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原来是你
自从和嗲妹闹崩，念国突觉耳根清净了许多。人总是这样，天天在你身边你觉得厌烦，可一旦安静下来又觉得寂寞得发慌，总觉得身边少了什么，就像众人所说的，寂寞地自由着。
他发现，一个男人孤独的时候想到的是自己的生命和价值，有时候会感到胸有激雷，兴奋地在原地打转，念叨着要成就一番伟业。可没几个钟头，又沉浸在玩闹和游戏中。
两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显得别扭而彬彬有礼，彼此会讨论一下最近的打算或者政治问题，谈到的女人也多是暗恋的对象，这样的女人总是幸福的，谈论的话题也多是积极赞美之词。
要是不知从哪里冒出额外的男人，那就热闹起来，说话极不掩饰，喜欢谈论女人的是非，比如长相身材，为了掩饰自卑心理，很少有人会夸奖女人，往往是不屑一顾，只有这样才能说明不是自己不配人家，而是自己根本就没有看好她。
朋友们当然少不了拿柳念国开玩笑，总是问他“蛮横纠缠”是什么意思。念国心里讨厌这些搬弄是非的人，只顾嘴里应付道：“都是胡说八道。”然后心里又觉得愧对美津，让她无缘无故卷入这场口水战。
元旦前的一个晚上，朱子昕在宿舍宣布：“今天晚上哥们儿我有一个重要的约会。我都跟人说好了，咱们两个宿舍来一次联谊怎么样？”
本来以为这个消息会引起轰动，没想到大家如此安静。沈天源把书一撇皱着眉头道：“朱子昕，你真能瞎折腾，怎么也不经过我们的同意就替我们做主呢？”刚说完，眉头突然一展坏笑着接着说，“有没有美女啊。”
子昕鼻子里哼出一团冷气道：“真没出息。去还是不去，你们想好了，晚上六点，在学校北面的湘菜馆。”
念国喝着茶心里在犹豫，虽然现在心情不是最好，但是因为刚刚经历了不好，就显得很有兴致。这跟考试是一样的，开始的目标是90分，突然有人告诉你不及格，失落后一看卷子是70分，比得了100分还高兴。
同时，念国也怀着看热闹的想法，就一口答应了子昕。沈天源一看念国答应了，立马翻开柜子找衣服，还说要打电话给成家洛。念国和子昕看着他笑。
这时候学校也临近放假，出来玩的人多了许多，街上显得比以前热闹。子昕带着念国、天源还有刚刚从图书馆赶过来的成家洛进了一家菜馆，对着角落一张桌子嚷道：“就是那儿。”
念国顺着子昕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认出了尤柔。她正花枝乱颤地与旁边一扎着马尾辫的女生说笑。子昕一路小跑过去跟马尾辫打招呼，念国这才知道子昕要见的人是她。
马尾辫其实叫莫溪蕾，中等的身材，面容清秀，瘦窄的肩膀和胯骨使她少了性感的一面，最要提的是她那双忽眨忽眨的眼睛，像是装了太多的故事，让人着迷。莫溪蕾的皮肤白皙，跟柔柔白里透红的脸蛋不一样，她的白没有任何杂质，当然也没有任何血丝，但是看起来很舒服，很干净。而她的美与武美津也不同，她少了一丝冷峻，多了一些地气。
子昕紧忙把念国、天源和家洛一一介绍过去。天源和家洛刚想与尤柔打招呼，尤柔却提前伸出手对念国说：“你好，素描班的同学。”
朱子昕瞅着俩人惊讶地问：“原来你们认识啊，咳，早知道我就不用介绍了。”
“什么意思啊，这不还有我俩嘛，你得隆重介绍介绍。”天源和家洛争先恐后地向柔柔示好。
柔柔嘻嘻哈哈地与他俩就彼此的院系、专业、爱好等等进行友好介绍，朱子昕和莫溪蕾坐在一边不知道聊些什么。
没人搭理的柳念国只好凑到朱子昕身边，插嘴问道：“你俩是怎么认识的，朱子昕你的本事也忒大了吧，哥们儿平时都小瞧你了。”
“你管的着吗，怎么的，还想东施效颦啊。”朱子昕得意地说。
