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老树
“谁敢笑话当朝郡主？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么？”绿竹俏生生的这句话堵得苏白翎哑口无言。
以苏白卿现在的身份，京城中有背景的姑娘个个都想要和她搭上关系，即使她穿得素淡，又有谁敢说她跟众人的审美不同呢？说不定还要奉承两句。
苏白卿的身份给苏白翎带来的巨大压力和挫败感尤其强烈，她咬唇扭过头去不看苏白卿。
苏白卿却没那么容易放过她，“二妹妹现今是长本事了，我这个做姐姐的竟是一句也说不得！你我虽非同母所生，但是所幸都在苏府，既为姐妹，应当相互扶持才是。那绣品的事儿我之后自然会去找大少爷问个清楚，可是妹妹下次做事也得瞧瞧，得罪的人是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
苏白卿话音刚落，那原本好好落在托盘上的银簪骤然“咔擦”一声裂成两半，苏白卿靠在苏白翎耳边轻声道：“这簪子我原本很喜欢，可是被你碰过了，我觉得恶心，便再也不想看见它了，可我又不愿你再用它，所以、它还是毁了最好。”
在苏白翎惊恐的神情中苏白卿领着自己的人又回了明珠苑，在回去的路上恰好遇见了来寻她们的绿冰，绿冰慎重地附在苏白卿耳边小声说道：“大少爷不知为何在查前几日您与墨姨娘出门时走的路。”
苏白卿想起那一天窗帘掀起时苏致远呆愣的样子，冷笑一声吩咐道：“叫下面的人闭紧嘴巴，等他问得狠了，再告诉他那一日马车中的人是墨姨娘！记得让墨姨娘避讳着他些。”
不过是那一眼，苏致远哪里能分辨出那一日马车中的人究竟是谁？
乱吧，乱吧！这府里还是得乱起来才有意思，她也才能有机会把这些脏东西全都拔出来清理掉。
苏白卿这边已经为苏致远设下了**阵，而苏白翎则脸烧得通红站在院子里，再没有晒太阳的心思。
她眼神左右一晃，周遭所有的丫鬟婆子纷纷跪了下来，哆哆嗦嗦地求着：“二小姐，奴婢们已经尽力了，实在是拦不住大小姐啊！”
说起这个苏白翎恨得是牙根痒痒，“她又没带那个会武功的丫鬟，你们都当我眼瞎是不是？她不过就来了三个人，哪里就拦不住了？我看是你们这帮欺软怕硬的东西心里怂了，你们怕苏白卿罚你们，就不怕我罚你们么？！”
众人讷讷无言，二小姐脾气娇纵，但是有大夫人管着，这么多年以来，极少闹出人命，只是身体上吃些苦头；可是大小姐不一样，她从乡下来的，也不知学的都是些什么，明珠苑里流的血太多了，她们虽然做人奴婢，但也是惜命的啊！
苏白翎一把踢翻身前的美人椅，袖子一挥将桌子上的吃食全都扫落到地上，瞪着眼前跪着的人，一字一顿地说道：“好啊，既然你们不怕我，那我就好好帮你们松松筋骨！”
说罢冲着门外喝道：“来人！把这些不听话的下人们拖出去，打到腿断了为止！”
众人神情骤然慌张起来，不住地对着地上磕头哭诉：“二小姐息怒啊！奴婢们知道错了！”
“奴婢家里还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要养，奴婢若是残废了，他可怎么办啊？！”
“可怜我高龄的母亲啊！”
……
这些哭诉对于盛怒中的苏白翎毫无作用，她连一句都没有听进耳中，气愤地冲着门外跺脚。
“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本小姐在招呼你们进来做事都听不见吗？一个个的都是死人吗？苏白卿究竟是怎么管家的，居然能让府里的下人们都敢不听小姐的话了！”
半晌才有一道身影瑟缩着走进院子中，不忍心地看一眼身后跪着的人，那可都是平日里与他一起玩闹的下人们啊！
