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梦之毁 下
灵渠能够捕捉到的只是留在其上的灵能波动痕迹。通过一些邪灵的灵能爆发方式和盘踞地域习惯，灵狩能够大致判断出在这一位置爆发出的某段灵能的归属者，主要是凭借丰富的经验来进行这一工作，因此偶尔也会有误差。
雪夫就是典型的最容易被灵渠锁定的类型。因为他无法离开冰雪和低温，所以他能够栖身的地方非常稀少。而此时正是春末，万物复苏而雪化尽，城中能够供他藏身的地方就更少了。
以较厚的冰块为载体从雪区就能沿化雪产生的清渠将雪夫带到山脚下。由区外运输保鲜物的运输线路正好经过陈桥市区外的雅奉雪山，总有赶巧的时候。
在杨仲身体里植入种子试图扼杀他的邪灵固然无迹可寻，但既然他与雪夫沆瀣一气，那寻找的范围就变得极其狭窄：运输车辆的途径并非定时，他能够进来，冬天前却绝对出不去，他一定还在雅奉雪场内。
地级以上的灵狩对雪夫或多或少都有印象。作为猎榜第十，雪夫有着完整的人类形态，除了分外漠然不似常人的神情和发瞳皆白的外形，最好辨认的还是他身边那具走到哪带到哪的拼凑起的人类尸体，他的“爱妻”。
那具人类尸体作为表世界的造物，是身为里世界邪灵的雪夫无法隐藏的东西，他既然随身携带这具尸体，那么能够找到这具遗体就意味着能捕获雪夫。
工程部立刻给驻守在雅奉雪场的公安人员打电话，让他们在雪场周围找一具严格按人体分布拼凑起来的女性尸体。
而与此同时，沈貌眉正在前往雅奉雪场的路上。
案子是沈貌眉接的，周家忝只是作为她的搭档替她出个外勤，他本质是个辅助系秘宝武器拥有者，独自完成同等级清剿任务基本是做梦，她的灵能检查结束以后发现并无大碍，于是提着她的大枪过来收人了。
杨仲此时也正在雪场内。他蹲在公共休息室的角落中，没有一点气息，由于他自身灵能特性的缘故，杨仲的气息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不止是在里世界中难以察觉，这种隐蔽性甚至蔓延到了表世界中。他缩在轮椅上假寐，路过寻找尸体的民警竟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坐着轮椅从外面进入雪场的时候没有人阻拦他。这是因为先前案件先期调查已经碰过面的原故。
这个任务从调查完成后他就再也没有后续的任务手续了，照理说以他的灵能等级，为了生命安全，不应该继续跟着调查下去。
他是被吞吴怂恿来的。
杨仲的灵能仍然停留在玄阶中级，但他的灵能感知尤其敏锐，此时他已经发现了雪夫的位置。只是对方比他强大太多，他只能按兵不动。那个置他入梦的邪灵的气息在周围隐隐约约，对方的灵能等级更高，他连锁定他的位置也很难做到。
吞吴就坐在杨仲肩头上，她攀着杨仲的脖子，在他耳边切切嚓嚓地诱哄：“爹，你去抓他呀，他看起来超好吃的。”
杨仲的面上一片平静，在心里悄悄对她说：“你是猪吗，什么都想吃。”
两人都知道现在并不是时候出手，但吞吴就是喜欢逗他。
“你懂个屁，能吃是福。”吞吴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突然从他肩膀上滑下来，翻身一扑，整个撞进他的身体里。
杨仲闷哼一声，感觉自己身体上涌起一种难以忽视的冰冷感，接着他灵体表面涌起一层柔软的乌光，接着乌黑色的软光隐进他的灵体轮廓中，仅留下一层隐隐的水纹。
“要求不高，等等只要你能摸到他就行，剩下我来解决，”小女孩笑嘻嘻地回应道，“爹地，赌一赌，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没有人能比与杨仲合二为一的吞吴更为了解他了。杨仲是那种绝不愿意承担损失的银行储蓄者个性，但坐享其成这样的事情他却绝无可能遗漏。
白送的中奖彩票谁会不要。吞吴知道他是一个机会主义者。
杨仲突然问：“这种程度的伪装，沈貌眉能不能认出来？”
吞吴想了想回答：“要是假装没有东西存在当然是不行的……你和她差的还是太多了。不过如果短时间假装成别人嘛……两说。”她的尾音拖得尤其长，听起来阴阳怪气，好像在暗示些什么。
杨仲了然。
两人说话间，听见雪场另一边传来喧哗的人声。显然雪夫带着的尸体被人发现了。
杨仲悄悄找了一个壁柜翻了进去。左手在胸口轻轻一划，灵体脱壳而出。
秘宝契约武器觉醒后，他的灵体颜色发生了不易察觉的变化。他的灵能仍然是银白色的，吞吴附在了他身上，他手中随手捏造出的灵刃也还是银白色的。但这种银白色的痕迹划过之后带着不易察觉的淡淡乌气，滞留一息才会完全消失。
这浅浅的黑色痕迹是吞吴的吞噬特性对里世界的细小吞噬造成的。在灵能生效的一瞬间，周围“沉湎之匣”的密度骤然降低形成了空隙，就产生了这种奇特的情景。
他并未向那一头走去，而是仍然呆在壁柜里：他感觉到了沈貌眉的气息。再往那个方向走，踏入了沈貌眉的感知范围，行踪必然暴露无遗。
