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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逃难 下


  我是在大道旁徘徊的时候遇上鲁大叔的,当时我为了逃离飞鸿飞雁他們,穿上了一件带帽子的长袍,将脸严严实实的遮住,身子裹在大袍子里,一时还真让人看不真切。//Www.qΒ⑤。cOm/

  来到大街上,看着湍急的人流从我边上涌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许多的人如此惊慌。

  我正考虑要不要解读他們思想的时候,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走近了我,他看着我,露出怜悯的神色,从未有人用这种眼神看过我,他问我是不是与家人走散了,我看着他,很想了解刚才那是什么感觉,于是点点头。我有一种直觉,他会带我一起走。

  之后,我們一起加入了逃难的人流。在路上,人們告诉我,鲁大叔叫鲁图,在他們村子里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原来是有家庭的,只是在他服役的时候,妻子和儿子都被流匪杀死了,后来他便一个人独自生活。

  现在,战乱来了,他唯一的家也没了,唯一的留恋也不存在了。有时在晚上,我可以看见鲁大叔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远处的小山坡上,静静的看着天上的星空,似乎在思念着什么。

  和他們在一起,我知道了很多东西,我知道了原来食物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有的,更别说好吃的东西,我以前吃过很多好吃的东西,但我从来都不觉得到它有什么难的。现在我知道了,原来那是要用钱买的,我以前吃的穿的都是有人替我付了钱的,而且钱也不是那么好取得的。

  甚至竟然钱的价值要大过很多人的生命,有很多人为了钱而死的,还有人为了钱出卖自己的,更有人为了钱出卖别人或者自己的儿女。

  这一切和我原来所处的那个领域是如此的不同,原来在这同一个星球上,有着不同的社会,阶层。生命是不平等的,统治的阶层和被统治的阶层完全是两个世界。以前和飞鸿飞雁花玉如或者其他人在一起,每天被他們呵护着,从未为这些事情操过心,现在我才知道这个世界有着很多的不同。前者的生活是富足而多姿多彩的,而后者要一直为温饱而辛劳一生,甚至在后者的社会中还会分出很多的阶层,但生活在最下层的人永远是最悲惨的。

  尽管知道了这一切,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因为我明白,这是构成这个社会的框架,也是这个世界文明进展的方式,是会必然存在的,只要这些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没有对我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我也不会在意它,毕竟我和这里的人太不一样了。

  “喝点水!”鲁大叔将水袋递过来,慈爱的看着我。

  他是一个很温和并且开朗的人,平日里见我不太说话,以为我是想家人了,便常讲些故事给我听,倒是常常把身边其他的孩子给逗乐了。

  “前方有人……前方有人!!”突然传来了小田急切的叫声,鲁大叔“唰”的一声站起身来,目光焦切的看着远方,表情略显紧张。

  在离我們远二公里的地方出现了一些人影,马蹄的声音也了隐约可闻,人群一下子喧嚷起来,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来人的方向。

  “是,是强盗吗?”有人忍不住问出了人們心中最担心的问题,没有人回答,只是默默的看着,等待着。

  人影渐渐近了,大概有二百来人,他們在离我們约一公里的地方停住,开始向这边观望。过了一会儿,来人中分出了几个骑马的身影,开始向我們这边跑过来。

  他們终于靠近了我們,小田跑了上去拦住了他們,在简短的交谈了几句之后,小田回头大声说道:“是过路的商队,他們也是要去西方的,他們在前面走,我們在后面跟着!”

  人們终于放下了提起的心,虽然他們没什么东西好抢的,但万一遇上了强盗,也不是什么好事,这一路上看到的惨况太多了,不过他們对这里会出现一支商队感到有些奇怪。

  小田回来后打消了他們的顾虑,这是一支从越池国来天朝做生意的商队,却没想到会遇上这场战乱,眼下从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只好从西边出境再绕回越池国了。

  小田说完后便回到了那支商队,原来他們从未走过这边的路线,对这边的地形不太熟悉,走了不少弯路,今日发现了我們,便起了一起同行的念头,免得多走冤枉路。于是邀小田做他們向导,还送了小田一匹马让他来往方便。

  老天总算没有与我們为难,大家平平安安度过了一个晚上,继续向西面开拔。

  “大叔,西边真的有很好的田地吗?我們以后真的要住那里吗?”一个叫小黑的孩子向鲁图问道。

  “是的,以前那里有很丰沃的土地,只是因为打仗,那里才会荒芜了,我們现在去一定可以在那里找到好的田地的!”鲁大叔回答着孩子的问题。他说的是“无牙会战”,自那一战之后,由于害怕烽烟再起,云州与无牙城接壤的边境周围近千里的土地了无人烟,一度肥沃的土地再也无人耕种,直到近年来两国渐渐有了通商的往来,才看到人迹。

  “可是,那里现在不会打仗吗?”另一个孩子问道。

  鲁大叔没有回答,他也无法回答,那里真的不会打仗吗?谁也做不了这个保证,作为社会最底层的老百姓,他們只能是逃,夜以继日的逃,从这里到那里,从那里又到另一个地方,一路上不知留下了多少尸骨,多少妻离子散的悲痛,可他們又有什么办法呢?

