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耐心

　　苏瑾瑶吃过早饭后去黄客帐子里，才知道他人很早就出去了，询问了几个守夜的士兵，都说不知道去了哪里。

　　苏瑾瑶想着他不会走远，就去后头拣选药草，虽然被水浸湿了，但有的晒干了也还是可以用的，总比没有的好。

　　正忙碌着，就听到门口一阵喧闹，苏瑾瑶放下东西走了出去，就见好几个士兵抬着浑身是血的黄客进了帐篷，还有人扶着凌风也进了帐篷，后头紧跟着花铭和斛律明恒，后两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苏瑾瑶有一瞬的失神，空气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儿，整个帐篷里的气氛都压抑到极点，苏瑾瑶就觉得肠胃被一只手给攥住了，好一通乱搅，她干呕一声，跑到帐外吐出了一口酸水，呛的喉咙里都跟烧着了似的。

　　“你没事吧？”斛律明恒走出来，给她抚了抚后背。

　　苏瑾瑶觉得缓和了一些，就着他的手直起了身子，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闷闷的问道：“我师兄和凌风怎么会受伤？你们一大早去了哪儿？”

　　“喏！”斛律明恒下巴指了指外头的两篓子药草，说道：“止血的药材不可或缺，我们便趁早去采了一些，这个季节，药材本就不多，费了一两个时辰才采了这么点儿，又被南越士兵围困偷袭，好一阵困斗才回来。”

　　“那我师兄他……”

　　斛律明恒径自打断她，不让她做无端的猜测，“你师兄中了一箭，但也没那么严重，他身上的血大部分都是被杀死的南越士兵的，他只是劳累又失血，晕了过去，看着可怕，并无大碍！”

　　苏瑾瑶稍稍放下心来，那股子难受劲也渐渐退了下去，斛律明恒看她脸色稍缓，伸手挑开了帘子，努了努嘴，“快进去吧！外头风冷，越发不好受了。”

　　花铭忙着给黄客和凌风包扎，苏瑾瑶不好近前，在后头给他递些需要的药材和缝伤口的针线工具。

　　伤口包扎好，黄客也醒了过来，闷哼了几声就不言语了，凌风伤势轻，伤口包扎好就坐在软榻上打坐，由着身边的人忙碌。

　　花铭净过手，接过苏瑾瑶递上来的毛巾，边擦手便叮嘱道：“你师兄小腹中了箭伤，腿上又被石头剐蹭了，凌风身上几道都是被箭擦伤，两人都不算严重，但今日还是要悉心照料，等一下你开个方子，给他们煎了药喝下去。”

　　苏瑾瑶点头应了，“舅舅放心，我自会照料，只是，您和斛律明恒都还好吧？”

　　花铭苦笑一声，“我和他侥幸都躲过了乱箭，否则这次要得不偿失了。”

　　花铭带着斛律明恒走了，宇文灏他们还在前方支撑，一下子少了这么多帮手，还不知道今日一战能否顺利，花铭和斛律明恒须得帮他一把。

　　苏瑾瑶在炉子边上熬着药，凌风和黄客一个在榻上，一个在床上，安静的休息，没有人吵闹，炉子的炭火烧的又旺，苏瑾瑶昏昏欲睡。

　　帘子从外头被掀开，一阵冷风吹来，宇文姌进了帐子，她今日穿了一件兔毛的斗篷，手上又围着一个暖手的兔毛套袖，一身毛茸茸的，看上去又暖和又可爱。

　　“七嫂，给七嫂请安了！”宇文姌站在门口行了礼。

　　苏瑾瑶对她招了招手，“快走进来，门口也是冷的，进来暖一暖吧！”

　　宇文姌咬了咬下唇，看了看苏瑾瑶，又垂下头去，欲言又止的模样，苏瑾瑶会意，起身披上斗篷，跟着她出了帐子。

　　“姌妹妹，外头只有你我在，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苏瑾瑶说道。

　　宇文姌抿了抿唇，有些犹豫不决，停了半晌，才迟疑着道：“七嫂，其实黄太医屋子里的药草，是我打翻的。”

　　苏瑾瑶愕然，“是你？你好端端的，为何去后头弄草药呢？”

　　宇文姌眼泪在眼圈儿里打转，懊悔的道：“我本来想去找些草药给皇上，可一时手忙脚乱，就把架子弄歪了，我一时害怕，急着出去，不小心又绊倒了水桶，把药草都打湿了，我很害怕，所以迟迟不敢说。没想到，花将军他们为了采药受了伤，我很恨自己，没有用处，还处处添乱。”

　　看到她这个样子，苏瑾瑶想要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伸手拍了拍她，安抚道：“左右事情已经出了，懊悔也是无用，草药也采了回来，还能用几天，你是无心的，想来也不会有人怪你。”

　　安慰她一番，苏瑾瑶惦记着药还在炉子上，就说道：“这件事我自会说给师兄听，他不会怪你的，你先回去，等我忙完再去看你。”说罢，转身要走。

　　“七嫂！”宇文姌哼唧着叫住了她，手拽着她的斗篷不肯松开，扭捏为难的模样，“我于心难安，我想让七嫂告诉我那些药草都是什么，在哪里可以采到，我今日穿的这样多，就是想去山里采些回来，好弥补我犯下的错。”

