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有眼无珠洛大郎
“这位不知是哪家妹妹，瞧着倒是眼生，怎么好似从来没见过？”锦绣轻描淡写的问，她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水，袅袅热气伴着茶香，微微抿了一口茶。
她的态度看起来很和气，可是无论是漫不经心的语气，以及伸手拿茶的优雅漂亮的动作，都表示了她对这个说话的小娘子的毫不在意，她甚至连人家小娘子叫什么都不知道，只让她感受到了一种侮辱，一张脸涨得通红。
“三娘你忘了，这是城中徐师爷家的四娘子。”李五娘嗔了锦绣一眼，轻言细语说道。
锦绣轻轻一笑，笑容明媚娇艳，她手指在茶杯沿上抚过，笑道：“好姐姐，你是知道我的，对于不漂亮的事物，我向来是不放在心上的。”
苏家三娘喜好一切美丽的事物，在座的小娘子也是知晓的，这话却是在说徐四娘容貌不佳了，当即就有小娘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徐四娘脸色更红了，又羞又气，指着锦绣愤然道：“苏三娘，你，你敢说我丑！”
锦绣咦了一声，伸手一根手指头轻轻的将徐四娘的手指扫开，笑道：“徐家四娘子，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不要用手指指着别人吗？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锦绣的一双手从未干过重活，就连手那也是极为漂亮的。她的一双手道尽了丰肌玉骨这四个字，肌肤如玉，细腻白皙，手指纤细如葱根，绵软无骨。
她伸出来的一根手指头和徐四娘的比在一起，便衬得徐四娘的手指又粗又短的，徐四娘注意到这点，心里臊得慌，猛的收回手。
“三娘你不知道，徐家的夫人早在三年前就去世了，如今掌家的不过是徐家后院的一个姬妾，这样的身份教导出来的闺女，又能有什么教养呢？”有小娘子嘻嘻笑道，语气里满是不屑。
闻言，徐四娘脸色变得铁青，钱四娘走上前来轻轻握住她的手，凝眉看向锦绣，不赞同道：“三娘，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刻薄的话来？徐家夫人去世，也不是徐四娘愿意见到的，你又何必如此嘲笑与她。”
锦绣闻言，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忍不住掩唇吃吃的笑了起来，她戏谑道：“四娘你可莫把罪名挂在我的头上，刚才那话可不是我说的，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过也不能这么诬赖我啊。”
一个着了碧绿青纱衣的小娘子往前走一步，眉间英气勃勃的，她瞥了钱四娘一眼，不屑道：“刚那话是我说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也奇怪了，为什么总有人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语气颇有几分意有所指。
钱四娘表情有些不自在，她身边的徐四娘怒道：“打量我们不知道，你们二人定是一伙的，一唱一和的尽欺负人。”
锦绣忍不住笑道：“这你可就冤枉我了，这位妹妹英姿飒爽，这么漂亮的姐姐我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显然是以前没见过的。”
一紫衫小娘子走出来笑道：“你们的确不识得，这是我京城来的表妹，姓赵，你们唤她二娘就是。”
京城来的？
众人看着赵二娘的目光极为稀罕，那可是京城啊？
一群人挤到赵二娘身边兴致勃勃的问东问西的。
“……赵二娘子，不知道京城是个什么样的啊？你能和我们说说吗？”
“京城是城都，肯定是极为繁华的吧？”
……
这里的小娘子们年纪都小，去过最远的地方都没踏出江南的边界，对于京城是久闻大名，很是向往，知道赵二娘是京城来的，自然有满肚子的话要问了。
一时间，竟没人搭理钱四娘二人了。
锦绣也对京城颇为好奇，问：“京城的衣裳首饰和我们这儿定是有不同吧，也不知是什么样的？”
赵二娘目光落在她瓷白的小脸上，笑道：“自然有些许不同，我们京城更爱艳丽张扬的色彩，认为大红大紫方才能显出女子们的雍容华美来。三娘子你容貌明艳端正，若是换上我们京城的衣裙，那必定是美艳不可方物的。”
江南的女子如水儿做的一般，个个都是娇娇柔柔的，赵二娘见了都觉得自己都变文静了。果然江南的娘子秀眉绝伦，而锦绣，无疑是其中最为漂亮的那个，赵二娘还从未见过比她容貌还出色的小娘子，就算是京城里边那位称是京城第一美人儿的白家三娘子也是比不得的。
“如果三娘你能去京城，那一定是极为热闹的。”一个京城第一美人，一个苏州第一美人，若是碰见了，那定是极有趣的。
锦绣有些向往的喃喃道：“京城啊！”
明艳的首饰衣裳，穿起来肯定很漂亮，说不定能让她表现出不一样的风采了。
她右手托腮，袖口微移，露出她雪白的腕间挂着的那串绯红的红珊瑚手串。
雪白鲜红两种鲜明的色彩碰撞，极为的刺眼，钱四娘忍不住眯了眼。
钱四娘注意到了，其他人自然也看到了，有小娘子迫不及待的问：“三娘，你手上的手串可真漂亮，是哪家的？”
有小娘子道：“这是玉琅轩的红珊瑚手串吧，上次我看见了，要八百两银子了。”
钱四娘脸皮微微颤动了一下，看着手上的青玉镯子，将手往后挡了档，心情有些黯然。
那个手串她去玉琅轩看过好多次了，可惜没银子买，上次再去就发现被人买了，原来是被苏三娘买去了。
为什么，她就这么好运呢？钱四娘不明白。
