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送你一钵无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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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在李青山眼中的是一颗巨大的灰暗心脏，无数条刻满符文的铁索拘梏其间，幽暗的空间只有一束冷光笼着那颗巨大心脏，古朴苍老的岁月感迎面扑来。/p>
铁墙上遍布各式晦涩铭文，那一道道铁索既像是在封印那心脏，又像是在抽取心脏上的精气，一点点反哺这个铁塔的主人。/p>
李青山看到“小阿满”站在那铁索前，盯着符阵中的心脏，神情竟有些令人心生恐怖的狰狞。/p>
他拉着苏芒的手，很识趣地不敢出声。/p>
高深莫测的老道士在这一层并没有停留，一些修行者瞧着这境况，估摸着这锁妖塔也不是什么善地，小心翼翼地离开。/p>
“这是一颗龙心！”/p>
“小阿满”盯着那心脏低声咆哮道，李青山看见它状态有些癫狂的迹象，紧紧握住苏芒的手，做好战斗的准备。/p>
“啊！该死！该死！所有人都该死！”/p>
李青山看见“小阿满”眉眼挤在一起，嘴角裂开一个诡异弧度，竟然不管不顾，癫似得在原地咆哮！/p>
巨大的咆哮声震得空间颤栗，那些封印用的铁索无风自动，铁墙上的铭文在幽暗中竟闪烁微光，第三层伫立的老道士听到传到耳边的咆哮声，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道了一声痴儿，便抛去杂念，继续向下走去。/p>
李青山感觉自己的耳边传来巨大的风声，他瞧见附身在小阿满身上的古怪家伙仰天长啸，巨大的音波冲击着整个空间，龙吟声震撼了所有的人。/p>
有修士小心翼翼地靠近，然而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一只手就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活活撕裂，鲜血淋漓，露出背后癫狂的“小阿满”，一场屠杀莫名展开。/p>
李青山拉着苏芒偷偷地顺着老道士离开的铁门逃离现场，他终于现有些不对劲了，似乎从见到蟠桃仙树开始，所有的人都变得不对劲了。/p>
或许是因为他的修为才刚刚入门，所以所受影响并不大，但其他人的理智似乎正在渐渐消失。/p>
他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仙毒。/p>
仙之毒，源于心中执念。/p>
癫狂的“小阿满”本体就是一条虬龙，他没有告诉李青山，那颗心脏来源龙族至高无上的天龙，那些铭文记载的则是蓄养龙族的古史。龙族多骄傲，但连自家最引以为傲的天龙却只能被人当做牲畜一样蓄养，这是何等的侮辱！/p>
原来那些骄傲都是谎言，原来那些至高的存在只是别人驾车御空的畜生，自己的骄傲碎了一地。/p>
原本在虬龙眼中，这些人族也不过是卑贱的两脚兽，却不知到头来，自家才是被豢养的牲畜，那些不可一世的骄傲便成了莫大的讽刺！/p>
名为龙柏的虬龙并没有听见老道士低声念叨的痴儿二字，它也没有明白，仙之毒，源于心中执念。它的骄傲，便化作它的仙毒。仙道在前，哪有百族之别？/p>
李青山耳边充斥着龙吟和惨叫，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这里的光线渐渐明亮，没有幽光漂浮，铁墙上镶嵌着几颗闪烁着微光的珠子，空间中央有个幽铁制成的莲花座，盘坐着一个枯槁的老和尚，一盏早已熄灭的青灯，一个失去色彩的古钵，沾满尘灰。老和尚手捻莲花印，眉目呈祥，冷光照着微微长出丝的头顶，没有戒疤，但一身紫金袈裟，琉璃念珠却无不在彰显老和尚身份的显赫。/p>
仔细观察四周，李青山并没有现其他人，他意识到这里和之前走过两层略微不同，看起来并不是用来囚禁别人的，没有刻满符文的铁索，没有目不暇接的铭文，一僧一灯，寂静无比。/p>
