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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姨娘相争


  第二天一早,姨娘们来请安时,顾维驹反复想着霍阆风说的话,决定好好把府里的风气整顿一下。她仍然认为人生而自由平等,就算身不由己,灵魂也是自由平等的。可人活在世界上,自由和平等都是有界限的,受到种种规则的束缚,譬如法律。在古代这种束缚则更重,除了律法之外,还有家规。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穿越者,无法与规则抗衡,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愿意庇护身边的人,可若别人犯到了她头上,说不得只能利用规则和权势,来维护自己的利益了。

  因此这天她不曾早早起来梳妆打扮,等着姨娘们来,而是教人把来请安的姨娘们都拦在垂花门外。往常若是她有事晚了,也定会让姨娘们到小花厅坐坐,今日却干脆只让她们站门外等。

  天气益发热了,几个姨娘站了不一时便开始流汗。加之请安时间早,她们多是待请安之后才回去吃早饭。因此个个虚汗不止,饥渴难耐,亦不知发生了什么,让顾维驹态度大变,都是又惊又怕。

  “如月妹妹,”周氏想来想去,皱着眉开口道,“前次来请安,都还好好儿的。怎地昨儿你来过正院之后,太太就恼了咱们。你究竟是做了什么,惹得太太不高兴,还连累了我们姊妹?”

  吴氏心中正虚,她知道自己昨天说的那些话算不上高明,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太过直白,可她怕顾维驹出身乡野,话说得太婉转,她听不懂。有了身孕这种事瞒不了多久,若是她的提示顾维驹没听懂,过不了多久珊瑚也定会事发,到时候她哪里来的筹码同顾维驹换一个生孩子的机会。因此便豁了出去,把话说得极透。

  她本想着,就算顾维驹白白要了她这个人情,不做任何表示,她也能想法子见缝插针为自己寻找机会。可万万没想到顾维驹表现出来的是恼怒,直接下了她们的面子。她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难道帮太太找出了勾搭老爷的丫鬟,她还能不高兴不成?难道这丫鬟是顾维驹自己送到老爷床上的?可她若是如此大度,怎地会嫁进门来就霸住老爷不放,日日留在她自己房里?老爷可是这些日子都不曾踏入北枝苑了!

  吴氏心念电转,面上却笑吟吟的:“水晶姐姐说的哪里话,我怎会惹太太生气。昨儿我就是来给太太送两幅鞋面儿,太太还夸我栀子花绣的好呢。前些日子瑞香和结香给太太纳鞋底、缝袜子,送了去太太都不知道多欢喜。倒是水晶姐姐你,似乎还未曾给太太动过一针一线吧?我却听说,姐姐往大姐儿那儿送去的东西,可不少呀。”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直指周氏不曾给顾维驹做针线活,只给大姐儿做,因此顾维驹收到了其他人的针线活儿后,想起了这茬才生气,给她们脸子瞧。

  周氏虽然对顾维驹不满,但因被霍阆风教训了,平日里说话行事都加了小心,只能在这些小事上膈应顾维驹,但其实还是心虚。听着吴氏的话,脸色就泛白。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却不服软:“太太要些什么,漫说不能去云想衣、绣罗裳里买,便是府里的针线房,太太身边的珍珠,哪个又是手笨的了?几时轮到咱们去卖乖讨巧。”

  这句话因带上了郑氏和王氏,这两个虽不言语,王氏却扯了扯郑氏,悄悄退开了几步,离这两人——尤其是周氏——远了些。脸上也都显出不屑的神情来。

  她们俩虽不敢和周氏争,吴氏却是无所谓的,她哂笑一声:“水晶姐姐只怕也太天真了些,咱们做针线活儿给太太,不过为着自己的一番心意罢了。谁要和外头靠手艺的绣娘去比,那才是傻了呢。”

  “你说谁傻呢?”周氏一听就真的生气了,开口质问。

  “我能说谁呢,”吴氏轻笑,“我说谁了吗?你可别对号入座才好。否则,就真成个傻子了。”

  “吴如月,真是没看出来,”周氏柳眉倒竖,“好一张利嘴啊,往常我竟没瞧出来你还有这般本事!不过你嘴巴里占得便宜又如何,终究还不是像那无根的浮萍,孤独一人!”

  这几句话却太戳吴氏心窝子了,她一下子便红了眼眶,嘴里也不饶人:“便让你生了姐儿又如何,难不成还能叫你一声娘亲?”

