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逐虏中原（一）

　　侍卫马军司经过全面整顿之后，除了原来的龙骑卫、神骑卫、骁骑卫以及云骑卫四厢之外，又额外增加了一个永靖骑军，每一厢的都指挥使都换成了轩辕昭的心腹心信，不仅如此，现任的各厢各军各营统兵将官，全都是田重祥、毕宗卿以及铭山六虎在将习堂集训出来的，他们在九侯堡半年多的时间里，几乎将两淮营级以上将官全部轮训了一遍，如此一来，如今侍卫马军司的实力就可想而知了。

　　半个月之后，所有的整顿措施都已经落实到位，只有一个人没地方安置，那就是主管马军司公事韩平胄。此人上马不能杀敌，手握军权却不会将兵，就是对钱财、吃喝之事比较感兴趣，轩辕昭想来想去，最后因人设职，临时给他安排了一个江淮督府总军需官的肥差。

　　此前在宁江府的时候，淮西总领官唐崇璟统揽钱财粮草等一切后勤庶务，轩辕昭少操了不少的心，现在两淮总领所的总领官都是国用使杨维山的亲信，谁替他操心这些琐事？如今韩平胄正好派上用场，他是当朝太师韩贵胄的三弟，谁敢不买帐？是以由他出面与总领所及地方官府打交道，正是人尽其才。

　　总军需官除了负责数十万大军的谷物钱粮以及吃喝拉撒之外，轩辕昭又给韩平胄增加了一个任务，那就是接收和传递有关战时情报的军马文字，这种事情本来应当是两淮总领官负责的，轩辕昭信不过他们，干脆直接越过总领所，由韩平胄负责与朝廷、川陕以及荆湖三处进行实时联络。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接下来就要着手布署两淮进军事宜，轩辕昭命人把总参议官兼建康都统毕宗卿找来，准备研判一下敌情最新动向。

　　这段时间由于军务繁忙，哥俩虽然天天见面，却没时间单独在一起聊叙，当天晚上，轩辕昭让人弄了几个小菜和一壶老酒，与毕宗卿边喝边聊，气氛甚是融洽。

　　烈酒一上头，毕宗卿就绷不住了，他开始咧着大嘴埋怨道：“老三，你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告诉我们？怕我们去喝喜酒闹洞房是不是？我可告诉你，哥几个都生着气呢。”

　　轩辕昭轻抿了一小口酒，笑道：“千里老远的，就为了喝口酒，值得吗？再说了，你们没喝上喜酒，岳老大他们不是一样也没喝上吗？好了好了，等北伐胜利了，我给你们补上也就是了。”

　　毕宗卿听了这话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他其实想说的根本不是喝喜酒的事儿，老三这次领着七万马军司出师北伐，身边的靖卫营亲兵全换了，连一个墨家人都没有，以前形影不离的墨元瑛更是踪迹全无，他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老三的新娘根本不是墨元瑛，竟是韩家的大小姐韩元熙，这可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怪事。

　　毕宗卿红着大脸憋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郑重其事的问道：“老三，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哪知轩辕昭听了这话，俊脸立马呱嗒一下阴沉下来，声音冷冷道：“不当问。”

　　他心里清楚的很，毕老二准是要问墨元瑛的事儿，孩子没娘说起来话长，一说起这事又要揭他的伤疤，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晚了，再说了，如今大战在即，怎可儿女情长？是以立即冷言制止住了。

　　毕宗卿见他突然变脸，心里一咯噔，慌忙放下手里的酒盏拱手说道：“军侯息怒，下官唐突了。”

　　他一时紧张，居然连称呼也改了。

　　室内的气氛顿时陷入尴尬，两人呆坐了半晌，轩辕昭见这酒再喝下去也没什么味道了，还是谈谈军务吧，于是站起身走向堂前悬挂着的一面巨帧军事要略地图，毕宗卿默不作声的跟在他屁股后边亦步亦趋。

　　轩辕昭背负双手在地图旁看了半晌，忽然回头问道：“毕都统，上次从淮东入侵的可是虏军右副元帅谷截宗翰？”

　　毕宗卿脱口回答道：“不是！虏军左副元帅仆散布仁。”

　　轩辕昭咦了一声道：“仆散布仁不是在淮西驻军吗？”

　　毕宗卿随即答道：“谷截宗魁病故之后，金源帝国新皇帝任命谷截宗翰为虏军都元帅，在汴京坐镇指挥，而左副元帅仆散布仁就被调派到淮东前线了。”

　　轩辕昭点了点头又问道：“此前仆散布仁的虏军攻到什么地方？”

　　毕宗卿听了这话，忽然噗呲一声笑道：“军侯有所不知，仆散布仁以为您人在川陕，两淮之地疏于防范有机可乘，是以偷偷渡淮南下，结果穿进赵大胡子等人预设的布袋里，整整吃掉他三千前锋军，幸亏仆散布仁没有跟来，否则就拿他的脑袋祭旗了。”

