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皇帝的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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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
秦绍轩走在出宫的甬道上，一抬头便看到了翩翩而来的崔文骏。
阿骏进宫是来向皇上述职的吧？
此时的崔文骏已经脱去了轻甲，换了一套行头。只见他一身青色长袍，腰系玉带，虽是常服装扮，但周身冷峻的气息，隐隐透着武将的威严，丝毫没有文官那种文弱之态。
俩人交错而过，互看了一眼，并未出声交谈。
宫中环境复杂，众目睽睽之下，多有不便。
崔文骏看到秦绍轩，不由得想起上午在马车里看到的那双泪眼。改天，倒要问问阿轩那青衣书童究竟是何人？
早晨拍马回到崔府之后，他怎么想都觉得那个书童的举止有点奇怪。还有那个眼神，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熟悉。
但记忆中的那个人从来不会哭，她只会张着大嘴笑，即便是挂了的那一刻，也是面带微笑，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崔文骏不知道这段记忆来自哪里？
自从三个月前他从死亡线上生还之后，脑子里忽然涌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般。
而记忆中出现最多的便是一个人，他从未见过，却又异常熟悉的一位女子。
他好像与她在某个奇异的地方，一起经历了种种奇特的事情。而具体是什么事？他却记不清楚。
对未知的犹疑，让他小心的隐藏着心底的这个秘密。
他隐隐觉得自己与以前相比，有所不同，就好像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而那个世界，与他现在所生活的大景朝截然不同。
如果不想被周围视作异端，还是努力做现在的少将军崔文骏吧！
崔府上下，甚至包括他的父亲，都不晓得他的变化。三个月来，他小心的掩饰着自己的行为举止，努力与曾经熟悉的环境融为一体。
*
西暖阁内。
启睿皇帝倚着椅背，他感觉前所未有的疲累。
今儿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耗尽了他的精力。而刚才崔少将军的述职报告，更是让他有一种寝食难安之感。
北方边境的草原牧族有所异动，而三个月前爆发的坝上之战，更是令人生疑。
深入草原查探敌情的崔文骏突然被围，带队左突右冲，身负重伤，差点被俘。亏得崔大将军所派的增援人马顺利抵达，才避免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是谁走漏了消息？
为何朝堂之上，突然出现了不利于崔家的言论？
“护国大将军疑有卖国之心？”
究竟是谁在卖国？究竟是谁在以“莫须有”的舆论坑杀守卫边塞的无辜将士？
这一切的发生，像有一把无形的手，在幕后操控着。
启睿心里明白，这都是冲着他来的。
大景朝，崔家握着三分之一的兵马，也是启睿皇帝最强有力的臂膀。父皇的元皇后，他的亲生母亲，就出自崔家。
崔太后曾是崔家嫡长女，生下他之后不久，便莫名病逝了。可崔家却从未远离他，这一层血缘关系的纽带始终牢不可破。
想想年岁相仿的阿骏，自幼常常进宫陪他玩耍，俩人一起习艺读书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启睿皇帝的心中不免有些惋惜，如果不是为了他，三年前年仅十五岁的阿骏也不用那么早就奔赴边塞建功立业吧？
阿骏仅比他大一个月，可却像哥哥一般，始终守护着他。多年前，他与阿骏，还有阿海在花园里一起习武的场景，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启睿想到此，微微叹了一口气。
自去年登基，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
朝堂内外发生的种种事情，不仅令他焦头烂额，更是让他心力憔悴。
先是庞太后专.权.把持朝.政，接着是朝堂之上“朋党之争”，继而是边境异动疑有内应，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件省心的。
如果不是冯海暗中采取了果断行动，仅外戚揽.权就够他受的。
年初庞太后突然“驾薨”，实在有点出乎他的意料。这件事在他的计划之外，但宫廷内外对庞太后的死因多有猜度，母子不合的消息也隐隐流出。一只看不见的黑手正操控着一切，隐晦的将矛头指向了他。
君主德行有亏，这恐怕就是那幕后人想要的结果。
