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董怜脚一悬空,就知道事情不好,身下用力向前荡了一下,双手就抓到了桥的边缘,整个人悬空挂在桥上。此时冉闵离着岸边还有一段距离,手中朱红色的标枪却已经激射而出,直奔朝风的后心。

  他本就天生神力,这一下又是惊怒出击,用了十二分的力量,破空之声猎猎作响。朝风只要迟疑一下,势必会被穿心而过。

  谁知她竟然不闪不避,长剑直奔董怜的双手剁去。

  没得选择了,董怜只好撤手掉了下去,此时冉闵的长枪也到了,竟然将朝风活活钉死在坚硬的石桥上面。

  风还是那阵风,董怜却感觉不到了暖意,空中没有任何借力之处,这次看来是真的完了!没想到拼命抗争二十二载,最后还是闹了个惨死的结局。

  转头看着冉闵已经血红着眼睛冲了过来,董怜心中剧痛,好舍不得他啊!这是她的丈夫!是她前世今生唯一爱过的男人!

  几乎就在一瞬间,天空亮了,漫天繁花落下,一把白色的纸伞从脚下衍生出来,董怜只觉得腰上一紧,人就被揽了起来,靠在一个温热的怀上。

  那人翩翩白衣,带着她一路滑行到岸边,低头见董怜还在傻傻的看着他,淡然一笑道:

  “怎么,吓到了?”

  董怜顿时目瞪口呆,这、这世界还会有这样的人吗?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董怜一向自诩美貌,从南到北几乎还没有人出其左右,可如今她居然被别人比了下去,还是一个——男人!

  漫天花瓣下,那人目光流转,将她放下来,亲昵的捏捏她的小鼻子道:

  “小呆瓜,回神了!”

  董怜猛地打了一个机灵,冉闵先还感激他救人,见状早怒火中烧的冲了过来吼道:

  “放开我的妻子!”

  那人目光顿时变冷,将董怜拉到怀里道:

  “你也配称作她的夫君?让妻子陷入如此险地,你配不上她!”

  冉闵涨红了脸,想到董怜刚才的境遇,又变得惨白,忽然扬起钩戟,就对着自己戳了过去。

  这一下不死也是重伤,董怜惊呼道:

  “小哥哥,不要!”

  只听“叮”的一声,震得冉闵虎口发麻,差点连兵器都掉在地上,那人拉住董怜道:

  “还算勉强过得去!”

  冉闵心中恼恨,眼见着麻秋一行人还在旁边傻站着,满肚子火气顿时冲天而起,怒吼一声就冲了过去。

  羯胡对汉人来说是恶狼,可是遇到冉闵他们就变成了夹着尾巴的狗,最重要的是,这位不是普通人啊,那是连石虎轻易都不敢惹的主儿,没办法,死就死吧,手起刀落还死得痛快一点,只片刻功夫剩下的数十号人就这么了账。

  周边瘫坐的一些汉人民夫都睁大了眼,在他们心中,如魔鬼一般的羯胡人就这么像羔羊一样被宰掉了,霎时间,冉闵的形象空前高大!

  麻秋早就开始哆嗦了,大小便已经失禁,骚臭的味道让人恶心,在炎热的夏季抖成了筛糠!冉闵也杀起了性子,拎着滴血的兵刃,血红着眼对着他就走了过去,麻秋瘫坐在地上道:

  “别杀我!饶命!”

  董怜忍不住道:

  “小哥哥,且慢动手!”

  冉闵立在那里不动,此时谢艾已经上了桥面,查看了一下朝风,摇摇头后叹息着也走了过来道:

  “这种东西,杀了也就算了!”

  董怜摇头道:

  “他毕竟是麻姑的父亲!”

  身后那人也叹了一口气道:

  “心这么软,也难为棘奴了!”

  董怜霎时红了脸,回头道:

  “不知尊姓大名,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受阿玖一拜!”

  董怜说到这些,冉闵也过来了,连同谢艾也一起转到前面大礼参拜。那人玩味的扶起三人道:

  “你们夫妻也就罢了,他跟着掺和什么劲?”

  话落又扫了谢艾两眼对董怜道:

  “这小子看着比那个傻大个顺眼多了,你当初什么眼光,怎么就选了他?”

