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赌徒易败,千手常胜
自己不惜冒着暴露的危险也要将苏白卿的大氅拉开，若是如此还不能将她的名声败坏，那就太滑稽了！
孙菲菲慢慢扬起脸庞，不经意对上了低头的苏白卿，四目相对，苏白卿眼神中根本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有无情的审视。孙菲菲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迅速地对苏白卿的衣物看过一遭。
“怎么会？”
扯开大氅之后的苏白卿并没有出丑，虽然水蓝色外衣浸满湖水粘在内裳上，可内裳却并不是刘子萱特意为她准备的那一套，反而厚得很。不要说什么春光了，就连肉都不见得露出来。
楚初辰拿起地上的大氅抖了抖，又替苏白卿遮上，他不满地瞪一眼苏白卿，苏白卿敛容不语。
薛寒月怔楞在原地，孙菲菲怎么会比她的动作还要快？先前表妹落水时也是，她也离表妹很近，总不会是……不会的，不会的！孙菲菲与她做好友这么多年，若是连她都不可信，还有谁可信？！
那名被扭腰间肉的小姐回头狠狠地望向孙菲菲，“孙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孙菲菲抿唇回应：“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名小姐摸着自己尚在隐隐作痛的腰心中窝火，说话也不管不顾起来：“你东中郎将府难道就如此行事无所顾忌么？你靠什么狂，薛寒月么？她也是个没人要的，你们这堆老人就放在一起发霉算了！”
孙菲菲听到这话眉头不禁跳了一下，显然“老”、“没人要”这种话对她来说可能是禁词。
薛寒月早就听惯了这些话，也不曾将她说的当回事，可是她不在意，总归有人会在意。
“她将会是青霄唯一的二皇子妃！”一道低沉的男声自她们身后的人群中传来，一身黑衣的欧阳宇轩缓缓踱步而来。原来刘谨峰实在是担心，命人在两船之间搭上木板，不少人都通过这块木板走到女客船上。
首当其冲的便是欧阳宇轩，怒气在他的眼中氤氲，隐怒的面容犹如天神下凡，而他说的那句话也在众人心间回荡。
二皇子果真心仪薛大小姐！
欧阳宇轩慢慢靠近薛寒月，薛寒月却后退几步向他恭谨地行礼。
“见过二皇子殿下。”
欧阳宇轩刚刚伸起的手渐渐紧握成拳收回袖中，“免礼，起吧！”
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凝滞，周围人等全都屏住呼吸不敢出言打扰。然而总有人看不清形势，刘谨峰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萱儿！”刘谨峰瞪大双眼快步跑到昏迷的刘子萱身边，伸手探其鼻息，在发现呼吸平稳之后悄悄松一口气，他愤怒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无人应答他的话，感受到刘子萱身下的水渍，他神情一滞，“子萱也落水了？”
有人偷偷看一眼楚初辰，但也不敢多加言语。
将刘子萱救上来的那位男子见此场景小声回道：“刘公子，刘小姐确实落水了，方才才被救上来……”
楚初辰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的话接着说道：“哎！怎么各位都不忍心告诉刘兄此等喜讯啊！”
“喜、讯？”刘谨峰看着昏迷的刘子萱，莫名其妙地看着楚初辰。
“是啊！真是个天大的喜讯！刘兄，你妹妹她啊，有心上人了！”楚初辰夸张的说辞使得在场的不少人也同刘谨峰一样呆住。
刘谨峰反应过来之后第一反应是慌张，妹妹将心思从二皇子转到大皇子身上这件事绝对是秘密，如果有心人拿捏住妹妹的把柄，便可以说她是水性杨花、朝三暮四，那如何能够嫁给大皇子做正妻？
可楚初辰下面的话让他整张脸都变得煞白。
“刘兄，你妹妹倾心于刑部尚书李大人，方才已经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宽衣解带，差点自荐枕席了！”