  郑氏听她们两个越说越不像话,忍不住开口道:“这还是在西岭院门口呢,你们说话行事,也收敛些吧。”

  王氏冷笑一声:“如今究竟是谁拖累了谁还未可知,但你们若再吵闹下去,是定要拖累我和瑞香的。”

  周氏和吴氏也都不是笨人,只是平日里争风吃醋惯了,所以动辄争锋相对。但既然郑氏和王氏都开了口,她们也明白这道理,心想不能自己丢人,倒让另外几个捡了便宜。于是两人都不再开口,但周氏还忍不住,狠狠白了吴氏几眼,吴氏却一脸不屑,扭了头不去理会。

  顾维驹今儿没起来送霍阆风,多眯瞪了一会儿,几个大丫鬟听了守夜嬷嬷的话,知道昨儿晚上又闹了大半宿,因此也不着急喊她。珍珠一早起来就用小铫子煮好了燕窝;琥珀安排着小丫头子备好了洗漱沐浴的热水,兑了顾维驹入夏后惯用的茉莉花露;琉璃拉着珊瑚给顾维驹准备今日的衣衫,熨过之后又细细用香熏了;玛瑙指挥着人把院里、屋里都清扫干净了,堂前的花瓶里插了时令的鲜花,墙角的大熏炉里也点上了熏香。而顾维驹常在的次间里却不用香,只拿青花大瓷盘子装数十鲜果,以果香代替熏香。

  做完这一切,珍珠琥珀才进房去,伺候着顾维驹起身。一夜.欢.爱过后,顾维驹惯例是要沐浴的,珍珠先让顾维驹洗漱了,吃完燕窝,这才伺候她去沐浴。温热的水中放满了新鲜玫瑰花瓣,随着水汽蒸腾出阵阵清香,沐浴用的洋胰子也是夏日适宜的茉莉花香。沐浴过后,珍珠琥珀又细细地给她全身敷了零陵香、白檀香、丁香、白梅香、茯苓、甘松等等香料制成的香粉。虽然顾维驹不爱用头油,但珍珠还是固执地用蕙兰浸的、又掺了薄荷、茉莉香露的头油,细细地给她通了一遍头发。

  这些都做完了,顾维驹这才更衣、梳头、上妆。今日丫头们给她跳了一件荷花色大袖衫子,松花色瓜瓞绵绵比甲,牙白水波地蝙蝠仙桃铜钱襕边马面裙,桃红缎面绣牡丹蝴蝶白绫高底鞋。平常在家里她也懒得戴(狄)髻,今儿却戴了一顶银鎏金(狄)髻,插一副十件的金摺丝牡丹嵌宝头面,勒一条翠蓝绉纱销金珠子箍儿,挂一对金童子抱莲耳坠子,腕上套着金钑花镯子,指上是一双金镶珠戒指。拴一副金三事,和一个玉色纱绣事事如意的香囊,里头装着荀令十里香 。这种香以丁香、檀香、甘松、零陵香、生龙脑、茴香制成,制作时茴香若过生就不香,过炒则有焦气,放多了有药气,放少了又不似花香。因此若要香气旖旎,便只能逐点逐点地放入茴香,很是要些耐性和功夫。

  待到梳妆完毕,外头几个姨娘已经是站的脚都麻了。顾维驹却不紧不慢地先见了孩子们,问过皓哥儿和大姐儿昨儿的功课,又问过二姐儿这两日的饮食,再把昏昏欲睡的三姐儿抱过来,亲自给她用温水擦了面。待三姐儿彻底醒过来了,这才让大姐儿领着弟弟妹妹们,先行去给太夫人请安。

  大姐儿奇怪今日怎地没有见着几个姨娘,但也没有多问。在她心里,其实只想平平安安在顾维驹身边长大。周姨娘虽然是她生母,可她的性格缺陷总让自己和周围的人感到不安。对于大姐儿来说,只要周氏好好地活着,就不想和她多来往,免得让顾维驹不舒服。但周氏却总是对她表露并不适宜的母爱,这让大姐儿觉得不自在,所以故意有些疏远周氏。但她为此隐隐有些愧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做错了。

  行至垂花门前,就看见四个姨娘占据了三个方位,周氏站一边,吴氏站一边,郑氏和王氏一如既往地站在一块儿,离另两人都远些。大姐儿从前世就知道这几人不合,因此倒也不觉稀奇,只是带着弟弟妹妹们,跟姨娘们互相见了礼,也不打算多说,就想继续朝南山院去。

  “大小姐,这是要往哪里去?”周氏见大姐儿对她淡淡的,想到吴氏戳她心窝子那句不能叫她娘亲,立时觉得委屈,叫住大姐儿的声音里就透了出来。

  大姐儿无奈地停住了脚步,她实是不想在西岭院门口和周氏多来少去,更何况他们身边还跟着要送他们去南山院的玛瑙。

  但她一见周氏委委屈屈的样子,心下又不忍,只得耐着性子,温声答道:“周姨娘,我要同弟弟妹妹们去南山院给太夫人请安。”

