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大婚

　　若说命运弄人，说到底来，还是人喜欢自找麻烦。做谁的王妃，孟瑶菁确实没那么在乎，只是辜负了众人对自己的期望，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五皇子姬凯辰自从三日前中帐宣旨过后，便再没露过面。还好他并没有出现，因为事情出发的太过突然，孟瑶菁还没有想好，要如何面对自己这位夫君。

　　家书已去，还未听得回音。向来这样的事，即便自己不修家书告诉孟将军，他身在军中也会有所耳闻。

　　孟瑶菁不是寻常闺阁小姐，自然知道自己本是孟家与淑贵妃娘娘联姻的一步棋。虽然外人艳羡，三皇子还是五皇子，总归是做个王妃，可是五皇子势单力孤，实在不堪与三皇子的实力相较。

　　况且五皇子实在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他似乎原本就知道自己与三皇子的事，所以一直有心避讳，如今，徒然的成了这种局面，还不知他心中是怎样对待。

　　孟瑶菁恰刚出浴，秀发上的水珠兀自滑落。一个待嫁的女子，青天白日里这份悠闲到实在是难得。秦昭仪晋为惠妃，奉旨一手打理她与五皇子的婚事，他们两个便更有理由，守着礼法互不相见。

　　一间屋子里，主仆三个，各自想着心事发呆。

　　“碧儿。”

　　“奴婢在。”

　　“你说，父亲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接连两三天没开口说话，说了便是这一句。珠儿瞧瞧面色沉静的碧儿，想宽慰一句，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小姐若是真担忧老爷的心思，变不会大选之日出了那样的事了。”

　　孟瑶菁没有说自己遇袭的事。碧儿亦没有提起大选当夜的事，只是那日的事叫珠儿撞见了。珠儿虽然不通男女风月之事，然则与元宝厮混了许久，也不是傻子，心中自然明白。

　　孟瑶菁听得碧儿一通抢白，便知碧儿对自己心有怨气，只好闭口不谈。

　　“小姐成了辰王妃，叶梓楣竟成了恒王妃，到底还是她有手段。一路躲着咱们，避着咱们，竟还有这般的际遇。”碧儿的神色有些落魄。这番话若放在平时，定叫碧儿ma6de泼辣非凡，此刻说来，确像是呓语般。

　　“我瞧着，咱们也不必这般垂头丧气的。五皇子虽没有三皇子俊俏，又没有母亲撑腰，可咱们小姐总还是个王妃。”珠儿见不得小姐和碧儿皆是死气沉沉的样子，遂说了句俏皮话儿。

　　碧儿冷眼道：“咱们大小姐。也是个王妃。如你所说，到底是个王妃就结了。既这般，老爷的嘱托又算的什么。”

　　听得碧儿骂的尖刻，有了几分平时的样子，珠儿一高兴道：“嗨，那怎么一样。大小姐的夫婿早就死了，咱们五小姐的夫婿不是还没死吗！”

　　察觉到小姐和碧儿忽然一齐盯着自己看，珠儿使劲的抿了抿嘴唇儿，也不再做声。

　　孟瑶菁微微的一笑，深叹了一口气，道：“既已经是天命，必有他的道理。我的事既已经尘埃落定，便也有了身份。只选个良人，将你们两个也都顺顺当当的托付了才好。”

　　“已经许久不见元宝哥哥了。五皇子现下在这里，他是五皇子的带刀侍卫，怎的总不见他。”珠儿的声音越到后来越弱下去。

　　“小姐，今日是叶梓楣与三皇子大婚。”

　　什么都瞒不过碧儿的眼睛。听得这一句，孟瑶菁的笑容微微迟滞了一下。

　　没错。今日，是他大婚。

　　双手交握，指尖轻触腕上的玉镯。这玉跟了她一段时日，红的愈发鲜艳了。这样鲜亮的红色，若是映着大红的喜服，必定明艳动人。抓紧了，轻一用力，将那玉镯从手上褪下，悄悄的携在袖里。

　　若是有机会，必交还给他便是了。他说过，这镯子，是用来赠予他心爱之人。

　　门外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守在内门的小宫女跑着来报：“孟小姐，五皇子正往咱们听霜阁来呢。”

　　孟瑶菁是准王妃，虽然下人们还口称小姐，但眼下所用物品的制式皆是按着王妃样子来办。住的也不再是往昔待选佳丽所住的只有一进的小屋。伺候的人也都多了起来。

　　按例，皇子成年，皆要在封地完婚。皇上顾念与李荣华的旧情，对五皇子格外开恩，准许他留在行宫完婚。这般的恩遇，又是新贵入主，下人们伺候的自然格外殷勤些。

　　“想来是为三皇子今日大婚而来。”

　　孟瑶菁携着宫中的人，迎在内门口。

　　三日来，第一次见到姬凯辰的面。

　　福身一礼，“五皇子万安。”

　　“从前你并不这样唤我。五皇子，哼。”伸手一让，道：“孟小姐请。”

