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盟约
半个时辰过去，苏瑾瑶累的身子都开始摇晃起来，程华胥的衣角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同时头顶上传来他愠怒的声音，“身为公主，跟羽林少尉厮混在一起，还爬上宣光殿的屋顶，仪态尽失，简直是胆大包天，藐视宫规。”
苏瑾瑶不敢抬头看他，低眉顺眼的道:“皇上教训的是，瑾瑶记住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请皇上息怒。”
程华胥努了努嘴，伸手指点着她道：“现在知道怕了？晚了，回云海阁闭门思过，再抄写经书十卷，亲自抄，不许人代笔，否则，斩去代笔之人手足。”
苏瑾瑶倒抽了一口凉气，至于这么大火气么？也不敢再触怒他，只得点头应道：“是，瑾瑶遵命，多谢皇上。”
程华胥总算满意的吁了口气，一手伸向她，叹声道：“起来吧!”
苏瑾瑶谢了恩，被他扶着直起了身，腰都快要断了，腿也酸的迈不动步子，程华胥不顾她的反对，矮身将她抱上自己的御辇，昂声吩咐道：“龚德全，送柔仪公主回云海阁，另派侍卫严加看守，她敢迈出门一步，让侍卫提头来见。”
龚德全哈了哈腰，忙应声道：“是，奴才遵旨，一定照办。”
禁足到第三日，苏瑾瑶看似坐在榻上安静的抄写经书，实则心里已经闹翻了天，选什么给她抄不好，偏选了《仪礼》，古礼加现篇，前后多达七十多章，抄了一卷就用了三天，程华胥还让她抄十卷，岂不是一个月都要困在这云海阁了。
瑞珠看她已经抄写了大半日，水米未进，心下不忍，端着一碟子点心和茶水走了过来，摆在几案的一头，细声劝道：“公主，用些茶点吧！否则饿坏了身子。”
苏瑾瑶摇了摇头，皱眉说道：“晚膳一起用吧！否则这第一卷怕是抄写不完。”
瑞珠叹了一声，天气愈发冷起来，苏瑾瑶手都冻红了，只好暖了一个手炉递给她，却又被她给推开了，“手炉碍事的很，我还受的住，忍忍也罢！”
肃喜走进来，觑了一眼苏瑾瑶的神色，对瑞珠打了个眼色，瑞珠只好跟着走了出去。
“珠儿，主子都三天没有吃好睡好了，我们不如去皇上跟前求求情，饶了她吧？”肃喜不忍的道。
肃清也凑了过来，摇头道：“我觉得不妥，皇上存心要罚主子，不许她出门，眼下余怒未消，我们去求情，只怕会更糟。”
瑞珠连忙点头，“可不是么！皇上还从未这样罚过公主，只怕这次的火气没那么快消下去，咱们还是别惹事了。”
想想苏瑾瑶逃跑那次，惹得程华胥龙颜大怒，显些砍了他们的头，三个人下意识的缩紧了脖子，唉声叹气一番，只好各自散去。
夜里，外头守夜的宫人都已经沉沉睡去，苏瑾瑶还在挑烛抄写经书，手因为写字太久已经疼的发抖起来，她却固执的不肯放下笔，既然程华胥要罚，那就让他罚个够。
门“吱呀”一声被从外头推开，苏瑾瑶以为是瑞珠进来添炭火，头也不抬的道：“你先去休息，我写完这卷便睡了，炭火很足，不必进来了。”
“你在这里受罚，我如何安寝？”是宇文灏的声音。
苏瑾瑶动作一滞，手里的笔顺势掉在了桌上，滚动了一下，又掉在她衣服上，弄污了身上新做的衣裳。
“宇文灏，你来做什么？外头有人把守，你怎么进来的？”苏瑾瑶疑惑道。
宇文灏手拿着厚厚几本经书走到榻边，自顾自的坐下来，将经书放在了几案上，下巴指了指道：“看看这字迹模仿的可像，能不能瞒过他？”
苏瑾瑶半信半疑的拿过一本翻开，上头秀气的字体，竟真的如同她的笔迹，若不是宇文灏言明，她自己都辨识不出来。
“这是你写的？”苏瑾瑶拿着书卷问道。
宇文灏眨了眨眼，“你觉得呢？除了我，还有谁能熟识你的笔迹？”
苏瑾瑶侧头数了数，整整十卷，竟一卷不少，心中的疑惑更深，短短几日，他是怎么做到的？
看出她的疑惑，宇文灏笑笑牵过她的手，替她揉捏着酸痛的骨节，淡淡说道：“我自幼抄写经卷，写字的速度快于常人许多，又擅模仿他人笔迹，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日内完成。”
苏瑾瑶长长的吁了口气，总算可以交差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她答应了程华胥会亲自抄写，这样欺骗他，总觉得于心难安。
伸手取过经书，递回到宇文灏怀里，“还是算了，我答应他要亲自抄写，不想骗他。”拿起掉下的笔，重新沾满了墨汁，继续书写。
宇文灏伸手夺过她手里的笔，手指一夹，笔折为两段，苏瑾瑶皱了皱眉，再次拿起一根，宇文灏依旧照做，直到苏瑾瑶手头所有的笔都被他折断。
