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章 奇袭幽州 6

　　远远地从白茫茫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彪人马，黑色的旌旗迎风飘扬。


　　“是耶律沤里思的将旗！”城楼之上，一名眼力极好的拦子马叫道。


　　迎丹凤门城楼之上，一直全神盯着远处的几人不约而同地出了一口大气。不同的是，在幽州城中养伤，暂代迎春门镇守使的高会面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耶律沤里思能平安回来，说明晋军已经被击退，即使是暂时的。


　　姚内斌，宋琪，赵赞三人却是叹气，互相望了一眼，满面都是失望之色，尤其是宋琪，趁着赵延寿被寿安王扣压生死不知和耶律德光升天的消息传出来，成功地挑起幽州城内汉军的心思，策反了牙将荆罕儒和新任控鹤军都指挥使姚内斌，联络了城中的各个大族，随进准备在晋军攻城时就反正。孰料先行回城的竟然是契丹人！


　　一群人正各自想心事之时，城下一人突然奔上城楼，大声喊叫。高会面皱一皱眉头，道：“甚么事如此叫嚣？！军纪到哪里去了？！”


　　“大汗大军从迎春门已经进城啦！”那人用契丹语大叫道。


　　“什么？！耶律阮进城了？！”


　　高会面大喜过望，竟然一跃而起，以手加额道：“天幸！天幸！我大辽国祚保住了！”城楼之上百名契丹兵将欢呼雀跃，不能自已。那名眼尖的拦子马大喊一声，叫道：“俺去迎接将军！”


　　姚内斌，宋琪，赵赞三人便如一桶冰水从头上泼到脚下，登时浑身如坠冰窟，脸色惨白如纸，暗自忖度，整个控鹤军不过才两千余人，还全是步军，契丹人大援已到，耶律沤里思又是数一数二的名将，就算此时发作夺下丹凤门，却是根本把守不住！


　　吊桥轧轧作响，缓缓地放下，搭上护城河对岸，一骑拦子马打着唿哨，人欢马腾，如飞一般朝远处越来越近的军列驰去。


　　姚内斌暗暗朝宋琪，赵赞两人使眼色，契丹人待形势稳定之后，一定会大肆追查城内汉军骚乱之事，自已和荆罕儒都是武将，大可自保，宋琪，赵赞两人却是书生，还是趁现在及早脱身为是。


　　宋琪会意，扯一扯呆若木鸡的赵赞的衣袖，两人看看四周无人盯梢，便要悄悄退下城楼。


　　那拦子马兴高采烈地策马一里余，终于迎头赶上了军列，迎着那匹全军艳羡不已的汗血宝马，放开了喉咙大叫道：“将军大喜！大汗大军已经进城，咱们。。。。。。咦？！”


　　那拦子马眼睛何等毒辣，只扫了一眼，便发觉这支契丹军马十分奇怪，行军队列竟然十分整齐，平生仅见，虽然是得胜之师，却全不像普通契丹军队样飞扬跳脱，大叫大嚷夸功，而是一声不吭阴沉沉地逼了上来。耶律沤里思治军甚严，但生性粗野豪放的契丹人再怎么调教，也教不出这么整齐的队列，除非是。。。。。。。


　　那拦子马大惊之余，再看一看耶律沤里思，却发现他虽然大刀甲马如故，但是身材竟然不知何故矮了一大截，不由失声叫道：“将军，你。。。。。。”话还未曾说完，只听一声洪亮的马嘶，那红马一个虎跳，飞越数丈，马上黑甲大将抬起头来，面目狰狞如同修罗，一双眸子如血般殷红，如同焦雷般暴喝一声，刀光流转如练，红弧掠处，如同切豆腐般将那措手不及的拦子马劈为两段！


　　事也突然，变故陡生，丹凤门城楼上两千余人眼睁睁地看着“耶律沤里思”一刀斩了那前去迎接的拦子马，登时都得傻了，就连准备溜走的宋琪，赵赞两人，也是呆呆地站在城门楼上，浑然忘了身处险境。


　　城下大群“契丹军”齐齐发一声喊，抛下黑旗，立起血迹斑斑，残破不堪的黄龙大旗，放马狂奔，如同无边无际的乌云，黑压压地涌向幽州城郭。


　　“这是晋军！”


　　高会面，姚内斌，宋琪，赵赞齐齐跳了起来，不约而同地大吼道。虽然言语一致，但心情却与方才恰成对比。高会面大冷天吓得浑身冷汗，姚内斌，宋琪，赵赞却是面露喜色，若不是碍着高会面和百余名契丹兵，早就抱在一起了。


　　一骑红马如飞而至，马上黑甲大将面如沉水，刀光如霞，引领着大批骑兵前来冲城。骑兵群中，数十人齐齐逆风大喝道：“天军已至，弃械免死，反正立功！“


　　高会面惊醒过来，跳脚大叫道：“快！快！升起吊桥，不然就迟了！“他本是渤海人，家学渊源，汉化颇深，情急之下，竟然用的汉语。


　　汉军将士定定地看着这个渤海人，神色古怪，只是慢慢挪动，却无人上前。高会面急得面红如血，连忙用契丹主朝契丹军兵大叫道：“快去绞盘升起吊桥，不然大家都没活路！“


　　如梦初醒的契丹人连忙奔下城楼，占领了绞盘，数十名精兵持刃警戒，其余人七手八脚地搭上绞盘手柄，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拼命扳动，“轧轧轧轧“声中，吊桥慢慢升起。