几次混乱，现在的苏芒早已狼狈不堪，头散乱，衣服残破，手脚也多几处淤伤；李青山也是，狼狈模样犹如乞丐，可现在他的眼睛却亮得可怕。/p>
“你没事吧？”/p>
苏芒瞧着李青山的状态，有些担忧。/p>
李青山转头，眼神更加炙热，忍不住抱住苏芒，重重地在她的额头亲了一口，低声惊呼道：“我们捞到宝了！”/p>
现在他非常的庆幸当初多看了几眼白玉京中的画卷，其中有记载一个和尚画地为牢，自我囚禁的传说。在看到这个老和尚时，李青山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那一幅幅画卷。/p>
小和尚念经礼佛，青灯木鱼，虔诚无比；年长些，下山除魔卫道，守护一方百姓；中年时，成为经阁长老，苦心注释佛经；甲子之年，舍得一身修为，以身化堤，抵挡千年洪水，护得千万人生死；修为尽废，古稀之年，一朝顿悟，飞升而上。/p>
画卷中的一幕幕虽然不尽详实，但李青山还是记得至始至终，那古钵青灯念珠都是老和尚随身携带的仙家宝贝，其中甚至诞生灵衹，自我修行。他可不认为这老和尚还有生息，任你风华绝代，最终不过一抔黄土，那些古怪生灵都化作幽光消逝，不见得这个和尚就能例外。/p>
李青山朝着老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声得罪了，心想：“虽然不知道这个天庭圣境究竟生了什么，甚至现在的处境也是莫名其妙，但毫无疑问，现在自己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你老要是真有悲天悯人心肠，就不要怪罪晚辈大不敬了！”/p>
李青山可不是迂腐的人，毫不客气地上前，拿起那青灯古钵，虽然看起来普通，甚至他注入好不容易积蓄下来的点滴灵力也没什么异象出现，但他可不是白痴，之前得到的佛陀玉坠就让他明白，这些仙家宝贝还不是现在他所能左右的。不过最基本的护主能力还是有的，留着关键时刻救命。/p>
他这时近距离看着闭目张口的老和尚，似乎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这种诡异感让他不寒而栗。/p>
那老和尚的神情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李青山不知不觉失了魂，眼中竟有些迷离。/p>
“这是哪？”/p>
眼前的景象突兀地转变，自己成了一个青衣小和尚，青灯古佛，木鱼钟声，徐徐迎来。/p>
一个老僧盘坐在古寺院前，座下小和尚虔诚拜地，耳边传来梵音阵阵，佛音自心间传来。/p>
“众生皆烦恼，烦恼皆苦。烦恼皆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境由心生。”/p>
小和尚年幼，不太明白其中佛理，只是恭敬地低头，老僧瞧着座下的小和尚，嘴角含笑，满意至极。/p>
李青山感觉自己身不由己，跟着小和尚经受日日夜夜的佛法禅理熏陶。他对于和尚没有太大的好感，这种偏见源于曾经跪求那个奇异喇嘛传他本事，最后却被一掌打伤。李青山眼中的和尚和喇嘛并无区别，在他看来，世上僧佛大多欺世盗名之辈，所谓佛法禅理，尽是蛊惑众生的妖言惑语。/p>
佛家讲来生，但李青山只信今生，只把握现在，无比务实的他绝不把自己交于虚无缥缈的未知来生。/p>
古寺漫长枯燥的生活令李青山从开始的兴致盎然渐渐产生无名愤懑，最令他无法忍受的是自己像个被囚禁的旁观者，只能看着陪着小和尚经历一切，却不能做出任何改变。/p>
若不自由，毋宁死。/p>
李青山在无冥中不断咆哮，那些因为世俗人情堆砌起来的油滑狡诈消失不见，年幼时报复杀人，少年时亡命逃亡积攒下来的戾气仿佛无数根触手，从他身上散出来。/p>
“老子不信佛！别跟我谈放下屠刀！老子不信邪！来生做牛做马老子也认了！可是今生今世老子一定要逍遥自在，随心所欲！好不容易活下来，你要老子跟你青灯古佛地修行，老子信你的邪才怪！”/p>
李青山在心中咆哮，如同困兽。/p>
“菩提萨陀，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p>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p>