“不敢不敢，你老人家皮糙肉厚的本事我可学不来，你在介绍自己的时候，一定用到了夸张、比喻、引用等修辞手法，就差对你的长相美图秀秀了。”
“你损不损啊，当着我女朋友的面怎么这样污蔑我呢，幸好我家蕾蕾是个有主见的女孩，才不跟你这种人一般见识。”朱子昕又回头问莫溪蕾，“是吧，蕾蕾。”
莫溪蕾是个简单的女孩，很快就适应了他们的聊天模式，她莞尔一笑说：“我可没说做你女朋友啊，今天来了这么多帅哥呢，必须得挑一挑啊。”
“这就对了，今天你就随便挑，看好了拿走。”柳念国心情慢慢好了起来。
“去，去，去，没见过你这样的，连兄弟的女朋友都抢，还是不是人了。”朱子昕嚷道。
柳念国根本不搭理朱子昕，他与莫溪蕾浅浅地握一握手，煞有介事地自我介绍道：“我叫柳念国，很高兴认识你。”
莫溪蕾笑着说：“其实我们早就见过面，你的名字我也听说过。”
柳念国警觉地收起笑容，问：“什么时候？”
莫溪蕾答：“在食堂啊，柔柔一直喊你的名字，当时我就在身边，看来我的吸引力不够，你都没注意到我。”
柳念国这才想起来，那天的确有一个女孩跟在尤柔身边，而且与朱子昕聊得火热。也许，那个女孩子就是莫溪蕾，只是他当时糗得无地自容，哪有功夫顾及他人。
其实，朱子昕和莫溪蕾的认识十分偶然。半个月前的某天下午，莫溪蕾在活动中心看完学校演出，正巧外面下起了大雪。她没有回宿舍，自个在楼道晃悠。寻着琴声，她来到一个音乐教室，当时朱子昕正在弹《天空之城》。虽然琴声不怎么优美，但是莫溪蕾还是被深深吸引了。她从小就喜欢拉小提琴，于是忍不住和朱子昕合奏了一曲。就这样，俩人成了好朋友。
柳念国觉得自己坐在这个桌子十足多余。柔柔只顾和天源、家洛说笑。念国失落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柔柔正好也在偷偷看着他，吓得他赶紧缩回来，心有余悸地玩弄着杯子。
朱子昕见柳念国不怎么说话，就忙介绍道：“这位柳念国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是咱校报的编辑，从小我就特嫉妒他。听说又学了素描，他的画还被一位女同学主动收藏了。”
说到这里，念国的脸瞬间爆红。他赶紧打断道：“行行行，哥们知道你是好意，别夸了，弄得怪不好意思的。”
柔柔捂着肚子仰头大笑。柳念国心想，这年头还有女孩子这样笑，不怕嫁不出去吗。柔柔好不容易停下来问：“柳念国，你素描功底什么时候突飞猛进的，你说说，谁收藏了你的画。”
这其中的故事只有柳念国和柔柔知道。柳念国低头笑着回答：“都是朋友之间开玩笑的，别当真，别当真。”
“还好，你说的是一位女同学，没说成丑八怪，要不今晚你就得躺着出去了。”柔柔开玩笑道。
“呦，听这话，好像这里面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故事呢。柳念国，给大家说说嘛。”朱子昕冲柳念国贱贱地眨眨眼睛，咬着嘴唇装出一副媚态。
“滚，就你多嘴，好好伺候好你那位女神就行了。”柳念国说。
莫溪蕾只是安静地听他们胡侃，脸上始终挂着灿烂的笑容。成家洛赶紧打断这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话题，主动和柔柔找话说：“柔柔，等过完年回来，咱们找个好天气一起去郊游吧。”
柔柔一听有好玩的，兴奋地喊着：“好啊，好啊，我就喜欢热闹，谁不让我去我跟他拼了。”
“那好啊，咱们就这么定了。”成家洛像找到玩具的孩子一样高兴，还单独敬了柔柔一杯酒。柔柔也十分给面子，一口气喝个精光。
沈天源瞅瞅成家洛，又偷偷看看柳念国，嘴角扬起一丝不为人察觉的笑。他拿起酒杯跟念国碰了一下，只是碰了一下，什么也没说，慢慢喝掉了杯中酒。
