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入山
地上的火焰微微摇曳着，阵阵温热随着舞动的火苗摇晃而出，像是拍在沙滩上的碎浪，轻抚着张叶的身体。经过近三个时辰的烘烤，张叶身上暖意渐浓，终于在天空再次露白之时，醒了过来，雪已经停了。
混沌之间，张叶带着困倦之意翻了个身，迷糊的开口：“爷爷，什么时辰了？”
过了一会，见没人回应，又带了一些撒娇之意再次开口：“爷爷？”
然而这次，在他开口之后忽然一顿，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幅画面，才刚刚出现就急速的变幻起来。张叶沉默了，嘴角渐渐的撇了下来，颤抖着蜷缩起身体，一只手捂着那已经扭曲的脸庞，另一只手狠狠的抓着自己胸口，放声哭嚎……
泪水顺着眼角滚滚滑下，可却带不走他心中的悲伤，无助的嘶吼，却更加加深了内心的疼痛。半个时辰之后，悲鸣声渐渐减弱，在这剧烈的情绪波动下，张叶又一次昏了过去。
待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是快到正午了。然而这一次，他的眼中却再也没了悲伤之意，同时消失的，还有那原本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天真与灵动，眼神中透露着丝丝寂灭。
艰难的爬起身子，刚刚站直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的消耗实在太大，昨晚的那一场…一想到昨晚，张叶的心里又开始不自觉的疼痛起来。
甩了甩头，强行压下这股情绪，这才发现了周围的不同。疑惑中看着四周的墙壁，伸出右手一摸，整块木头？还没来得及多思考，眼睛就落到了自己的手上，低头又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此时已经痊愈了。
应该是那算命老道来过了吧……如此想着，可心中却丝毫提不起感激之意，当下扶着墙壁，缓缓走向门外。一脚踏进雪中，张叶便开始恍惚了起来。
此时的演武场已经盖满了白雪，原本满地的尸体，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个人形鼓包，目光所至之下，不远处却有一个站立着的雪人，微微侧着头，手里还握着一柄长刀。
正是张开阳。
望着自己的爷爷，张叶再次踏出脚步，一转方向，开始在四周翻找着什么。经过大雪的覆盖，原本就七歪八扭的桌子此刻显得更加的残破。
终于在一张较为完好的圆桌下，找到了一盘已经冻硬了的水饺。望着捧在手里的水饺，刚想鼓动体内的灵力化火将它们加热，可腹部却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就是全身，额头瞬间冒出了虚汗。
颤抖着身体，张叶赶紧停止了灵力运转，闭上眼默默感受起来。只见自己的筋脉中灵力淤积凝结成颗粒状，粘稠的不像话，有些地方居然已经被彻底堵死。
再次活动了一下，虽说不影响身体正常运动，可一旦灵力奔涌，筋脉内的淤积就会被带动翻涌，造成堵塞，若强行运转，则会彻底废去。
稍作衡量之下，尝试着运转赤练诀，也才堪堪“顿”之境。
沉默中张叶渐渐睁开了双眼，二话不说拿起那硬邦邦的饺子就往嘴里塞，如同嚼冰一般‘咔咔’之声顿起。面无表情的他忽然脸部一抽，不是这饺子带来的寒意，而是他味觉的作用从中尝出了味道，跟昨天早晨一模一样的味道……
不大一会，一盘‘冰块’就进了肚，随即起身寻来一把大铁锹，在演武场外开始挖起坑来，他要将村民们亲手下葬。
噗、噗、噗……即使在正午时分，这片土地也依旧静悄悄的，只有张叶挖土的碰撞声以及喘息声。
这种行尸走肉的日子大概持续了七天，这还是用上了赤练诀的速度。前四天不停挖坑，后三天埋葬以及填土。实在是累不动了，就进木屋里静静的躺着。
在将最后一锹土甩出之后，张叶从会场内找来了一块木板，往这已经高高隆起的坟包前一插，拿出清理尸体时找到的大山使用的枪头，在上面刻上起字来：盘龙山居仁村村民之墓。
刻完，当即双膝一跪，握着的枪头被他插在一旁，然后俯身而下，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嘴里喃喃说道。
“一磕，爷爷养育之恩。”
站起身子，张叶望着墓牌，再跪拜而下。
“二磕，居仁双雄授武之恩。”
起身，再跪。
“三磕，村民待我如子之恩。”
“四磕，吴叔舍命之恩。”
“五磕，……”
……
待第九次跪拜之后，张叶起身再次深深一揖，轻声说道，“爷爷，你的话我记住了。王叔，李叔，你们的武艺我会帮你们传下去。居仁村的叔叔阿姨们，张叶这就走了。”
渐渐直起了腰，又深深的看这坟包最后一眼，张叶便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从他迈出第一步开始，身上的气质陡然转变起来。没有了往日的笑意，没有了轻盈欢快，每一脚落地都透露着沉稳，面无表情的脸上，双眼闪烁出的寂灭，让张叶显得极为冷酷，这本不该是一个十二岁孩子该有的神态，只能说造化弄人。