“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p>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p>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p>
耳边梵音震耳，李青山却越显狂躁。/p>
“老秃驴！闭嘴！”/p>
然而耳边梵音却更加刺耳，一声长啸扬天彻地。不知是否错觉，那青衣小和尚某一日，抬头瞧见老僧，眼里没有敬意，满是赤红。/p>
“我是谁？”/p>
李青山呆滞地看着眼前落叶随水流，他忘了自己，心神寂静。/p>
……/p>
青衣小和尚被欺负，只能默默躲在角落不说话；有人诽谤小和尚是野种，小和尚不与之争辩；小和尚第一次修出法力，喜悦无以伦比；小和尚也曾躲在佛像后，看着礼斋的女眷动了无名凡心。/p>
这是一个天真纯良的小和尚，一个有血有肉真实存在的小和尚。/p>
有一天，小和尚捡回了一只小狐狸。/p>
其实善良的小和尚早就知道小狐狸不一般，他不敢让整天想着除魔卫道的大师兄知道，也不敢让看似和蔼实则严厉无比的师父知道，他只是孤单，只是没有朋友，只是单纯想要一个玩伴。/p>
他的心里依然虔诚，赤子之心，对佛而言，纯洁如玉。/p>
但他也是个人，不是六欲皆空的佛陀，不是索然无求的老僧，只是一个因为生在寺庙里注定一生要当个和尚的小孩。/p>
很多年，没人现他和它的秘密。/p>
小狐狸陪着小和尚念经，礼佛，敲钟，添油，扫地，陪他看春日满山野花，夏夜繁星点点，秋季落叶随风，冬日雪花飘落。/p>
春去秋来，寺庙香火日益鼎盛，赤子之心却开始思凡。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下山去斩妖除魔，大师兄告诉他，山下的世界很危险，老师父告诉他，山下没有妖魔让他除。/p>
可是后来他还是下山了，因为山下有人亡命来求救，一场瘟疫夺走了无数百姓的生命。老和尚感慨天意，大师兄想要下山，却被老和尚拦住，注定的劫数，怎么躲也躲不掉的。/p>
小和尚不知道他的本领有多高，但觉得想来应该不差，有一种人明明拥有惊世天赋，大气运在身却不自知，大概说的就是小和尚这样单纯的人。/p>
也许是因为小和尚的到来，在他的主持下，山下的瘟疫很快得到控制，村民们将小和尚的功德刻在长生碑上，准备好好感谢这些山上的仙人时，却不知小和尚早已离开。/p>
刚下山的小和尚又回到山上，闭门不出，谁来劝也没用，没人知道小和尚生了什么，只有小和尚自己知道。/p>
从那以后，很长很长的日子里，小和尚没有和小狐狸相见。/p>
又过了很多年，小和尚不再是小和尚，小和尚变成了修行界赫赫有名的大寺高徒，一身修为造化，在偌大的修行界中也是屈指可数的存在。/p>
没人知道，小和尚在那次闭门之后为什么又下山。人们只看见，一钵一灯一僧，行走在红尘中，斩妖除魔于天地间。他不曾要过一丝功德回报，也不曾接受过一点化缘得来的斋饭，行到脚腹饿时饮露c食松，做到心神疲倦时坐守两忘，就像一个赎罪的苦行僧。也是在那段岁月，修真界里有了这么一位爱降妖除魔的大和尚！/p>
再见面时，青衣小和尚已经是白衣大和尚了，小狐狸也换了模样，是个妖娆抚媚的女狐妖。/p>
残檐断壁，无人问津的深山老寺，俊美儒雅的书生为明知是野狐山鬼的美貌女子低画浅眉，最后眉间轻点，一颗赤红朱砂，不知不觉，双鬓已是半百。今日离开，昨日种种如同南柯一梦，弹指芳华也不过如此，可是书生无悔啊！/p>
大和尚瞧着双鬓斑白却无怨无悔的书生，脸露慈悲，低声诵佛号，看向那无名深山老寺转眼间却面含杀气。/p>
他没有认出她，但她却认出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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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地养的精灵妖怪哪里懂得世间礼法，即使十年佛法禅理熏陶，也不改跳脱心性。/p>