“什么？”
“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发出，一个是难以置信的刘谨峰，另一个是愤怒难当的大皇子欧阳宇皓。
欧阳宇皓望向刘家兄妹的目光充满被耍弄的怒火，狠狠甩袖就要愤而离场。刘谨峰看见这场景，根本顾不上这事中的细节，张口斥道：“我妹妹对李大人绝无男女之情，你莫要血口喷人！”
欧阳宇皓也恢复些许理智，或许，是他想错了……
苏白卿抓住机会接话道：“刘小姐心生爱慕并无过错，只是用错了方法，生死存亡之际看见心爱之人，行为放浪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有平日里就与刘子萱不对盘的小姐落井下石道：“怀明郡主倒是善解人意，可惜刘小姐是情不自禁还是早有打算，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毕竟这么多人都看见她朝着李大人扑过去的。”
欧阳宇皓听到这里，眼神已经极尽冰寒，对着欲言又止的刘谨峰说道：“刘兄便好好照顾这位难耐爱恋之情的刘小姐吧！本皇子就先离开了！”
刘谨峰大急，扔下在怀中的刘子萱，连忙向欧阳宇皓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大皇子，您听我解释，事实一定不是如此啊！”
欧阳宇轩与薛寒月虽然都听到了来龙去脉，可两人像是雕塑一般动也不动，孙菲菲见此灵机一动走至两人之间，挽住薛寒月的臂膀，和善地说道：
“二皇子挂念寒月这才到女客船中的吧！寒月心中必定都是明白的，只是现在人多口杂，羞于表达情意而已。”
孙菲菲一副打圆场的姿态，薛寒月虽然心中并不是这样想的，面上也和缓许多，可是欧阳宇轩却一点也不买账。
“我与她之间的事，不需要旁人穿针引线、暗自揣度。”他说话时曾经属于将士的凌厉之气更加明显，即使只是陈述事实，也有极强的压迫力。
孙菲菲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薛寒月不忍好友如此，狠狠瞪向欧阳宇轩，“你我二人之间若不是有旁人，还能说些什么？”
欧阳宇轩被薛寒月这句话堵得脸色铁青。
“那你又为何躲我？”
薛寒月凄然一笑，“躲你？难道我还要顶着京城众人异样的目光与你每日相见么？”
欧阳宇轩抿唇沉稳道：“我知道了。”
这两人就又一次陷入沉默，直到那位手足无措的李大人靠近欧阳宇轩，悄悄地小声问道：“殿下，臣当真与那位刘小姐没什么……”
“娶她吧！”欧阳宇轩盯着薛寒月嘴上回应李大人的话。
“这……这可不行！”李大人立即摆手道，可是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
欧阳宇轩解释道：“你不是一直烦扰你夫人不肯让你纳妾么？那就让刘小姐做你的平妻吧！你也能坐享齐人之福，何乐而不为呢？”
李大人看一眼昏迷的刘子萱，又想起家中凶恶的婆娘，不禁打个寒颤，心中还是犹豫不定。
楚初辰决定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是二皇子的命令，你身为臣子，难道不应该替天家分忧么？！”
李大人看着相貌沉毅的二皇子，咬咬牙做下决定。
“好，我明日就来刘家提亲！”
刘子萱尚在昏睡中，还不明白在这片刻的时间内，她为苏白卿量身定制的局，反而让她自己深陷其中，当她醒来，悔恨会卷攫她的心，遮住她前行的方向。
从头至尾只说寥寥几句话的苏白卿淡然开口：“表姐，我有些累了，咱们能去岸上么？”
薛寒月将目光从欧阳宇轩身上挪开，上前扶住苏白卿，纵然别人不知晓苏白卿与刘子萱究竟为何突然双双落水，她与孙菲菲却对此清楚得很，她是替自己和孙菲菲挡了无妄之灾。
自己还说什么要保护她，到最后反而是她来保护自己，真是没个表姐的样子。
“好，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薛寒月斩钉截铁的态度让欧阳宇轩狠皱眉头，他看着苏白卿的眼神也开始带着审视，苏白卿却仿佛根本感觉不到他的目光似的行动自如，这使得欧阳宇轩更加不安。
