？我们乡下，嫁出去的姑娘回门，女婿都是跟着一起回来的。”

　　昭瑜听了笑道：“如果是太子妃回娘家，太子估计是会陪着一起的。”又或者是太子宠爱的人，大概也会陪着替她长长脸吧。

　　燕如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昭瑜已经除了大衣裳和簪环，躺倒暖阁的炕上睡了。燕如轻手轻脚的回了屋，见燕来正在屋里收拾药材，便拉了她问：“不是说大姑娘嫁了太子吗？往后待太子做了皇上，咱们家大姑娘不就是妃子了吗？要在我们乡下来说，这可得是多好的一桩婚事啊！可为什么好像只有太子妃才能被太子殿下陪着回门呢？”

　　燕来先是教训道：“往后可不能随便说什么太子当皇上之类的话，当今皇上还活的好好的呢！让人听见了可就是犯上的罪过！”

　　燕如吓了一跳，闭了嘴不敢出声。燕来见她知道惧怕，这才叹了口气道：“不管是妃子还是良媛，毕竟都是侧妻，唯有太子妃和皇后娘娘才是正妻。你们乡下，有见过陪着侧室回娘家的吗？”

　　燕如嘟囔道：“那倒也是！”

　　其实皇上能让顾昭华回来住两天已经是给顾家面子了，否则一年两年的见不着也是正常。燕来从来不觉得大姑娘这桩婚事有多好，还不如嫁一个殷实人家呢！安安生生的做当年奶奶，那多舒坦！相比之下，她甚至认为倚柳现在的日子才是真正的好日子呢！嫁到宫里有什么用，宫规森严，互相倾轧。崔太医可给她讲过一些宫里的事，听得她头发根都竖起来了，吓都吓死了，还谈什么过的好不好。

　　燕如没燕来想的那么多，可她心里也暗暗嘟囔着：原来是个小老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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