当年他想下山除魔卫道，想看看人世间繁花似锦，于是她化作狐妖，引起一场瘟疫，让他有理由可以下山。/p>
她不明白，当她变成一个美貌女子出现在他面前时，为何他要对自己喊打喊杀。她只是很高兴可以和他一起下山去看看世间繁华，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p>
她有很多不明白，不明白所谓的除魔卫道，不明白是非黑白，不明白善恶对错，她只知道，活得开心就好。/p>
初生灵智的小狐狸就和小和尚在一起，她喜欢和他在一起，无论是看春日野花还是秋季落叶，她爱的不是那看风景的日子，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光。/p>
和他在一起她就开心，她也想要他开心，他想下山，她想了好久才想了那么个笨方法，至于瘟疫死了多少人，自己身上背了多少罪孽因果，她不知道，不在乎。/p>
但他在乎，看到小狐狸的瞬间他就明白。/p>
小和尚心性单纯，但本就天资聪慧，不然也不会被老和尚寄以担起古寺未来的希望，很多事情看一眼便明白。他知道那诡异瘟疫本就是有妖魔在作怪，但他绝不会想到竟是小狐狸。/p>
而小狐狸化作女子的模样，他认得，很多年前他躲在佛像背后，看了一眼就脸红跑掉的姑娘。/p>
“小和尚我们一起去外面的世界看看！”/p>
她笑着想要拉着一起去浪迹天涯，他却一掌打在她的肩上。/p>
“为什么打我？”/p>
她眉间紧皱，眼含微波，梨花带雨。/p>
“你为什么这么做？”/p>
小和尚手持古钵，面露不动明王愤怒状。/p>
“你不是想下山吗？老和尚说山下没有妖让你除，你看看，我不就是妖吗？大师兄说山下妖不是很坏吗？没事，你来追我，我不会伤害你的。”/p>
小和尚瞧着这张纯良天真的脸蛋满是委屈和不解，你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大的罪业，你不会伤害我，难道我舍得伤害你吗？/p>
“你走吧！”/p>
小和尚转身，低声呢喃。/p>
“我说你走呀！”/p>
小和尚愤怒地吼道。/p>
身后小狐狸还是一脸不解地跟着。/p>
“我说你走啊，你听不懂呀！”/p>
小和尚转身，身后稻麦随风摇曳，微风轻徐，再也没有见到小狐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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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来问师父，什么是善？/p>
师父说，青灯古佛即为善。/p>
他问什么是恶？ /p>
师父说，除善之外为恶。/p>
他不明白，所以他问大师兄，大师兄说降妖除魔即为善。/p>
他问大师兄什么是恶。/p>
大师兄说妖魔即为恶。/p>
小和尚把自己关在柴房里，冥思苦想了很久，依然分不清善恶。但他明白了一件事，他喜欢小狐狸。/p>
一夜梵音，不辨佛理，不求解脱，只为心中一个念头。/p>
而你，是我放不下的念头。/p>
青衣小和尚下了山，一钵一灯一僧，行遍江河山川，看尽暮升月落，识得人间烟火，/p>
终不解一念。/p>
他降魔，除妖，斩鬼，他济世，齐心，安民。/p>
不为来世登上极乐，不为此生修得真佛，只为不知在哪的你，赎得三生罪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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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婉转，青衣小和尚变成白衣大和尚，他听过般若寺的女妖，于是他来了，但他没想到，会碰见小狐狸。/p>
不知换了多少张面孔，不知改了几分气息，许是修为更为精进，或是人世历练更为悠久，他竟没有认出她。/p>