　　苏瑾瑶笑笑，“哪儿就那么容易，若说一遍就能记住药草的样子，还能准确无误的采回来，那要医书还有何用，天下人也不必动脑子学医了，说一说就会了。”

　　宇文姌瘪了瘪嘴，似要哭出来，“那怎么办？如今皇上的旧伤需要药草，越来越多的将士伤兵也都需要，我又犯了这样的错，若不能弥补，我真是要懊悔死了。”说着话，狠狠跺了跺脚，果真是悔到了极点。

　　苏瑾瑶没有作声，沉默的看着她，宇文姌懊悔了一阵子，突然有了主意，抬起头来，闪亮的眸子盯着苏瑾瑶，半分商议半分央求的口吻道：“七嫂，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吧！也不需要你动手，你只在一旁告诉我哪些是，哪些不是，我自己动手采，好不好？”

　　苏瑾瑶有些为难，她们两个女子去，万一遇到歹人，那是拼死也逃不回来的，就算遇不到歹人，被南越官兵捉了去，免不了又要遇到慕容冲，万一被慕容冲用她来挟持宇文灏，那这些日子的仗就白打了。

　　宇文姌看她还在犹豫，拉长了尾音，撒着娇道：“七嫂！你就答应吧！难道你要皇上因为缺药，伤口迟迟好不了么？还是要看着我，因为犯错懊悔而死。”

　　苏瑾瑶心里觉得好笑，难道宫里长大的孩子就如此任性么？完全不会考虑后果，还说什么懊悔而死，若懊悔都能死人，那就不需要佛祖超度众生了。

　　“我们不去太远的地方，就在附近，再叫几个士兵跟着，不会有危险的，大不了少采一些，也好交差，日后黄太医和花将军知道了，也不会过于苛责。”宇文姌怂恿着道，看苏瑾瑶有些动摇，立即挽住她的胳膊，各种撒娇磨蹭。

　　苏瑾瑶禁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只好应了她，“那好吧！不过，你一定得听我的，就在后山，别的哪里也不去。”

　　宇文姌好不容易得她松了口，哪儿有不答应的，笑容比吃了蜜还甜，忙不迭的应道：“七嫂放心，我一定都听你的，绝对不出差错。”

　　苏瑾瑶叹了口气，无奈道：“等我把药熬好，再让师兄和凌风喝了药，随后咱们就去，你先去安排跟随的人，我忙完过去寻你。”

　　“多谢七嫂！”得了肯定的答复，宇文姌欢天喜地的跑了开去。

　　苏瑾瑶回到帐子里，炉子上的药也刚熬好了，分别盛到碗里，晾的差不多了，一碗递给凌风，另一碗端到床边，给了黄客。

　　黄客喝完药，再次陷入了沉睡，凌风也没有离开，依旧待在软榻上，一边调息，一边也帮着苏瑾瑶看守黄客。

　　苏瑾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把斗篷和帽子严严实实的裹上，准备找宇文姌汇合，一旁打坐的凌风察觉她的动静，睁开眼睛，打量着她一身厚实又不失灵便的衣衫，显然是要出门的装扮，疑惑道：“要去哪儿？”

　　苏瑾瑶系着披风上的带子，半仰起头说道：“我要出门一趟，你帮我看一会儿，如果师兄有事或别的人来求药，你就去后头的盒子里帮他取，上头都有药的名字，不会拿错的。”

　　凌风听她这语气，显然不只是出门，还是要出个远门，追问道：“出门去哪儿？你夫君还没有回来，我又受了伤，没人能跟着你，你最好老老实实待着。”

　　如果告诉他去后山，他一准能猜到，苏瑾瑶索性不告诉他，只说要出门，凌风怎会轻易放她出去，就道：“非要去也行，带上墨玉，多一个人有照应。”

　　苏瑾瑶要去采药，墨玉去了不能帮忙，还得分心照顾她，自然是不肯，摇了摇头，语气坚决的道：“不了，墨玉还有厨房的事情要忙活，那么多人等着吃饭呢！不好让她离开。”

　　凌风更加笃定她外出不简单，侧过头瞅她一眼，冷冷的道：“爱去哪儿去哪儿，至于你师兄，我才懒得替你管，寻医拿药更管不了，我自己都是伤患，你若顾得了两头，随你的便。”

　　苏瑾瑶气不打一处来，皱了皱眉，狠狠的指了他几下，凌风却看也不看她，径自闭上眼睛打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苏瑾瑶没想到他如此不近人情，争吵不是她的强项，凌风又是说到做到的脾气，她不敢拿黄客的伤势开玩笑，只好摘下帽子和斗篷，颓然的坐在了软榻上。

　　过了一会儿，凌风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苏瑾瑶只好跑到门口，让一个士兵告诉宇文姌，说缓一缓再去。

　　宇文姌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恼怒，也没有急着找苏瑾瑶问话，她不急，好事多磨，她有的是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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