他小心地给苏白翎行礼后说道：“二小姐别骂了，这是大小姐吩咐的，这帮下人们对二小姐很是忠心，就连大小姐都险些没能进来，故而——有赏！”
众人听见这话还来不及欣喜，苏白翎又阴沉地说道：“她有赏，我有罚，这又有什么干系？让她们拿着她赏的钱去打板子吧！”
那人本就想救这帮平日里与他关系尚算不错的下人们，心想大小姐可真是神了，连二小姐说什么都能料到，急忙说道：“大小姐这赏就是——抹平了二小姐您的罚。”
那人说完偷偷看一眼苏白翎的神情，那张原本俏丽的面容已经布满阴霾，看着甚是可怖，吓得他立即低头。
苏白翎攥紧衣袖，捏出一道道折痕，“她凭什么，凭什么管我院子里的事！我要罚谁与她有什么关系，凭什么！”
琥珀眼见苏白翎情绪快要失控，急忙上前劝道：“二小姐，您不要跟大小姐置气，大小姐现在毕竟管着半个苏府……”
“啪！”
响亮的一记耳光，止住了琥珀接下来的话，琥珀被这一巴掌扇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脑子里也瞬间变成一团浆糊。
“我什么时候让你说话了？就凭你一个蚂蚁般的丫鬟也敢过来顶我的嘴，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琥珀跟了苏白翎十年，即使她做的再过分，琥珀都会默默忍耐下来，所以她对待琥珀是变本加厉，可惜她自己从始至终对此都毫无所觉。
“奴婢知错。”
琥珀和平时一样垂下头认错，即使这件事她根本没有犯错。
这样的场景在院子里每隔几日都会发生，不少人心疼地看着琥珀，但畏于苏白翎的“凶名”，不敢开口替琥珀说话。
二小姐生气起来就像一条疯狗，逮着人就咬，现在这情况是人人自危，谁又顾得上别人呢？
所有人都以为这次和从前的每一次一样，琥珀会“乖巧”地再次收敛二小姐所有的坏脾气，继续行使一等丫鬟的本分。
只有琥珀自己明白，这一次已经是极限了。
——分界线——
是夜。
苏白卿照常在屋子中自顾自地下棋，珠儿拿着一个包裹满头疑惑地进屋子问道：“咱们院子门口突然多了一个包裹，是哪位姐姐丢下的么？”
绿竹和绿冰对视一眼后纷纷摇头，齐齐答道：“我们都未曾丢过包裹。”
珠儿捧着那包裹掂量两下，嘟囔道：“这包裹还挺沉的，里面放的东西应该不少，不是两位姐姐的，难不成是谁的恶作剧？”
绿冰表情有些严肃，银剑出鞘挑起包裹将它割开，可是却发现里面竟是些写满日期的纸。
绿竹看了两眼，也皱着眉头说道：“这东西看着也不像是害人的，也不是恶作剧，难不成是谁丢了什么东西在咱们这儿不成？”
珠儿频频点头，“这么多纸又记得这么详细，丢了东西的人应该也很着急吧！大小姐，咱们要不要替这包裹寻寻主人？”
三人纷纷将视线移到苏白卿身上，苏白卿远远看着那堆纸，微挑嘴角。
“不必寻它的主人了，这些东西就是送到咱们明珠苑来的。”
三人疑惑地问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处？全是些字，还乱七八糟的……”
“想把一根内里已经腐朽的老树拔根而起，就必须要耐心等候。等那些曾经在这颗老树腐朽之事上出过大力的人忍不住跳出来，告诉你这棵树究竟烂得多彻底。”
苏白卿也没想到，当初一时心软救过她一次的琥珀，竟然也参与过这些事情。
不，或许就是因为参与过，所以现在才容易心软，也才会是最先将这些事情抖落出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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