雅奉雪场的雪并非真正从城外的雅奉雪山而来，只是借名而已，其中的冰雪是人造后天在室内生成的，这本来就对雪夫很不利。沈貌眉的灵能等级又高于雪夫，杀伤他很容易。沈貌眉所分出的精力越少，意味着对于外界环境的观察越细致，杨仲暴露的可能性越大。
但他紧接着便微微一怔。事情偏离了他想的走向——沈貌眉直接激活了她的秘宝契约武器。
“想我了吗？”
沈貌眉此时正在雪夫面前，血红色在她的大枪上燃烧起来。她娇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凶恶。绯红的灵能宛若血液一般在她身上流淌，接着她单手举起大枪，猛然插入冰面！
“轰！”伴随枪尖震碎冰层，血色的、宛如岩浆般的液体波动从裂痕中迅速渗出，而后泥泞地流向站在不远处的雪夫！
杨仲的双眼微眯，他察觉到沈貌眉灵能的异常波动，沿着冰场的中轴一点一点地朝战斗中心接近。
这是一片完全表世界的土地，她没有设置任何灵域，仅凭这一下攻击，对于现世的影响程度就超过了百分之十，这是一个完成度注定不达标的任务。
这是一场公报私仇。
杨仲不知道的是，在捡到他之前，沈貌眉与雪夫在数年前就已经交过手。那时她与周家忝刚成为灵狩不久，前去执行边界任务，路过雅奉雪山。
周家忝的眉角有一颗朱砂痣，正是那一点红色的小痣使他整张淡漠的脸显得活色生香。
雪夫看上了那一小块皮肤。
沈貌眉和周家忝现在都还好好活着，但当时逃生过程之惨烈，实在让人不想再回忆一次。
周家忝几乎散灵，这种身体上没有一丝伤口的灵体伤害是医疗科学无法拯救的。为了抢救他，工程部临时开启了葬死者之箱为他觉醒秘宝武器。
最后鸢尾花选中了这个将死者。
正是因为雪夫，周家忝的秘宝契约武器才成为了辅助系的越女剑。
雪夫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男人手掌平摊，随着他双手手心合拢的动作，冰面上的伤口猛然一遏！
“这么多年过去，你就只有这点长进吗？”沈貌眉笑声桀桀，她握住大枪的把手骤然一旋，冰层破碎，更多血浆般的灵液涌出来，这些灵液很快漫过了冰面，将沾湿雪夫的脚掌。
雪夫的眼神微微一凝。
血红色转瞬即至，几乎是同时，他骤然腾身而起，在半空中结出一小块冰借力，翻身落到了冰场另一面。
“抓到你啦……！”
沈貌眉的眼睛微微一暗，她唇畔露出诡异的微笑，在雪夫落地的同时，隐藏在冰面下的血线瞬间变得锋利，猛然刺穿了他的身体！
雪夫低低闷哼了一声。他依然半阖着眼，整个冰层伴随着他被红线紧紧缠住开始沸腾。
“这种感觉怎么样？”她的眼里涌出雾一样的红色，仇恨和报复支配了她的理智，“你疼不疼？嗯？”
锋利的红线包裹了他的身体。就像雪夫对那些他所选中的人做的那样，一点一点地要将他肢解。
“疼。”他突然低声回答道。
他的气息渐渐低弱下去，眼睛却越发明亮。
“我知道这种感觉。”他突然自顾自地说，又好像在对沈貌眉说，“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了。在她死的时候。”
他的身形很淡了，像是要就这样烟消云散。
就在雪夫行将溃散的时候，杨仲猛然发觉那具女人的尸体不见了！
在这杂乱无章的气息大集合之间，眠绵的气息忽然消失了。
雪夫已经在临死的边缘。杨仲意识到再不出手线索就会完全断裂。他不得不冒险一搏。
他略略闭上眼睛，接着灵体上泛出一层浅浅的透明涟漪。随着透明涟漪的包覆，他的面孔和身形开始模糊，气息发生了改变。
就在他以自己心爱者的姿态进入场中的时候，他发觉雪夫的眼神已亮得反常！
但来不及了，他已经没有选择。
所有的事情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
就在沈貌眉走神的那一刻，杨仲所分离出的偶姬的幻象触摸到了雪夫的手掌！
黑光反卷，男人的身形完全消失。
雪夫临死前凝成的冰爆在爆炸开始的一瞬间被完全吞噬！
下一瞬间，杨仲放在壁橱中的定位灵器被激活，他的灵体在瞬息间完成了移动！
他从雪场的另一面回到壁柜中。接着猛然呛出一口血。他来不及抹干净嘴巴，就回到躯壳中，好整以暇地整理衣领推开壁橱门翻身又跌回自己的轮椅里。
接着他摇着轮椅离开公共休息室，而后叫住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公安人员。
“请问，”他微笑着说，温和又冷静，“那个替我们搬走尸体的工作人员从哪个门出去了？”
(https://www.23hh.com/book/135/135169/6870704.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hh.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3hh.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