　　轩辕昭听罢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他在与不在，这些精心调教的虎贲骁将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过了片刻，他忽然又皱着眉头问道：“仆散布仁在淮东一带布署多少兵力？他的统帅大营在何处驻扎？”

　　毕宗卿想了一下道：“总兵力大概有十万左右，仆散布仁坐镇淮北重地宿豫县，虎视淮东数百里沃土。”

　　宿豫其北倚骆马湖，南临洪泽湖，中间有京杭大运河穿境而过，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自古就有“北望齐鲁、南接江淮，居两水(即黄河、长江)中道、扼二京(即北京、南京)咽喉”之称。

　　轩辕昭站在军事地图旁凝视了良久，突然冷笑一声道：“好！仆散布仁这个刽子手，他可给自己找了一个风水上佳的葬身之地！”

　　此前仆散布仁血洗颍州城，整整屠城三日，轩辕昭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气得吐血，这一次他无论如何是不会让仆散布仁活着离开中原的。

　　毕宗卿听了这话，知道老三准备在宿豫全歼仆散布仁的十万大军，于是赶紧让人此前搜集到的军事情报整理出来，以便制订一个详尽的作战计划，两人忙活了整霄，终于制订出一套相对完整的两淮进军方略。

　　早在离京之时，轩辕昭就已经密遣心腹去了川陕之地，命令唐崇璟和岳钟麟率川陕大军兵出大散关，直捣西部重镇京兆府，以便将来在汴京会师。

　　三日之后，韩平胄接到唐岳二人的军报，二十万川陕大军已经风卷残云一般掠过了秦岭，现如今正在攻打雍城，不日就会攻至京兆府。轩辕昭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即命令镇江都统司作为右路军，从楚州渡淮北上，建康都统司作为左路军，从盱眙向北进发，侍卫马军司则从中路直捣仆散布仁的大本营宿豫。

　　三路大军共计二十万兵力，两日之后各军的先锋骑军齐头并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四面八方包抄到宿豫的后方，封锁住虏军的退路，随后而至的主力大军渐次铺开，将龟缩在宿豫城中的虏军主力围得水泄不通，没来及撤退的虏军则被斩杀殆尽。

　　此前仆散布仁一直在做着强迫南朝割地赔款罢兵议和的美梦，没想到顷刻之间南军如天兵天将一般突降而至，令人惊惧的是，他们打出的旗号竟然是轩辕昭三个字，更没想到的是，南军的先锋冲击部队全都是清一色的骑军，只用了不到十二个时辰，就将他们的所有退路都给封死了。

　　全面围城之后，轩辕昭并不着急，他在等虏军新任都元帅谷截宗翰派兵驰援，事实上，他早就布署好了，只要谷截宗翰胆敢露头，他立即命令已经渡淮攻向颍州的江州都统司和池州都统司掉过头来，从背后进行包抄，实施围点打援的战略。轩辕昭在等待援兵的同时，仆散布仁也是望眼欲穿，可惜远在汴京的谷截宗翰没有发来一兵一卒，因为他已经接到最可怕的军情急报，根本无遐顾及淮东安危。

　　西线唐岳川陕大军攻势猛烈，在没有谷截宗魁坐镇督师的情况下，虏军黄河主力兵败如山到，正向黄河北岸疯狂溃逃，中线荆湖战区的韩家军虽然进军缓慢，但是十万大军已经攻到邓州附近，距离汴京近在咫尺。现如今汴京周边失去帝国最凶悍的永安骑军护持，就像没牙的老虎，实力锐减了至少一半以上，各路南军势若破竹，京畿卫戍军望风披靡，现如今只能据城死守，局势凶险到什么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仆散布仁见援军迟迟不到，知道再撑下去也是个死，临死之前不如冲出去碰碰运气，万一侥幸成了漏网之鱼，岂不是捡了一条命？是以下令全军破城而出，从四面八方突出重围。城外的南军早就布署了数万张强弓劲弩，简直就是密不透风的箭阵，绝大部分虏军士卒都被射成了刺猬。

　　仆散布仁在数千名虏兵用肉身搭起的一道道盾墙保护下，狼狈不堪的逃出了重重包围圈，本以为从此可以苟延残喘了，不想却掉进陆斌龙、焦炳忠等人早已张好的口袋，他和九死一生的数百名亲兵再次陷入死亡绝境，这一次没有那么幸运，原归正军的弟兄们为了这一天都快等疯了，他们将仆散布仁的护卫亲兵一个个脑袋剁下来当球踢，踢累了之后，这才将罪魁祸首仆散布仁一刀一刀凌迟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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