　　不过是为了礼数周全，孟瑶菁被姬凯辰无故的抢白了一顿，心下也不大痛快。进到内堂，五皇子坐了主位，孟瑶菁陪坐。自有下人奉了茶水上来，又由于碧儿同珠儿呈上去。

　　接连的几日，姬凯辰心中亦有难解的疑虑。近乡情更怯，原来来时的路上，也不知如何面对。那一声五皇子于孟瑶菁来说，不过是寻常礼数。妻为夫纲，尊称一声并无不妥。可是在姬凯辰听来，却是十分的刺耳。

　　“皇兄与皇嫂今日大婚，喜饼应该已经派送到宫中了。你我两个还未完婚，况且皇子大婚之时应当留守封地，我不宜与你一同回宫。晌午过后，你便自行进宫拜见吧。”为着那一句五皇子，姬凯辰生了气，言语间便着意将话说的生硬些。

　　孟瑶菁面色和缓，嘴角微微含笑，不语。

　　姬凯辰才刚一口气说了许多，一扫来时路上的忧愁顾虑。能这般与孟瑶菁讲话，便真正找到了做夫君的高大感觉。心中正暗爽，端起茶盏来品了一口，瞥眼间却见了孟瑶菁这般的慈祥神态，心中的喜悦顿时去了大半。

　　故做严肃道：“若没有旁的事，我这便走了。晚些时候，我着人护送你进宫。”

　　“是。”

　　终归脱不了孩子的脾气。孟瑶菁这几日的难过感伤是真，五皇子的心地坦诚也是真。只是五皇子的这点光亮，似乎已有照亮不了的地方。她轻轻的点头，站起身来，送他到门口。

　　姬凯辰瞧着孟瑶菁，皱眉，顿了一顿，道：“这几日在行宫附近搜寻，并没有见什么可疑的人。”

　　孟瑶菁抬头一愣。那事也过去几天了，想不到五皇子还在追查。

　　见她不说话，姬凯辰又道：“你颈上的伤可好些了吗。”

　　听人提起伤，孟瑶菁侧过头去，下意识的轻触颈间。那青紫的皮肤已经转为殷红。

　　“劳你挂记，只是些皮肉伤，已见大好。”

　　姬凯辰定定的站在原地，瞧了她一会儿，便大步而去。

　　孟瑶菁目送他出门，绽开了一个轻松的笑，道：“碧儿，打点东西。一会五皇子派人送咱们回宫去。”

　　“回宫自然要去拜见淑贵妃娘娘，小姐怕是要倒大霉。”珠儿口中嘟嘟囔囔道。

　　“小姐一会儿是几日不笑，见了五皇子又笑的这样的多，想来今后与新姑爷必定恩爱。”

　　纠缠了这几日的困惑才刚放下，碧儿的一句话，似乎将孟瑶菁一眼看穿了般。她重又收起笑靥，转身回房去了。

　　珠儿与碧儿并肩而行，忽然，珠儿一把扯住了碧儿的衣袖。碧儿转过头来，疑惑中带着点愠怒。

　　珠儿少见的正色，刻意压低了嗓音，道：“不管三皇子对你做了什么，咱们只是奴婢。小姐本就心情郁结，我不许你再这样和小姐说话。”

　　碧儿一股怒火冲上头顶，瞪着眼睛，使劲的瞧着珠儿，仿佛要一口吃了她似得。珠儿被唬的缩了缩脖子，瞬间恢复了常态。

　　众人皆道，这一场乱点的鸳鸯铺，只有叶梓楣还能得到些许的好。自幼的青梅竹马自不必说，她仰慕三皇子已久，如今达成所愿，自然应该满心欢喜。

　　行过拜堂之礼，如今端坐喜帐中的，便已是恒王妃了。大红的盖头遮住了叶梓楣的视线。透过盖头的一条缝隙只瞧得见自己的喜服裙裾，还有金丝花纹的鞋尖。

　　外间热热闹闹的吵嚷声，皆是为着她与三皇子姬凯恒的天作之合。她嗅着房中甜蜜的香料气味，欢喜一会，又忧心一会。

　　原已经打定主意追随父亲悬壶济世，如今却成了王妃，嫁给自己心爱之人。她痴痴的笑了一会。

　　确不知道孟瑶菁和凯辰如何了。自己亲眼得见三皇子的血玉镯子带在孟瑶菁的玉腕之上。自己又亲自逼着孟瑶菁赌咒只真心于三皇子姬凯恒一人。

　　兜来转去，总是这三个人之间的事。自己如今，到底是鸠占鹊巢。只不知道凯恒到底是做何想。

　　正胡思乱想的功夫，一个婢女匆匆的推门进来，附在叶梓楣耳边低声笑道：“小姐，酒席撤了，新姑爷正回房来呢。”声音中透着欢喜。

　　新嫁娘坐帐，不能出声。即便是能做声，叶梓楣也不知此刻该说些什么。方才脑海中那些纷纷扰扰，似是而非的事情统统抛诸脑后。她羞得低下了头，紧紧的咬着涂的娇艳无比的红唇。抿着嘴儿，止不住的羞涩。

　　但听房门咣当一声响，一个人踉跄着脚步进到房中。姬凯恒抬眼间，见着自己的新嫁娘蒙着喜帕，开颜一笑，道：“我的恒王妃！”

　　紧接着便是彭的一声，房内便停止了一切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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