“苏三娘你再好再漂亮也是被人抛弃的命！”徐四娘忍不住愤然道，脸上的尖酸刻薄实在是让人生厌。
钱四娘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蠢货，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说出这么没脑子的话来？
李五娘冷冷的看着她，道：“徐四娘，这话，你说得太过分了。”
徐四娘话说出口也有些后悔，不过被这么多人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她又觉得有些下不了台了，梗着脖子道：“我难道说得不对？如果她苏三娘真是千好万好，那洛家大郎怎么可能退亲？反而去只要一个卖豆腐的小娘子？我看啊，肯定是苏三娘有什么不好，这才会惹得洛家大郎退亲。”
“你胡说！”怀珏是个冲动的性子，当即就生气的反驳。
徐四娘不屑的瞥了她一眼，问锦绣：“苏三娘，都说你们苏家家教好，可是我看也没有那么好吧，主子们说话，哪有婢子插嘴的份？”
那边吟诗作对的儿郎们听见这边的动静，苏郎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有人道：“不过是小娘子们有些摩擦，我们还是别管了。”
苏郎瞧去，发现自家锦绣微微抿着唇，别人看不出来，他却一眼就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
md，谁敢欺负我家妹子！
苏郎外表翩翩君子一般，实际上骨子里却学了苏淮九分，是个流氓，当即一撸袖子就往望春亭那边走。
“……主子说话，哪有婢子插嘴的份？”
苏郎一过来听到的就是徐四娘说的这句话。
“三娘，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苏郎走到锦绣身边，一副护犊子的模样，一双眼狠狠的瞪着徐四娘。
锦绣目光扫过众人，眉头轻皱。敏锐如她，自然能看出也有一些人对徐四娘说的话表示赞同。
这个世界，对女子，便是如此不公。
眼帘一垂，再抬头锦绣的泪水便从眼底涌了出来，泪眼朦胧，梨花带雨的模样，别提多让人心疼了。
“不，二哥哥，这事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大家！”她轻言细语说道。
众人：“……”啥？
徐四娘也是一脸懵逼，刚才她说的和“大家”有什么关系吗？
怀珏和文清倒是一脸自然，看着自家娘子又开始糊弄人了。
锦绣站起身来，微微福了一礼，捏着帕子按了按眼角，她哽咽道：“承蒙大家看得起我，我苏三娘方才厚着脸皮得了众人一句苏州第一美人的称号，如今我这个苏州第一美人却被人退了亲，名声蒙羞，是我辜负了大家对我的期待，我实在是担不起这个美称。我看，钱家四娘子貌美如花，品行高洁，倒才担得苏州第一美人的称号。”
闻言，钱四娘一下子就愣了，她可不信苏三娘有这么好心。
锦绣眼波一转，看着怔愣出神的苏郎，抿了抿唇。
苏郎猛的回神，一脸心疼的道：“你在胡说什么，你苏州第一美人可是我们大家都一致认同的，你才华出众，曾在十步之内出口成诗，谁不说你才识过人？再说容貌，谁又能厚着脸皮说她比你漂亮？”
他目光落在钱四娘身上，问：“钱家四娘子，莫不是你认为你比我家三娘漂亮？”
“论容貌，我比不过三娘！”
即使心里如何希望自己是苏州第一美人，但是钱四娘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自己比她漂亮。
苏郎转过头来道：“你看，苏州第一美人你是实至名归，我们大家都这么觉得。”
锦绣我见犹怜的看着他，问：“可是，我既然这么好，大家也都觉得我好，那为什么洛家大郎还要退亲呢？难道是，你们大家都……”
话没说完，她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忙捂住了嘴。
闻言苏郎却是双眼一亮，听到这他终于明白锦绣的意思了。
朗然一笑，他道：“你别乱说，在场的人都是饱读诗书，才华横溢之人，大家怎么可能有眼无珠？我们大家都认为你担得起苏州第一美人的称号。倒是那洛大郎，他退亲不仅是看不起苏家，也是瞧不起我们这些学子，莫不是，他自己不识自己宝玉，反倒认为我们读这么多年的连宝玉珍珠也识不清吗？”
闻言，其他人心里便是一愣。
对啊，他们大家都觉得苏家三娘子有才有貌，如仙子下沉，美丽不可方物，可是偏偏他洛大郎却为了一个卖豆腐的小娘子退亲，这不是在说苏家三娘子比不过那卖豆腐的小娘子，换言之，就是说他们这些人眼光太差嘛！
想到这，众人终于不能无动于衷了，变得义愤填膺起来——他们自己怎么可能有眼无珠，肯定是他洛大郎的错。
“三娘子放心，此事实非你之过！”
“没错，他洛大郎自甘下贱与贱民为伍，是他配不上你。”
“三娘子，你放心，小生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的！”
……
见大家为她抱打不平的样子，锦绣嘴角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来，看起来十分的感动，更让这些读书人们精神一振。
这人啊，事不关己便可高高挂起，但是一触犯到他们自己的利益，那就不同了。
洛大郎，只希望你能一直对那个小娘子痴心不悔，莫让人看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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