　　高会面愤愤地看了姚内斌一眼，叫道：“都指挥使不可负大汗恩情！“如此情势之下，却也不敢对姚内斌用强，只是一挥手，朝部下弓弩手喝道：”站着看什么？！马上凭堞施弩，晋军仓促前来，没有攻城器具，只要放箭便可击退！“


　　弩手们依言奔上，姚内斌使个眼色，城楼上两千余名汉军突然一哄而上，全部都挤在城垣之上，不让弩手靠近。高会面面色铁青，喝道：“做什么？！要造反么？！“


　　宋琪叫道：“绞盘！快夺绞盘！“


　　赵赞喊道：“城门！守住城门！


　　岳飞曾经远远地眺望过幽州城，叹息道：“真是一座雄城啊！“石重贵骑在疾奔的红马之上，将身后的将士们拉得远远地，雄伟的幽州城越来越近，开始是遮住了半边天，现在是越来越高，厚实坚固的城墙就像要连到天上去，似乎任何攻城器具都不能攀上这座大城，都要在城郭下撞得粉碎！雪片扑打在脸上，瞬间就化为热汗，风从耳边号叫掠过，就像无数人在哭，也像无数人在笑，更像无数人在叫！


　　那是沦陷胡尘十载的炎黄子孙在呐喊！那是后世最先进最精美却被野蛮地践踏的汉族文明在哭泣！


　　幽州！幽州！多少次捶心泣血，多少次夜不能寐。无认是前世还是今生，幽州，都是李烈和石重贵心中一道无解的结，唯一的办法，就是像先贤亚历山大一样，一刀斩断！


　　“皇上勒马，前面危险！“刘六在身后大声喊道，嗓子都扯出血了。


　　看着正在缓缓升起至半空的吊桥，性灵的红马已经开始收步，不然就会掉进护城河内。


　　“我只要幽州！“石重贵厉吼一声，响彻天地，双腿紧夹马肚，手下硬扯，红马惨嘶连天，口中鲜血迸溅，负痛之下，发了野性，在距吊桥岸边丈许处突然高高跃起，竟然攀上了升起一丈多高的吊桥，“轰”地一声巨响，连人带马重重地砸在吊桥之上！


　　丹凤门城楼之上惊声四起，就连自负勇气的高会面，也是目睽口呆地看着如天神般的石重贵，吓得手足酸软，魂飞天外！


　　石重贵强忍胸中翻的血气，大吼一声，刀杆往桥面上一驻，喝道：“起来！“红马长嘶一声，竟然从吊桥上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马股和马腿上鲜血淋淋。


　　大刀一轮，一道血色红弧冲天而起，映得丹凤门上各族兵将眼中都是一片艳红之色，惊心动魂之处，几乎连心脏都要停跳了。“呛呛‘两声大响，火光迸溅之中，吊桥上两条如同儿臂般粗细的铁链竟然被斩断了！


　　“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碎冰纷飞，雪雾扬起，吊桥失去了铁链拉系，自半空中重重地落了下来，城内正在下死力扳动绞盘的数十名契丹军士手中一松，两条铁链如同飞蛇般从城头落下，像活了似地扭动着横扫下来，登时就将十余名军士扫倒在地！


　　“杀啊！“石重贵举起大刀，驱马冲进了城门洞中，汉军士兵一哄而散，七八名强壮的契丹军士持了铁骨朵抢上来要阻挡，只一个照面，便被一团血红的光弧绞得腰断骨离，血雨漫天！


　　腥风血雨的城门洞中，一员红马红刀红甲，马上，刀上，甲上不停地滴落一串串的血珠，身后留下长长一串血迹斑斑，淤积在雪地之上，如同落梅。


　　张藏英紧随刘六冲入丹凤门中，大叫道：“俺是张藏英！好汉子随俺反正立功！胆敢附逆者，全家抄斩！”


　　随着高会面在渤海残兵的保护下离去，丹凤门完全落入汉军手中，一道黑色的狂流不停地涌入丹凤门中，所到之处，汉民纷纷打开坊门，争睹十年不见的天军，无数无赖少年搜出隐藏的弓箭兵刃，加入晋军军列。坊墙之上，无数妇人老翁孩童爬上墙头，用石头木器甚至是锅碗瓢盘击打逃跑的契丹人。


　　幽州西南面的子城就像一窝粥似地如汤如沸，无数沦落胡尘已久的汉人终于放开了心怀，放声大笑，放声大哭，放声大骂，渐渐地，所有的声音汇成一个声音，充满了子城之中：


　　天军进城啦！


　　《开运圣纪》。。。。。。。帝一马当先，径取幽州丹凤门，时契丹悍将姚内斌守城郭，俟帝至，急起吊桥，竟施弩石。当其时也，天地变色，冬雷如鼓，白昼为夜，电光漫空，有赤龙自天而降，绕旋于帝，郭上箭如飞蝗，檑石如雨，然帝毫发无伤，奇哉！壮哉！赤龙拥帝登吊桥，破城门而入。姚内斌大惊，顾左右曰：此真龙天子也，安敢拒之！遂率部弃械投降。先是，辽太宗德光崩时，有儿童绕郭唱曰：天子至，丹凤开！


　　呜呼！幽州陷虏十载，燕山天险，操于虏手！北地坚城，为虏屏障！百万汉裔，沦为奴婢！天幸我朝太宗勇烈刚毅，除高祖孱弱于先，复幽云故地于后，北灭虏辽，南平伪唐，东降高丽，西并河中，兵锋之盛，直达天池，武功之隆，扬于冰海，疆域之广，远胜前朝！自古功德兼隆，由汉唐以来未之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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