“她与旁人很是不同是不是？”楚初辰突然靠近欧阳宇轩说道。
“谁？”欧阳宇轩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能有谁？苏白卿啊！”楚初辰笑眯眯地看着苏白卿被薛寒月扶走。
“呵，我瞧着也没什么不同，跟京城小姐一样娇弱，哪里比得过经历过边疆塞野的寒月！”欧阳宇轩说到薛寒月这一点，神情终于不再是板着脸，而是带着些许自豪。
“也就是你喜欢她这种的，我的卿儿啊，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耀眼！”薛寒月与苏白卿的身影已经渐渐看不清，他们二人还是站在原地，像是较起了劲。
“苏白卿不过才十四，也算得上是女人？”
“薛寒月都快二十了吧！啧啧啧！”
欧阳宇轩刚刚听人提过薛寒月的年龄，正是敏感的时候，当即就说道：“你的卿儿？我看怀明郡主似乎对你毫无意思啊！”
“你又好得到哪里去？四年了才把粘人精解决，解决了又怎么样，你心上人不还是不想与你成婚么？！”楚初辰哪里会让人占便宜。
李大人总算是找到机会插嘴调和，“两位都是大富大贵之人，心想之事必定会成。”
“那还用得着你说？”原本在斗嘴的两人纷纷冒出了这句话向着李大人说道。
而苏白卿这边则对他们二人的幼稚行为一无所知，孙菲菲跟上她们也搀扶着苏白卿的另一只手。在她搀扶苏白卿的那一霎那，她们二人对视一眼，孙菲菲不由自主地避开目光。
苏白卿忍不住问薛寒月：“二皇子今日已算是表明心迹，表姐又是为何不能释怀呢？你不是已经等了他四年么？”
薛寒月望向前方的目光也充满迷茫，“从前只是一味地等他，等着等着就开始怀疑，他当初为什么不拒绝我平妻的提议呢？是不是这四年来都是我在强求？哪怕是刚刚他那样说，我也总是在想，怎么就这样巧合，刘子萱出事，他就正好宣告天下了？”
苏白卿停下脚步，笑着对薛寒月说道：“表姐，我有些话想要单独与孙小姐说，不知你可不可以暂时避开？”
薛寒月奇怪地看一眼她们俩，但还是点头道：“自然可以，只是你们要说些什么？”
孙菲菲笑着道：“郡主都说了要你避开，想必是不能让你知道的事吧！”
苏白卿也笑得温婉，“表姐就不要多问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些东西想要问问孙小姐。”
薛寒月虽然肚子中全是疑惑，也不得不离开，让她们单独说话。
等到薛寒月的衣角消失在拐角，苏白卿的眼神慢慢冷下来。
“明人不说暗话，孙菲菲，既然你已经选择了刘子萱，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表姐当做挡箭牌，我就不可能放过你。”
孙菲菲也一改人前对她那副体贴的模样，不屑地说道：“怀明郡主年龄不大，口气倒是不小，想要扳倒我？也得看你那表姐答不答应！”
孙菲菲这么多年来对薛寒月维护过多少次，又与她一同捱过多少难关，没人能知晓，薛寒月对苏白卿是心疼大过信任，但是这些根本不足以动摇孙菲菲在薛寒月心中的地位。
对此，苏白卿心知肚明。
“你又是接近表姐，又是投靠刘子萱，究竟图什么？”这也是苏白卿最想不明白的地方，她与表姐已经情同姐妹，为什么还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去接近刘子萱，还替她做事？
孙菲菲看着苏白卿这副疑惑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怀明郡主当然不明白！寻常人等谁能明白我？！”
这么多年不曾说出口的秘密，终于有人张口问自己，而且这人还是被誉为青霄第一文人的前安丞相的关门弟子，便是心机深沉如孙菲菲也不免得意忘形。
“若是将宝压在一处便是赌徒，可我不是赌徒，我是千手。”
“赌徒易败，千手常胜！”
－－－－－－题外话－－－－－－
补上昨天欠的部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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