  鲁大叔看着前方未知的路途,眼中带着深深的忧虑。

  前方有人!小田快马回来向商队的头人汇报,大家一下紧张起来,商队的保镖們纷纷拿出武器戒备起来。

  大约有四五百骑快马飞速向这边驰来,随之带起了一阵阵尘烟;高高的头盔,尖亮的兵刃。

  “是军队!”小田高声喊着。

  “是哪国的军队?是天朝军吗,还是北寒的军队,他們不可能打到这儿来呀!”商队的头人骆西心中想着。

  “是天朝军,是天朝军!”小田认出来后,向后面招着手,并骑马迎了上去。

  大家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负责护卫的保镖队长古乌达走上前去对骆西说道:“他們不在前线打仗,在这里干什么?”

  “也许是西部州郡派出的援兵先锋部队!”骆西猜测着,但心头却闪过一丝阴霭,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小田抓着缰绳缓步迎了上去,却发觉对方根本没有止步的意思,正犹疑间,领头的一骑快马风驰电掣般从他身边冲过,“唰”的一道亮光闪过,一颗脑袋高高的飞上了天空,那是小田的脑袋,上面一双惊恐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临死也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乱兵,是乱兵!”商队慌张起来,骆西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乱兵就是战场上的逃兵,他們从战场上临阵脱逃之后,因犯了死罪为国法所不容,往往会沦为盗匪。但他們比盗匪更为可怕,他們拥有锋利的兵刃和坚实的盔甲,更有一定的作战技巧,这是一般商队护卫无法抵挡的,尤其是骑兵,碰上他們后想逃都来不及。

  注:在东大陆上逃兵即为乱兵,而败退或被击溃的散兵称之为流兵。

  而眼前的这支乱兵竟然有四五百人均为骑兵,看来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骆西抑制住内心的悸动,赶紧吩咐身旁一人通知后面的难民,告诉他們现在的情况,希望他們还来得及逃掉。

  一支劲箭突然从骆西身边划过,刚刚离队的信差“卟嗵”一声倒在了地上,身上插着一支微微颤动的羽箭,骆西见状心中暗叹一声,完了!

  乱兵眨眼便到了身前,商队的护卫們开始了殊死的抵抗。

  在砍倒了第五个敌人之后,古乌达已经没有力气再战了,他看了看倒在身边的骆西,心中无奈的说道:对不起,老朋友,一会儿我也该去见妳了。

  身边的敌人渐渐围了上来。

  “快快……快逃!”逃难的队伍正在行进当中,突然前面一阵骚动,众人围在了一个浑身血污的男子身边。

  “乱兵,乱兵来了!”这个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他是骆西的侄子,骆西在敌人杀到之前终于还是将他送了出去,但他肩上还是中了一箭,此时身上仍在淌血。

  众人一听大哗,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这比强盗还要恐怖的乱兵,是他們所万万不能抵挡的。

  鲁大叔冷静的走上前去,切断他肩上的箭身,再用身上的旧布帮他包裹好,然后站起身来向一个老者说道:“村长,此时我們只有改向南行了,或许能逃得掉。”

  此时大家都把眼光放在村长身上,他是村里最权威的长者,现在俨然已成了这支难民的领袖。

  “不用了,来不及了!”老者缓缓说道。

  人們已经听到了马蹄的声音,远处扬起的尘烟此时仿佛是索命的魔爪,正张牙舞爪的向着人們伸来。

  商队没能为他們争取更多的时间,乱兵摧枯拉朽一般摧毁了他們,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和几匹无主的孤马。

  一些年迈的男人拿起了棍棒,年幼的孩子們举起了手中的弓,“跟他們拼了!”一个叫铁柱的孩子大声叫着,他是这群孩子中最大的,有十五岁了。作为一个年少的孩子,他的梦想便是要成为一个武士,成为一个可以保护自己亲人村寨的英雄,虽然现在要以付出死亡的代价成为英雄,但他們仍然决定用这微薄的力量来保卫自己的家人,向敌人证明自己宁死不屈的决心。

  乱兵很快冲到了人群的前面,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些手无寸铁的难民,残忍嗜杀的刽子手們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乱兵們座下的马骑都在不停的打着响鼻,坐骑上的士兵冷冷看着这些可怜的人們,眼中却没有一丝怜悯。

  看着这些冷酷贪婪的士兵,村长极力控制自己的步伐,颤抖着走前一步,向他們恳求道:“各位官老爷們,我們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就求妳們放过我的这些乡亲吧!”

  为首的一个满脸虬须的大汉冷眼看着这个瑟瑟发抖的老者,并没有说话。

  “队长,不如……”这时旁边一个副手模样的人在旁耳语了一句,他听后微微点头。

  “把女人都留下,我可以放妳們走,不然,就只有再辛苦辛苦我手中的剑了!”为首的乱兵向人們厉声说道。

  “求求妳們了……”村长的话还没有说完,上来一个士兵一脚将他踢开,就要上来抓人。

  突然“嗖”的一声,一支羽箭从人群中射出,队长把头一偏,却射中了后面的一个士兵,好在箭的力道不大,只射进了半分,但仍旧疼的这个兵士嗷嗷直叫。

  队长大怒,拔出剑来向人群看去,“谁?给老子滚出来!”