热闹过后，饭菜也吃的差不多了。突然柔柔问道：“柳念国，你在校报编辑部，能不能给我发几首诗歌呢？”
念国心想：“怎么又是诗呢？平生最讨厌诗，怎么认识的人都跟诗有关系？”但是嘴里面却说：“好啊，什么诗，别太离谱的，我们都能刊登。”
“那太好了！我给你介绍的这几首诗绝对是精品，我包里就有，你先看看，回头帮我发表了，我再请你吃饭。”柔柔说着便从包里拿出一沓纸递给念国。
念国接过来一看，这纸还是古式那种竖排信纸，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味。
“君子的骄傲在她指尖溃逃”，描写的是孤傲的男人被柔弱的女子征服；“枯萎的情思在黑夜泛出新绿，冰结的心海于午后料峭融化”，描写的却是少女情窦初开；“移动的空气叫做风，倒过来的海是天空”，有一种错乱的时空感。
这些他都看得懂，只是有几句让他无法理解：
早晨醒来，饭桌上的早点；晚上回去，沙发里的寂寞。第二天，钟表停了。这在我看来是个美丽的结局。
念国惊讶地看着这些诗句，他发现作者对诗的体悟远远超于他的想象。念国张了张嘴又闭上，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他嘴上，让他突然觉得嘴唇是多余的厚。虚伪的评价他可以说一大堆一大串，但是真要说几句真话时，却发现已经说不出口。
过了好久，柳念国才开口说道：“写得真好。”
期待已久的评论从柳念国嘴里出来后，众人大喊一声：“我去！”然后都偷笑着趴在桌子上。
成家洛得意地“哼”了一声，声音小得只有他左边的沈天源听得到。
柳念国是那种肚子里有才，但是嘴上说不出来的人。他轻轻地问柔柔：“这些都是你写的吗？”
柔柔一边往嘴里扒拉菜，一边回答：“你觉得我像是写诗的女孩吗？这个人你认识，就是武美津。”
“武美津？”柳念国对这个名字丝毫没有惊讶感，似乎他早已将这些诗句与她联系在一起了，只是潜意识中的。听到柔柔的回答，他更加坚定，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只有她那样的女孩才能写出如此动人的诗句。
可是，她究竟是怎样的女孩？柳念国根本不了解，也没有机会了解。他根本不知道，美津和柔柔是高中同学，关系铁的很。念国写评论嘲笑诗歌的故事还是美津跟柔柔说的。柔柔当然也知道念国和何珊珊的故事，她之所以不轻信网络上关于念国的谣言，跟美津在中间调和有很大的关系。
柔柔见柳念国不说话了，以为他不准备帮忙，就用筷子敲了敲他跟前的盘子问：“到底行不行啊？给个痛快话。”
柳念国这才回过神来说：“当然可以发了，这诗没问题，到哪都能发。”
“那敢情好啊，我现在就把美津约出来。”说着，柔柔就去拨打电话了。
“别……”柳念国紧张地去阻止柔柔，但是柔柔已经接通了电话。他只好低下头竖着耳朵听电话里的声音。此时此刻，他又希望武美津能过来，但是又害怕她过来，他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别什么别，她今天没在学校，来不了了。”柔柔放下电话又接着说，“你可别蒙我啊，这诗你得给我发了。”
念国一边回答：“没问题。”一边又问，“她经常不在学校吗？”
柳念国之所以这样问，他是想了解一下武美津的个人生活，确定一下她现在是否有男朋友而已。但是柔柔听他这么一问，突然联想到贴吧里关于美津的那则谣言，便放下筷子拉起脸来问：“柳念国，你什么意思？武美津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的为人我最清楚，你是不是对贴吧里说的那些屁话特感兴趣啊，特意跟我八卦是吗？”