  姨娘们是没有资格去南山院给太夫人请安的,太夫人孀居喜静,向例也不见她们。因此周氏一听这就要去南山院了,便知道今儿是没法好好同大姐儿说说话了。

  “姐儿今天怎地去的这样早?”周氏其实是想,为什么不等和她们见一见再走,往常都是这样的,今天先走,显是顾维驹不欲她们相见了。

  郑氏和王氏不敢胡乱出声,但也巴巴地瞧着二姐儿和三姐儿,也给她们身边的奶娘嬷嬷使眼色。秦嬷嬷跟着二姐儿,不止月钱多了,郑氏也是隔三差五总要塞给她点东西,此时便投桃报李,以眼神示意她无事。郑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可三姐儿身边的赵奶娘是个老实人,平日里又时常被大姐儿耳提面命,不敢公然同王氏眉来眼去,因此只低着头作看不见,把个王氏急的圆脸上都滚下了汗珠。郑氏赶忙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无需担心,她也才镇定下来。

  大姐儿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早顾维驹会这么做,想想昨夜正房里曾传出父亲几声含着怒气的说话,虽然听不清了,但也许有关。只是昨很快就悄无声息了,今儿一早瞧着顾维驹也是容光焕发,不像是和父亲有了龌龊的样子,因此也不曾担心。

  此刻只道:“太夫人这几日要抄经,去晚了怕妨碍她老人家。因此太太让我们早些去。”

  周氏哪儿能信这种话,若是如此,怎地顾维驹自己不早些去,怎地又不让她们早些来请安?

  可是当她又想开口问什么的时候,其他人尚好,皓哥儿却是个见不得姨娘且有脾气的,直接冲她说了句:“姨娘有什么自问太太去,我和姐姐去了南山院还要进学呢,这便走了。”

  大姐儿也只得朝周氏点点头,带着弟弟妹妹嬷嬷丫鬟们一大行人逶迤而去。只留得周氏在后头咬牙切齿,小小一张檀口,下唇都给咬了个印子。

  吴氏却在旁边幸灾乐祸地“哼”了一声,再让你生了庶长女又如何,让不让你见,什么时候见,见几次,见多久,还不是只有太太说了算。

  待他们走了,守门的婆子这才让姨娘们进去。因上一个婆子收了郑氏的钱,偷偷放了她进去,立时就被顾维驹赶了回去,因此现在门上的婆子看得极严,一点情面也不讲。

  几个进去了,忙不迭匆匆往正房赶,一边走一边纷纷掏出汗巾子来擦汗。尤其是心宽体胖的郑王二人,本就富态,如今半边头发都湿了,汗珠顺着鬓角滚落下来。只是这样一来,原先精心梳好的发髻不免有几丝凌乱,认认真真敷了粉、施了脂的面上,妆也有些花了。

  而顾维驹以逸待劳,心情不错,正在喝她最近极喜欢的雨前龙井。茶香混合着堂屋点的檀香,有种清静又肃穆的感觉,让她觉得挺惬意的。

  姨娘们一一走进来,行过礼,顾维驹却不像往常那样立时让她们入座,反而一一观察起她们来:周氏戴着黑绉纱(狄)髻,插了整副头面首饰,正面是一件灿灿生光的金仙子,耳朵上是灯笼坠子。穿着银红纱衫,品月色比甲,粉色马面裙,一条宝蓝销金同心方胜重穗汗巾子束出细细的腰身。衣衫上绣着花草蜂蝶各色纹样,裙底是妆花暗八仙襕边,露着大红色羊皮金云头鞋。

  吴氏带着银丝(狄)髻,却只戴一件金观音,碎插草虫簪子,露着四鬓,挂着青金石耳坠子。穿着石榴红皮球花对襟衫子,白丝绫五彩线挑的鸳鸯戏莲宽襕裙子,大红鹦鹉衔桃绣鞋。打扮得倒是中规中矩。

  郑氏今儿穿了一件葱白丁香水绿三色拼的水田衣,也着一条白色挑线裙子;王氏则穿着沉香色对襟纱衫,浅驼色罗裙。今儿俩人倒是没穿的跟双生子一般了,不过头上都插了顾维驹先前赏的绢花,郑氏的是翡翠花心的红芙蓉,王氏的是红碧玺花心的紫杜鹃。

  见顾维驹半晌不说话,周氏也气鼓鼓的,郑氏和王氏犹如两个锯嘴葫芦,吴氏只得自己开了口,小心翼翼地问:“听大姐儿说,太夫人最近在抄经,不知可是家中有事?妾在家中也曾读书习字,愿尽绵薄之力,替太夫人和太太分忧。”

  顾维驹一听“分忧”二字就忍不住冷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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