很多年以前我们所爱的那个女孩，也许只是那时那刻那个女孩，隔了多久的时光，我们一直念念不忘，不忘念念，可是当我们再次相见，却竟然不相识，这是很荒谬的。/p>
他要降魔除妖，但他不知道，般若寺这个深山老寺，不止一只妖。门前不止历经多少岁月的槐树早已成妖，吞噬了不知多少来往凡人修士的神魄精髓和千年的日月精华，离那飞升只有几步之遥。/p>
小狐狸吸取寿元，老槐精吞噬修士，这个般若寺更像是一个小妖精编织的蛛网，用来吸引那些不知死活的修士。在小和尚来之前，所有的凡人最后都只是损失些寿命，便能安然离开，但修士，没有一个能够活着离开这里。/p>
小狐狸看着曾经熟悉的脸庞，嫣然一笑，倾城倾国。/p>
“十七年不见，别来而无恙。”/p>
小和尚不明所以，却在听到那声音的一刻，恍然大悟，脸色苍白，佛心摇晃。/p>
纵在佛前修得一世安稳，终究躲不过一声缘浅。/p>
一根黑色树干缠绕住小和尚脚踝，在他心神失守的瞬间，将他四肢拘梏，一身修为通天，却也在这千年老妖面前施展不得。/p>
小和尚凄惨一笑，双手勉强合十，闭目轻念一声，阿弥陀佛。/p>
自此认命。/p>
小狐狸化作的美艳女妖轻挽薄纱，摇曳生姿，走到他的跟前，嘴带噙笑，盯着小和尚的脸，仔细端详，眼神纯净。/p>
“我说了，修士归我，凡人归你！”/p>
老槐树浮现出一个诡异皱巴的老脸，盯着小和尚，眼神火热，这么纯净的血肉，灵气饱满，自己吞噬下去，修为必然有惊人的提高。/p>
小狐狸低头浅笑，默不作语。/p>
老槐树化作一青衫书生，出现在小和尚跟前，贪婪地看着他，伸出一根葱白手指，指向小和尚眉心。青意流转，小和尚面露痛苦。/p>
小狐狸看着小和尚，面带微笑。那年她赌气离开，终究还是放不下小和尚，于是跟着上了山，却是遇到小和尚的大师兄，一身修为被废去一半，狐妖有九命，是在那时，她仅剩下一条。/p>
也许是多年来一直生活在寺庙，所以她躲进深山，找到了这个无人问津的般若寺，不曾想，这般若寺早有千年老树妖盘亘于此。谈不上是被拘梏，只是彼此默契，她甘愿留下，老槐树便不加伤害，至于老槐树心里是否有其它念头，小狐狸微微一笑，不置可否。/p>
她在等他来找自己。/p>
九尾白色狐妖，端是美轮美奂！/p>
老槐树化作的青衫书生转身，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一根雪白狐尾，贯胸膛前后。/p>
九尾齐出，无数黑色枝干化作灰烬，小和尚安然落地，睁眼看见青衫书生变成碎片，消失不见。而整个破旧的般若寺天摇地动，地面裂开，无数黑色枝干从中涌出，一尊巨大无比的树妖出现在他们面前。/p>
那一日，山摇地动，那一日，凄厉惨叫震慑四方，无数山鬼精怪瑟瑟颤栗。后来很多闻风而来的人只看见无名深山出现一个巨大天坑，除此之外，什么也没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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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千山，白衣和尚背着脸色苍白的女妖，奔跑在雪地，九根狐尾根根断裂，背后留下一条长长血迹。小狐狸脸色安详，没有丝毫遗憾。/p>
“别睡，好吗？”/p>
“答应我，别睡着好吗？”/p>
“我们说好的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我们说好的要一起看山上落日看到老的，我们小时候说好的，永远不分开的。”/p>
小和尚双目血泪直淌，七窍流血，眉心更是炸开一朵血花，但他不敢停下，他要去找山上的师父，他相信他的师父可以救她。/p>
“我说过，我当妖，你来找我，我不会伤害你的。”/p>
“很多个日日夜夜，我常在想，你会不会来找我。”/p>
多么开心，终于等到你。/p>
多么开心，终于等到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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