对于柔柔如此过激的反应，柳念国始料不及。贴吧里出现关于美津的帖子后，柔柔第一时间发动自己能发动的一切人际资源，帮她找到了发帖人“逗逼的虎妞”的信息，最后果然查到何珊珊那。
当天晚上，柔柔二话没说，带着溪蕾踹开了何珊珊的宿舍，然后问道：“谁是何珊珊？”正准备上床睡觉的何珊珊轻声应答。柔柔便指着她的鼻子一顿臭骂：“你就是‘逗逼的虎妞’啊？你有病啊？在网上造谣可是要承担后果呢！柳念国是我男朋友，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三道四了。我限你明天把你发的所有帖子都删了，要不咱就学校教务处见。”何珊珊吓得一动不动。当时，美津靠在床上看书，她对着柔柔傻傻一笑，然后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柔柔之所以不提美津，是不想将美津牵扯到这件事情来，免得让人以为是美津找柔柔来教训何珊珊。所以，她只好以柳念国为借口来教训何珊珊。而且她当着宿舍人的面把何珊珊的网名公之于众了，大家以后看到“逗逼的虎妞”就知道是何珊珊，也就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谣言了。
“哦，原来网上提到的武美津就是你朋友啊，我说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成家洛不知好歹地插了一句。
柔柔瞪了他一眼，但是因为不熟，所以就什么也没说。她继续向柳念国开炮：“你别忘了，你也是有□□的，我们可是只字未提啊。”说完，得意地看着柳念国。
柳念国被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睛瞪得溜圆。莫溪蕾赶紧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柔柔，你就别欺负柳念国了，他嘴那么笨，根本说不过你。”
朱子昕彻底被折服了，他一副自叹不如的表情，一边鼓掌一边对莫溪蕾说：“蕾蕾，真没想到，你才是女生中的豪杰啊，你这一句话顶过柔柔十句话，真是神补刀啊。”
莫溪蕾突然反应过来刚才说错了话，赶紧向念国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好了，我又不小气，我知道你是看不下去柔柔飞扬跋扈的样子，是想帮我，对不对。”念国一点都没生气，他没做过亏心事，□□再多也影响不了他。
莫溪蕾抿着嘴，满眼感动地使劲点着头。
外面飘起了雪花，几个人也聊得差不多了。
柔柔举起酒杯说：“来来来，今天高兴，酐了这一杯，我们就是无话不说的哥们儿。”柔柔用下巴点了点念国说：“柳念国，你说几句。”然后侧脸对着其他人起哄道：“让我们大才子说几句好不好啊。”莫溪蕾傻傻地鼓掌，表示赞同。
念国心里咯噔一沉，赶紧搜肠刮肚找词。写作时话语连篇累牍，总有罗嗦嫌疑，现在却像海面上的碎片，东拼西凑就是凑不出一个平面来，急得念国心里发慌。可是越慌越乱，连汉字都在脑里没了印象。
大家都替他捏了把汗，柔柔的嘴唇张了又合，差点替他说出口。最后念国绞尽脑汁地说：“祝大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啊。”
大家哑然失笑。柔柔一股脑喝完杯中酒，说：“半天憋不出个屁来。”念国抬眼看了她一下，琢磨刚才的一笑究竟包含多少鄙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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