如今的他，已经再无牵挂，唯有去寻那修仙之路了。
走在舜耕山的路上，张叶回想起沧澜残魂的话来。第一宫，莫非这舜耕山是空的不成？还有第二宫，第三宫……如此的话，那陶菁究竟深入到各种地步？
伸出右手张叶看了桃核一眼。自从自己醒来挖坑开始，期间休息的时候就不止一次的呼唤过她，可是丝毫反应也没有。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苏醒过来。
思索间便来到了这山顶处，望着眼前的大青石，张叶一愣。只见这大青石表面虽说是被一层雪花覆盖，但并不完整，有一个‘门’的轮廓，上面没有丝毫雪迹。
应该就是这个了。张叶走到近前，开始在青石上摸了起来。终于，在一炷香之后，在手掌伸进的‘门’檐之上，摸到了一个圆扭，其光滑程度，跟周围的粗糙感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稍稍用力一按之后，张叶迅速收回手掌，并退后好几步，以防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意外。只听大青石一声闷响，原本遮挡着的石门，缓缓下降，露出了向下的通道。
而张叶并没有在石门打开之后立刻上前，而是在远处稍稍的等了一会，见没有什么其他异变，这才迈步上前。向里一望，一片漆黑。伸手就要放出火球照明，却忽然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体情况，无奈中只得放弃，转身就近的开始找一些枯木松枝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在张叶的钻木取火中，终于点亮了第一个火把向青石内走去。长长的阶梯足足走了近半柱香，随着他的脚步一顿，终于到底了。
举着火把向四周望去，发现这仅仅是一条甬道，墙上画满了彩色壁画。只是经过漫长岁月的洗刷，如今斑驳的只能堪堪见到一些痕迹。
这应该是沧澜老祖的生平吧，张叶如此想着便顺着壁画看去。第一幅图，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形，圆弧上穿插着一条条横线。圈内画了数个小人，有些模糊，但其中一个却非常凝实，应该就是沧澜老祖自己了。
圈外又画了几个更大的小人，手上带着一些歪歪扭扭的长线，另一个人手上的长线延伸到了圆弧。这……是坐牢么？张叶的心思刚有这个念头，立刻就被自己否定了。
这是圈养！沧澜老祖在圈内，圈里的人非常小，而外面的人很大，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圈外的是成年人，圈内的都是孩童，手上的长线应该是长鞭！
顾不得多想，张叶迈步继续向下看去。第二幅图，在一个方框里，横七竖八的画着各个小方框，中间画满了模模糊糊的人形，但当中一个凝实的小人站在一个凝实的大人身后，手臂与大人的躯体接触之间画了个小小的元宝。
第三幅图，小人跪着双手捧着元宝面对一个大人。看到这里，张叶心中了然。这沧澜老祖从小就被圈养起来，训练偷盗，偷得东西之后再回来上贡。
看来这沧澜偷东西的本事是从小练出来的。张叶如此想到，继续向下看去。大致的内容就是随着沧澜老祖偷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肆无忌惮。终于有一天失手了，因为他偷了一个修士。后来这修士来到了这圈养之地，将这些孩子们救出，正要离开之时，沧澜老祖却跪在修士身前。
看到这里，张叶便没了兴趣。后续的发展不用想也能猜得到进了山门，然后学艺，然后在修真界继续偷盗云云。他摇了摇头，迈开脚步不再四顾，而是径直向前走去。
正当前面的视野渐渐宽阔之时，他的眼角忽然闪过一丝黄色。立刻驻足转头想要看去，可手上的火光却渐渐变小，马上就要熄灭的样子。
赶紧拿出第二个火把接上，最后一幅图才渐渐的清晰了起来。只是这最后一幅图显得有些怪异，一个画着条纹的圆圈内画着一个黄色圈，圆里又画了一个绿色圈，一共八个不同颜色的圆套在一起，最中间是一个黑色的点。
这有什么含义么？张叶心中有些疑惑，难道是生平介绍完了凑数用的？
唉，想不通便不再去想了吧，当即一转身踏进了沧澜老祖口中的第一宫。
四下望了望，第一宫大概有八九十平方的样子，举高火把，堪堪看见圆顶，应该有个七八米吧。稍稍观察之下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张叶便将目光落在了刚一进来就见到正中间的桌子上。
一个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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