  手下的士兵也纷纷举起兵刃作势欲砍,威吓众人。

  “竟敢暗算老子,不出来的话就把妳們全杀了,看妳还往哪躲!”队长眼中露出凶光,似要择人而噬。

  “是我!”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众人寻声望去,一个瘦弱的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正是铁柱。

  “臭小子,看来妳是活腻了,给我杀了他!”队长向手下吼道。

  一个士兵应了一声,拔剑向铁柱走去,铁柱紧紧握住手中的弓箭,毫不畏惧的死死看着来人。

  “妳們是天朝王国的军队,本应上杀场应敌,现在却在这里残杀无辜,妳們还是人吗?”一个声音响起。

  队长一惊,向发声处看了过去;一个衣衫破旧的年轻男子慢慢走出人群,用不屑的眼神看着他。

  鲁大叔认出那是半途中加入的一个叫窦曲的年轻人,

  “又一个找死的!”队长嘿嘿冷笑着,大声说道:“还有没有,都给我站出来!”见半天无人回应,转身向后面吩咐,“把人给我带出来!”

  一个被缚在一根木桩上的人被一匹马缓缓拖了出来,“乌达叔!”一个身影扑了出来,紧紧抱住缚在木桩上的人,

  “乌达叔,妳怎么样了?我舅舅呢?”骆西的侄子抱住奄奄一息的古乌达拼命的喊着,可浑身血污,皮开肉绽的古乌达此时已不醒人事,如何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从他身上的伤势来看,他一定是被一路拖到这来的,所以身上衣服已成了破条状,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

  “这就是和我們作对的下场,这家伙杀了我五个弟兄,我要他用血来偿还,妳們有谁想和他一样吗,哈哈哈!!!”乱兵的队长狂笑着将头转向窦曲,“妳也想象他一样吗?”

  窦曲冷哼一声:“总比像禽兽好!”

  “妳……”乱兵队长直气得一张黑脸变成了白脸,“给我上,杀了他!”

  随着一声令下,十余个士兵举刀扑向了窦曲。

  窦曲冷冷的看着他們,在他們快要来到身前之时,突然从身后抽出一枝短笛迎了上去。“铛”的一声,短笛架住了一柄从正面砍来的钢刀,没等对方收回去,窦曲用力一挥,将钢刀甩开,飞快的将短笛横刺过去,正中对方面门。那个士兵痛叫一声,翻倒在地,额上冒出血花,原来从短笛之中弹出一个刃尖,将短笛变作了一支短矛。短笛的笛身乃是精铜所制,所以异常坚韧,确实是一把暗藏机关的好武器。

  窦曲了解一人之后,立即将笛尖一转,刺入另外一个士兵的胸膛,左手以擒拿之术抓住从身侧攻来的一名士兵持刀的手,以内力震掉他的兵刃,紧接着反手一掌击在那人胸前,将他格毙。转眼之间便杀了三人,身手相当利落,看来是一个武功好手。

  攻上来的其余士兵看的一愣,在醒过神来之后,一扫开始的猖狂,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只是先将他围起来,趁隙进攻。

  “不愧是受过训练的士兵,比起那散兵游勇的土匪可要强多了,知道如何利用人多作战的优势。”窦曲心中暗想,

  “果然有两手,看来是个功夫不错的家伙!”队长心中暗想,但自己的手下毕竟是打过仗杀过人的老兵,虽然功夫不怎么样,但以多欺少的打法他們还是懂的,这小子只凭一时冲动便冲出来当英雄,最后只有力竭而死的下场。

  “多上几个!”队长喊道。

  立即便又有二十个士兵冲了上去,将窦曲围得严严实实的。

  窦曲刚刚又击杀了两名士兵,伤了两个士兵,但对方面一下子又围上了二十来个,一时间无数兵刃招呼了过来,他顿感压力倍增。

  窦曲是显州燕乐门的年轻弟子,燕乐门在显州也是小有名气的门派,门中弟子惯以各式乐器为武器,其实却内有乾坤,窦曲的笛子便是一个例子。这次窦曲出师外游励炼,回去时才知道显州已然失陷,他千辛万苦偷偷回到门中时,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后经多方打听无果,猜想师门的人是不是也随难民一起逃难西部去了,于是便在半路加入了一支逃难的队伍,想要到西部去探探消息。没想到半路上竟然遇到了乱兵,看见这些乱兵的禽兽行径,再想到国家的陷落也和这些临阵脱逃的乱兵有关,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时冲动,便作了出头鸟。

  一阵狠斗之后,窦曲又杀了两名士兵,但自己身上也中了两刀,鲜血开始渗了出来。随着血液的流失,渐渐的窦曲的动作也迟缓了起来,一不留神便又中了一刀,好在没有伤到要害,不然窦曲的性命恐怕不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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