可这盆脏水，启睿并不想承受。
所以姚温良一案，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想那庞太后，当初为了控制他这个皇帝，怕他得了姻亲助力，以为先皇守孝的名义一再推延他的大婚事宜，使他成为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现在看来，何尝不是件幸事？
他不必受外戚势力的困扰，也不再因此承受勋贵之家的算计。
想想最近这一段时间，如果不是年初庞太后突然“驾薨”，宫廷内外关于皇帝大婚之事恐怕早已提上了日程，估计又会闹得鸡飞狗跳，谁都想来掺和一把，谁都想从他身上咬下来一块肉。
做皇帝真是个苦差事啊！
他的几位兄长和兄弟，心里还巴巴的念着这个位置。有时，他真想让贤，让他们也来尝尝这种如坐针毡的滋味。
可惜，他却毫无退路。
一旦松懈退让，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下场？
不用想，他就知道。
为了保命，为了活下去，他必须直面他的人生。即便是一桩苦差事，他也要做到底。
直到他君临天下的那一天！
这时候，年轻的启睿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皇。
采取怀柔之策的父皇，恐怕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而父皇临终前，所交付的那桩秘密，究竟该如何破解？
历代祖宗遗留下来的那股地下势力，究竟隐藏在了哪里？调集“十二支”储备力量的玉璧遗失了，又该如何找回？
想想登基前那一段凶险的日子，启睿不禁心有戚戚。如果不是“玉璧之事”出了意外，恐怕今天坐在龙椅上的该是庞太后的亲生儿子启钰吧？
这个启钰，最近还算老实。自从被封为齐王之后，天天游山玩水的，未见参与过政务。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底子里包藏着什么祸心？
“朕身边可用之人，实在太少！”
启睿不禁喃喃道。
如今朝堂之上，后党未清，老臣们抱团掣肘，还有一些骑墙派在观望。
自小教授他治国之道的老师杨孰倒是兢兢业业，为他谋划了一条未来之路。
“天子门生，选拔新人，培养圣上自己的得用之人。”
今年春闱第一场恩科取士，录用了一批俊才，可惜资历尚浅，羽翼未丰，尚需历练。这批新人只是为日后埋下的一粒粒种子，生根发芽尚需时日。
身为皇帝，自然有明面的光鲜和阴面的隐晦。
那些桌面下面的事情，自然要交给自己的心腹来办理。秘密情报收集方面，冯海本是他最信任的人，可最近发生在冯海身上的异状，却不能不使他倍加小心。
秦绍轩，倒是一员干才。当初把他安插在大理寺本是想先占个坑，没想到这个人头脑倒是灵活，丝毫不受书本学识所拘泥，也没有一般读书人那般迂腐，隐隐露出了实干家的才能。
待八仙楼之事了结，寻找玉璧之事，或许可以交给他来办理？
启睿一想到秦绍轩的家世背景，眼神不由得暗了暗。
勋贵出生，科举入仕，一脚跨过两大流派，前途大有可为。
收复此人，大有裨益。
况且，这人知情识趣，颇能体察圣意，闲来也能聊个两句，宽松一下心绪。
启睿皇帝抿了口清茶，瞅瞅窗外昏暗的天色，时辰不早了。
怎么还未传晚膳？
从思虑中走出来，这才感觉腹中饥肠咕咕，已饿过头了。
他轻轻拍了拍手掌。守在门外的冯海闻声推开门，躬着腰走了进来，轻声问道：
“皇上，可要传膳？”
睿皇帝微微颔首。
今儿中午什么也没用，全靠着半晌午吞下的那两块点心撑着呢！
身为皇帝，岂敢随意尝试外面的饮食？
生于皇家，早已经注定了他所受到的种种限制。宫外美食，只是想想罢了。
那个高梧，倒是个吃货。为了一饱口腹之欲，竟然不远百里专程进京。不过这人的确有才，今日之举，收复此人已经成功了大半，要不赶明儿再派人给他送点宫里的特色美食？
要想抓住此人，得先抓住其胃。
高梧这样的奇才，他在吃上所用的心思恐怕远超于学识上所花费的心力吧？
想到此，睿皇帝也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今儿躲在桌子底下，鼻子下闻到一股子海鲜味。那个秦绍轩的妹子吃了不少鲜虾吧？那浑身上下的虾味，熏得他头晕。
这个秦绍轩，是怎么教育妹子的？女孩子怎么能吃那么多海鲜？就不怕腹泻吗？
睿皇帝愤愤的想着。改天借个由头，把那个小萝卜头请到宫里来，置办一桌海鲜，他倒想看看她的胃口究竟有多大？
喜欢吃海虾吗？那就让她吃个够。
睿皇帝把手放在鼻子下面又闻了闻，洗了三遍了为何还是有股味道？看来晚上得用兰花水泡个澡，脱去这一身的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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