苏瑾瑶终于压不住心里的火气，怒视他道：“宇文灏，你存心与我作对么？我说了不需要你的帮助，我要独自完成，你连这点小事也要来做我的主？”
“是又怎样？程华胥存心把你困在云海阁，阻止我见到你，就不许我动一动心思么？”
苏瑾瑶诧异，“你这是何意？他罚我是因为我做错了事，与你何干？”
宇文灏闷哼一声，“程华胥拒绝大周助力，还想用举国之力阻止我接近你，所以才在我眼皮子底下封你为柔仪公主。此刻将你困在云海阁，便是想等我离开后再放你出来，这样的心思，早就是我用剩下的。”
苏瑾瑶越发不解，“你的意思，他认我为义妹，是为了以东海国的名义拒绝你？他为何要这样做？”
“他的心思，你真的不知么？我此次来东海就是为了帮他抵抗南越，我的条件是让他放了你，他迟迟不肯，难道不是这样的打算？”
“抵抗南越？南越已经退兵，谈何抵抗？莫非你以别的事情要挟了他？”
宇文灏好看的眸子转向她，“瑾瑶，你以为慕容冲退兵，此次战役就算了了么？慕容冲岂是肯善罢甘休之人，他收兵，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出手，绝不是为了妥协。”
苏瑾瑶想不出慕容冲再出兵的理由，目光里存了几分怀疑，“眼下东海和南越有一河之隔，即便南越有熟识水性的士兵，也绝不足以攻打到东海，根本不足为虑，至于闵妃和大皇子，我自会想办法救出她们，何须你大周助力？”
宇文灏轻笑一声，目光转向窗外，悠悠的道：“再有一个月，便是隆冬了，东海不比南越，依旧会冰封，不知这河水的冰，能否阻挡慕容冲的几十万兵马？”
苏瑾瑶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想到这一步，慕容冲退兵不是为了妥协，是为了等待时机，她苦心孤诣，却还是败给了慕容冲的心思。
苏瑾瑶咬了咬下唇，她不能让程华胥一意孤行，纵然他想依靠自己的能力挽救东海，眼下也不允许他这么做了。一旦南越再次派兵攻打，东海根本就不可能守住，唯一的办法，就是和大周联手。
宇文灏看她神情有所松动，试探着道：“瑾瑶，说服程华胥与我联手，我不会害他，更不会害你。”
苏瑾瑶抬起头看着他，打量着他目中的神色，问道：“若此次成功抵挡南越，除了让我跟你走，还能用什么满足你？”
“没有其他，联手对东海和大周都有利，而我，只要你。”
“我若不肯呢？”
“你不试试，如何知道？”
苏瑾瑶还是有些怀疑，他的心意，到底有几分真假？她怕，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勇敢，不敢再轻易许诺，也不敢再轻易相信一个人。
宇文灏知道她心里的犹豫，她如今的每一分小心翼翼，都是他曾经给的伤害，他不忍心再逼她，口气也不自觉的软了下来，“我不强求你跟我走，只要你肯给我一次机会，只要一次就好，至于你最后要如何抉择，我都尊重你，可以吗？”
苏瑾瑶攥紧了衣袖，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即便恨一千次一万次，还是会为他心中泛起波澜，这该死的情劫，她此生怕是都渡不过去了。
细细思索一番，迟疑着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明日一早我便去说服他和舅舅，让东海与大周联手，共同抵抗南越。”
宇文灏如释重负，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她有一丝的回心转意，只要她愿意回到他身边，他就愿意等待。
“天色不早，你明日一早还要去见他，经书留在这里，你才好找借口见他，我等你的好消息。”
宇文灏说罢这句，突然凑近她，在她唇上索了一个吻，又速度极快的起身说道：“这是你我的盟约，不能空口无凭，这个吻便是约定。你若反悔，须得来我这里索回这个吻，否则，便一辈子有效。”不等她发作，起身离开了云海阁。
苏瑾瑶想要发怒也来不及，他转眼就出了屋子，听到外头衣袂翻飞的声音，心知他定是翻墙进来，又翻墙出去的，想他堂堂君王，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候，不禁掩口低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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