  仙人之姿说出这番流里流气的话,董怜都愣住了,冉闵黑了脸道:

  “别以为救了阿玖,你就可以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们之间的事,你还管不着!”

  那人道:

  “这话你可说错了,我还真就管的着!”

  冉闵大怒,就要动手,那人眼睛一亮,也拉开架势,谢艾忽道:

  “我知道你是谁了!闻听当年卫郎艳绝天下,听说他遗有一子非常肖父,世人皆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你是卫家卫子容!”

  冉闵不知道,但这名字董怜却听说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道:

  “传闻子容先生已年过四十,可这——”

  那人哈哈大笑道:

  “怎么样,小丫头,被老夫这副俊逸的外表骗了吧?”

  董怜闻言更是一片风中凌乱,仙人骂娘也许就是这个样子!

  回头见这人顷刻间笑得花枝乱颤形象全无,忍不住道:

  “子容先生——”

  那人挥手止住道:

  “你没听见他说吗,我乃是当年的卫郎之子,别人叫先生也就罢了,你怎么也叫?”

  见董怜还是懵懵懂懂,这人扶额道:

  “看你这丫头挺聪明的,原来是个糊涂蛋!”

  “先——这话是何意?”

  “怎么,你不知道吗?你外祖母乃是我父亲的亲妹妹,是我的亲姑姑,你娘是我的表妹,所以——”

  “所以你是我——表舅?”

  卫子容伸手点了董怜一下额头道:

  “什么表舅,叫舅舅不是更亲密?丫头啊,老夫——”

  “行了!舅舅,您就别再自称老夫了,甥女的心脏受不了!”

  这么一个外表如此假仙的谦谦君子自称老夫,让董怜毛骨悚然,这情景没浪漫没玄幻,她有一种面见千年老妖的感觉!

  看冉闵似乎没什么变化,谢艾却张大了嘴,卫子容笑嘻嘻的就要开口,董怜忙伸手拉住他:求别说话!说话毁三观!

  卫子容退后一步,又恢复了那副翩翩君子样道:

  “这件事不简单,冉小子,你杀了他也没用,动小丫头,他还没这个胆!”

  冉闵豁然抬头道:

  “是王爷让你这么做的?”

  麻秋什么人啊,瞬间心思如电转,这件事根本就不能为外人道,石虎绝对不会承认,如果供出石虎,别说依然逃不掉,九族恐怕全都死无葬身之地;若是不说,死也就自己一个,看董怜和姑儿的交情,也许还能免掉一劫,登时头摇得如拨浪鼓一样磕头求饶道:

  “少将军饶命,大王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是、是小人数次被您戏弄,心生怨恨!小人再也不敢了,求少将军饶了我吧!”

  卫子容哼了一声,冉闵铁青着脸道:

  “这件事还不算完,是与不是,我们到王爷面前亲自说说!”

  话落一声哨响,招来了朱龙战马,翻身上去,像从前一样,拎着麻秋绝尘而去!

  这不过就是片刻之间的事,董怜只来得及哎哟一声,人就已经跑远了。

  卫子容道:

  “让他去闹一番吧,总要让石虎知道什么人是他别说动,就是连想都不能想的!”

  董怜心中既甜蜜又惆怅,看着谢艾道:

  “大公子,你怎么会来这里?”

  谢艾对着卫子容颔首为礼道:

  “中华楼虽然只剩下了朝风一家独大,但它到底是我的地盘!我收到消息说她最近跟张祚走得很近——”

  “张祚?”

  “你忘了,就是主公那位庶出的兄长。这人一向野心勃勃,总想取而代之,可惜主公顾念着兄弟之情,一直对他颇多容忍!然暗地里我却一直都注意着他的动向,发现最近一段时日,他与西域那边来往密切,经常有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色衣衫下,带着一顶硕大的黑帽子、拎个破扫帚的女人出现在他府上!”

  董怜脑补了一下,瞬间一惊道:

  “女巫!”

  不会吧,和尚吃肉已经够玄幻了,如今又冒出了女巫!太惊悚了有木有!

  谢艾没听明白,疑惑道:

  “星,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你接着说!”

  “好!没多久更奇怪的事又来了:这奇怪的女人每天拖着把破扫帚,拎着根精细的棍子在院子中自言自语,还弄来一大堆蟑螂老鼠蜘蛛什么的丢到大锅里去煮,呃!我说错什么了吗?你怎么笑成这样?”

