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郡北荒地
“我这是死了吗？”少女嘤咛地一声，睁开眼来。
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那些她偷偷探看的杂记小说里头的阴司大殿，三途河川。
她正置身于一座纯白无瑕的宫殿之内。
只是此处，却是空无一人，她连忙往自己的心口看去，原本被透胸而过的巨大伤口，却是早已愈合。
“这是哪里？”她怔怔地四下探看，屋外只能瞧见无数循着自己的轨迹，缓缓运行的星宿，与一条交织了无穷星辰的银河。
又帘挣扎着从大床之中，站了起来。
“有人吗？”她小心翼翼地问询着，生怕又窜出个恶魔，再次将自己破肚掏心。
只是许久，并没有人回应她的问话。
正当此时，她听到脚下一阵轰隆隆地崩塌之声，她惊慌失措地望着周围。
只见得纯白的仙宫在她目力所及之处分崩离析看来，透过裂开的墙体，她瞧见无数的星辰凝视着自己，那冰冷的目光，让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臂膀。
突然，她脚下所踏的地面，也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她一下子便从那口子里头跌落了下去，周围的砖块，那些屋内原本美好的摆设也一并伴随着她往下落去。
她大喊大叫起来，却听得有一个慈祥的女声对着她说道：“你还不能回到这里。”
只是她已经顾不得再问细节与梗概，她双眼一闭，便坠入了无穷的虚空之中。
“是潮水声呐。”少女喃喃自语道，她说完这句，不由得愣在原地，耳畔正传来叮叮咚咚的水流声响，这声音似曾相识，似是不久之前方才听过一般。
突然，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发现自己正站在那座诡异异常的黑庙之前，那紧锁的大门像是一张血盆大口一般，对着少女狞笑不止。
远处传来家仆们越行越远的声音，追兵远去，而自己置身此处。
“不会吧……”少女惊恐地往后退出一步，这阴森恐怖的地方，无处不透露着诡异与邪恶，她不由得想起那张妖惑众生的清冷面庞，与那颗被少年抛掷于空中的炙热红心。
她想要掉头就走，但身子却被一股巨力钳住，刚才惨死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一般在少女眼底流转。
她奋力挣扎起来，她抬起脚支着那扇大门两侧的墙壁，好不让那股神秘的力量将自己送入此处虎穴，但却事与愿违，那力气岂是她一个小小少女可比？
少女被那凭空产生的大力敲在膝盖之上，顿时疼得收回了脚，之后便似是一个破布袋子一般被丢入了屋内。
“砰”得一声，那扇巨门又严严实实地关了起来。
只余下尚且趴在地上不停□□的少女。也不知从何处飘来一句轻忽的男声似是嘲笑一般说道：“如此挣扎，只是徒劳罢了。”
同时，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指，这周围的烛台瞬间便被点燃，一如之前一般无二，这五丈见方的殿堂里。
又只余下少女与那具诡谲异常的木匣。
只是如今少女已知道其中的把戏，心中的恐惧就像是一只野兽一般攥住了她的心房。
如今那具棺木还一动不动地停留在远处，少女努力回忆着之前的事故。
自从她踏上神位踢碎了那一只神秘的容器以来，这原本沉寂的木匣便起了变化。
“这儿原本香火鼎盛，若是供奉的是个嗜杀成性的魔头，此处恐怕早就化作了一处尸山血海，更别提有人来此参拜祈福了。
恐怕此处正是有些许禁制。我曾听小叔说过，‘道人降魔多用符箓，布下阵法，借由百万生灵愿力，化解魔鬼戾气。’
虽然本小姐刚才是触发了何种机关，恐怕这神位上头的那些个多彩图案，多有问题，只是如果不破解其中谜团，恐怕我也无法从中脱身而出。真是头疼。”
少女自言自语道，一想到其中关隘，恐怕也与那神位脱不了干系，便觉得大为头疼。而且自己刚才到底为何又重复了这一过程。
但在此逗留也无好处，刚才那男声也是似曾相识，似是之前便与他有所相遇。
只是这闺中十数载，她所见的男儿身，除去那些奴仆，便是两只手都可以算的过来，何况是如此轻佻而不正经的声音。
如此过耳便让人难以忘怀，让少女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想到此处少女说道：“若是有一日，这等恶劣的男人落在本小姐手中，本小姐定要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罢，便用力地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只是少女也知道，眼下在此处发狠也解决不了问题，好在那怪胎仅有的仁慈恐怕便都留在点火上，她借着这些燃烧的烛台，也重新将此处神殿打量了一番。
这神殿确实如之前所见一般，毫无一物，故而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协调在内。
“这间庙宇，若是气派比之那些名山大川的佛教宝刹，却是多有不如，反倒是像是一间乡间供奉了先祖的祠堂。可此处又不见那些牌位。”
少女觉得颇为不解，侧着个个身子，将周围所见都纳入视野之内。
除去那神位之上的摆设之外，她想起初窥内里之时，觉察到那些烛台之后似是也有些别的东西，只是被那些翻飞的经幡遮住。
她抱着手臂，绕过烛台，踮起脚尖，一把抓住那被热浪吹得上下翻飞的经幡，顿时一副壁画便完整地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却是一条河川之中，飘来了一具巨大的浮木，引得那河流流经的乡镇里，家家户户都出门围观。