  董怜扶着腰摇手道:

  “没什么,你接着说!”

  谢艾不明所以,还是接着道:

  “如此又过了两天,她又拿着几个画片不分白天黑夜的摆来摆去,后来朝风就去了,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再后来就发现朝风居然进宫了,随后就神秘的冒出了几个羯胡人,随他一起出了城。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相信主公,所以就直接去问他,主公虽然有些为难,但还是跟我说了,大赵天王石虎兴建新都,想修建一座旷古烁今的大石桥,可是却总没有成功。羯人信奉火神,造桥却是在水之上,他们认为水火不相容,自然不会成功!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打听到的,说西域有一种人叫巫师,对!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这群人神秘莫测,能力非凡,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如果找到这些人,也许就能够找到解决的办法!别说还真让他们找到了,只是要的价钱太过昂贵,还只要黄金。不过这点小钱对石虎来说不算什么,花不到主公的钱,主公也乐得做人情!这群人捯饬了好几天,终于得出结论,石桥造不成,乃是因为河神发怒的原因。”

  “解决的方法就是用我祭祀!”

  “到没这么说!河神发怒,乃是因为没有仆人。这人么,数量少了恐怕会不高兴,人家好歹也是堂堂一河之神,就算比不得你大赵天王疆域广大,仆从军队甚多,也要差不多才是。另外河神那个、那个也有需要,百多年前娶的媳妇恐怕连骨头渣子都烂没了,自然还要再献上一个美女。这人选可不能马虎,河神孤独了百多年,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所以想要平息他的怒火,普通人可不行,首要条件就是能通神,其次身份必须高贵,再则容貌要出众异常,最好是有妇之夫,懂得怎么、呃!怎么伺候人。”

  谢艾越说越小声,拿眼偷瞧董怜。卫子容晃着脑袋道“”

  “得了,别说了,这根本就是为小丫头量身定做的!那个朝风还真是个人才!”

  董怜翻个白眼,羯人发源于西域甚至更远的西方,知道女巫一点也不奇怪。回首发现卫子容正跟谢艾在那里讨论。

  卫子容道:

  “谢小子啊,你说的那个女人为什么要骑个破扫帚,你打听出来了吗?”

  谢艾摇头,董怜道:

  “那个女人就相当于咱们华夏的,呃,怎么形容呢?仙女搭不上边,就相当于妖精吧,扫帚是用来行路的!”

  “呃!行路?怎么行?”

  卫子容想不出来,董怜忍笑道:

  “骑上飞着走!”

  卫子容跳起来道:

  “一把扫帚就能让人飞起来,西域的妖精真奇怪,一根棍子能保持住平衡吗,万一掉下来怎么办?”

  这要怎么回答?

  董怜黑着脸道:

  “掉下来就摔成肉饼,死翘翘!”

  卫子容忽然跳起来道:

  “丫头啊,你说如果西域的妖精和华夏的妖精打起来,只要华夏的妖精干掉他们的棍子,是不是就赢了?”

  董怜扶额,看着他亮晶晶兴奋的双眼,这么跳脱的人真的是名满天下的子容先生?

  卫子容没等到答案,见谢艾也在看他,自觉有点丢人,咳嗽了两声道:

  “那她手里拿的那根精细的棍子是什么?”

  “魔杖!”

  “什么作用?”

  “施展魔法——比如点石成金!”

  “真的?还有这能力?可是我刚才听谢小子不是说她们最喜欢黄金了,那还要什么,直接点石头不就得了?”

  “我、我说的是比如!她们是想来着,可惜这个魔法她们还没学会!”

  “哦!”

  这十分惋惜的样子是怎么回事?董怜还来不及吐糟,就听卫子容接着道: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如此恶心,很显然就是毒了!”

  “外国的妖精也使毒?”

  “……”

  眼见着这话题是越扯越远了,谢艾拦住要暴走的董怜道:

  “星,我们换个地方再说吧!”

  谢天谢地,总算有人发现这个问题了,谢艾的手下已经无力吐糟,卫子容毫不在意,董怜却红了脸道:

  “我们先到西门祠休息一下吧!”

  一行人往回走,稀稀拉拉的民夫群中忽然跌跌撞撞奔出一个人,还没到董怜面前,就支持不住倒了下去,奋力的举起一只手道:

  “公主,我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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