说来这壁画画得甚是粗糙，但其中男女老少却是不尽相同，神态亦是惟妙惟肖。
其中人群之中，更是混着几个男青年手中各持大斧与□□，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似是要将这具巨大的木匣破开，取出其中的金银细软来。
少女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神位上头的木匣，似是明白了什么，自言自语道：“此处的木匣，恐怕便是那具浮木了。原来，此物来自水中，难怪这庙后都接着一条河川。
只是这上头的故事，倒是颇为熟悉，只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她见得这处没什么可观，便走到另一面，如法炮制，将另一张经幡也掀了起来。
那壁画依然呈现与少女跟前，但少女却不禁吃了一惊，“呀”地一声叫了出声来。
“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少女难以置信地瞧着壁画上头，那河流之中的棺木已是消失成一个黑点，只是远远才能看到一些木匣的轮廓。
而在那木匣经过的两岸，无数围观的村民尽皆身首异处，亦或是被掏出内脏暴尸荒野，而一些尚未咽气的居民也被浑身血红的恶狗追逐，撕咬。
那朱红的颜料如真实的鲜血一般，沿着墙壁缓缓往下流淌。
她退出一步，但一阵心悸的感觉传来，她扭过头去，却见得那只原本应当安好的器皿，已经被粉碎在地。
她心中已是觉得不好，一阵恶寒又一次侵袭向少女的心口。
她直觉得遍体生寒，那妖异的人声却“咦”了一声，这声响倒是有些人情意味，让少女稍稍缓和了些许下来。
“大梦初醒，不知此番是何时了？”那人声自顾自地念叨了一番。
这话说的便如邻家的少年一般，少女怔怔地望着木匣上，突然浮现而出的素衣少年，只见得这少年不及弱冠，赤着双脚，腰间随意缠了条腰带，一头青丝披散在肩膀两侧。
露出一张魅惑的容颜来，少女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人儿。
她向来便觉得自个儿长得并不差，只是面对这少年，却有一丝自惭形愧起来。
“这位小娘子，我似乎，见过你罢？”那少年忽然发问，却是将少女拉回了现实之中。
“你……我……我们……我们不曾见过。”少女手足无措的回答道。
“哦？未曾见过倒也无妨，看来本君也是睡过了头去，这一觉怕是过了百年时光，恐怕要是见过姑娘，便也是上一世了。”那少年语气颇为惆怅。
倒不似是刚才那个凶狠无情的杀手，更似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
“故国不在，又以何称王，可叹。”那少年似是为什么触动，又叹了口气。“不知姑娘能否告知本君，如今已是什么年月，是否仍是乱世千秋？”
“如今已是龙骧十六年，海清河晏，天下一统多年，除了偶尔有些个外族来犯，我大陈国却是稳如磐石，当有百世之传承，又怎会是乱世？”说到此处，少女却是骄傲地挺起胸来。
她本是将门之后，这大陈国百年基业，本就有她祖上一份，如今说来此事，自是滔滔不绝，她一时说的兴起，却是未曾顾忌面前少年的脸色。
原本那少年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待得她说这江山稳固，脸色便起了些许变化，待得她说那外族来犯，乃是痴人说梦之时，脸色已是又红润转作铁青。
但脸上还挂着一缕笑意，说道：“这么说来，姑娘是觉得本君一介异族之身，又是做着复国之梦，是不识时务之举了吗？”
还在连绵不绝说着话的少女被少年这么一呛，僵硬地扭过头来，正瞧见少年正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她，嘴角的笑意也逐渐转为冷漠。
她刚要辩解，只听得少年说道：“如此，便要教姑娘知道孤王的手段了。”
那少年将手一拍，少女原本站立之处的那副壁画里头，便传来了几声犬吠，紧接着从壁画之中突然冲出了几匹被污血覆盖的野兽。
少女还未来得及逃窜，已是被其中一只怪兽咬住了后脚，那怪兽用前爪按住少女，一口便将少女的小腿上的皮肉撕下来一整块，也不咀嚼，便吞入了腹中。
少女大声地哀嚎求饶，那处少年却不曾为之动容，更多的怪兽扑上少女的身躯，顿时便将少女咬的不成人形。
那少年此时，却走到少女跟前，似是发现了什么一般，他挥退几只野兽，只是此时少女已是奄奄一息，眼见不活了。
少年却不顾这女子的死活，一把便撕开了少女的左臂衣衫，却是露出了一片刺青。
这刺青不知绣的何物，只是绣了一部分上去。
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如今这少女却是说不出话来，只得在地上挣命。
少年皱了皱眉头，终究抬起手指，对着她的喉咙轻轻一划，只见得一丝血线浮现在了少女颈项之上。
那少女眼底的光彩逐渐涣散而去。只余下四肢轻轻抽搐。
最后化作一具枯萎僵硬的尸骸。
那几只怪兽聚在少年脚边，发出“呜呜”地声响。少年望向窗外，却正是一轮血月挣破乌云爬上枝头。
这一夜大雨，似是玩笑一般，落不下来了。
只是这颇为不详的月光，映照着大地，似是预言着祸事一般。
转眼而去，那黑庙之中，已无人影，只余下那只细巧的包裹落在角落，无人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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