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栀娘 二
孙家的房屋看起来实在是有些简陋，整个屋子都透着一种灰暗的色彩，也只有篱笆小院里种着的一簇簇花瓣雪白的栀子花显得鲜活些。
锦绣站在孙家对面那户人家门口的那棵大槐树后边，从这儿恰好能将孙家看得清清楚楚的，孙家的人却看不见他们。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孙家有人出来，怀珏忍不住嘀咕道：“娘子，孙家是不是没有人在啊？”
锦绣摇头，道：“孙家是卖豆腐的，平时也会有人上门来买豆腐，家里怎么也会留下一个人来。”
正说着就见一个褚色衫子的婆子手里拿着一个青花大碗敲响了孙家的大门，一边张嘴喊着：“栀娘，栀娘……”
“诶！”屋里传来一声如黄鹂啼鸣的嗓音，不一会儿就见一个一身素色布衣的小娘子从屋里匆匆走出来。
这小娘子一身素净，身上也没什么首饰，但是她虽然打扮得极为寡淡，那张脸却极为的漂亮，杏眼桃腮，皮肤白嫩，在这阴暗的空间内像是独余出来的一抹亮色。她乌鸦鸦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只在发间簪了一朵雪白的栀子花，看起来清凌凌的像是一汪碧波，是个极为沉静漂亮的小娘子。
“栀娘……”锦绣喃喃，心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这栀娘的确生得漂亮，身上有一种静而轻的气质，恬淡可亲，难怪那洛家大郎喜欢。
“秋婶，您要买豆腐吗？”看着妇人手上的碗，栀娘就问。
这附近的人家来买豆腐，都是自个儿拿着碗买了拿回去，三文钱一块豆腐。
被栀娘叫做秋婶的妇人乐呵呵的道：“是啊，栀娘你给我拿三块豆腐来，今儿你春杏姐他们回娘家来，我让你大仁叔买了两条鱼来，鱼煮豆腐，最是鲜美不过了。”
栀娘就笑，也是一副欢喜的模样，道：“原是春杏姐回来了，怪不得秋婶您面带红光，满是喜气了，我就说定是有好事了。”
拿着碗去厨房拿了三块豆腐出来，栀娘笑道：“给，秋婶，我给您选了三块最大的，您也向我给春杏姐带声好。”
锦绣伸着脑袋仔细打量栀娘的模样，喃喃道：“这般模样，也是个美人了。”
她扭头问身边的四个人，问：“你们说，我和她，哪个更漂亮？”
“当然是三娘/娘子你/您更漂亮了！”苏大郎四人脱口而出，那栀娘的确算得上是个美人，可是和锦绣比起来，却还是差了些，星星又岂能与明月争辉？
锦绣皱着眉，摇头道：“你们两个是我兄长，两个是我丫头自然认为我是最好的了，就像我认为大哥二哥你们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一样。”
苏大郎和苏二郎顿时就感动了：“……三娘~”
就在锦绣为难的时候，旁边小院里突然传来一声娇斥。
“……看你生得英俊潇洒的，身材也是强壮有力的，没想到竟然是个银枪蜡烛头，中看不中用！”
随着娇斥声，一个男人被推出门外，一个只着了茜红色肚兜，外罩一件轻纱小衣的女人指着男人嗔骂道：“没用的男人，以后不要来我这里了！”
哐啷一声，门被狠狠的关上，那门口的男人转过身来，锦绣也瞧见了他的模样，然后微微瞪大眼睛，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男人眉目如画，面如冠玉，一张脸棱廓分明，即使刚才被人如此辱骂，嘴角竟然还噙着三分笑，气质温润如玉，穿着白色锦袍。
锦绣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人能将白衣穿得如此好看，一身白衣无尘无垢的，更衬得男人乌发如墨，唇红齿白，顶顶的英俊模样。
眨了眨眼，锦绣欣赏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下，突然响起刚才那个女人说的话来。
“……银枪蜡烛头……”
眼里闪过一丝可惜，锦绣摇头，这么一个俊郎清风般的儿郎竟然是个不举，实在是让人一言难尽。
在锦绣的目光下，庄裴生生的按捺住了想用手遮住下半身的冲动，待看清在树后只露出一个脑袋的锦绣她的模样，他的目光微微闪了闪。
是她……
看着这个男人，锦绣突然双眼一亮，她看了看栀娘那儿，从槐树后边几步上前走过去拉着庄裴的手臂，扯着人快速的回到槐树后边来。
庄裴的目光定定的瞧了一眼抓住自己手腕的这只手，还真是漂亮的一只手……
“这位兄台……”锦绣脸上带笑，刚说了四个字就被苏二郎一把把她提拎了起来，在她怔愣的目光中苏二郎直接把她放到了身后，像一座雷峰塔一样，挡在二人身前。
锦绣：“……二哥，你干嘛？”
苏二郎狠狠的瞪着庄裴，道：“我不喜欢他！”
锦绣更茫然了：“二哥你和他认识？你们两有仇？”除了这个想法，她再也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要知道她家虽然看起来很凶恶的样子，可是实际上他的脾气很好，很少有他讨厌的人。所以，对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他怎么谈得上讨厌，锦绣只能想到他们两以前认识，两人还结仇了。
要知道这么多年，洛大郎还是第一个被他讨厌的人，也是他第一个下手揍过的。嗯，从另一方面来讲，洛大郎也算是很荣幸了。
苏二郎摇头：“我第一次见他，和他也没仇。”
“那你，干嘛讨厌他？”锦绣满头雾水，从苏二郎身后伸出一张小脸来，仔细看了庄裴一样，她笑道：“你看他长得多好看啊，我就很喜欢啊，二哥你为什么会讨厌他？”
对着锦绣露出一个笑容，庄裴笑道：“我也很好奇，我和兄台初次见面，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兄台，竟让兄台厌我至此，实在是让人伤心啊。”
苏二郎道：“我就是讨厌你，我觉得，你以后肯定会抢走我珍爱的东西。”
他的直觉向来很准，现在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漂亮的男人很讨厌，将来会把他最珍视的宝物给抢走。
锦绣失笑，道：“二哥你想太多了，我看这位……对了，还不知道兄台高姓大名？我姓苏，单名一个绣字，也就是锦绣荣华的意思。”
她拱手似模似样的行了个礼。
庄裴食指与拇指摩挲了一下，微微一笑，他念了一遍：“……锦绣荣华……我看贤弟清隽朗朗，如皎皎明月一般，当应皎皎二字。”
锦绣：“……皎皎？”她怎么听着有一种自己被调戏的感觉？不不不，肯定是想多了，自己现在可是男儿身了。
庄裴似是没看出她的纠结，笑道：“我姓庄，名裴，字为壑，也就是心中有沟壑那个壑，贤弟唤我一声子壑便是！”
锦绣拱手笑道：“子壑兄！”
庄裴同样拱手道：“皎皎贤弟！”
锦绣：“……我尚未取字，子壑兄唤我阿绣就是！”
皎皎贤弟……这是什么称呼？
庄裴微微一笑，目光在她脸上转悠了一圈，下一刻目光却突然被一堵墙挡住，抬头，眼中是苏二郎凶恶的面容。
和煦一笑，他笑道：“我只是觉得皎皎二字，实在是太适合贤弟了。罢罢罢，那我便唤贤弟阿绣好了。”
面上却是一副可惜之态，都让锦绣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了。
“子壑兄莫要取笑在下了！”锦绣狐疑的看着他，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看穿了自己是女儿身。
称赞她的外貌她的确很高兴了，可是总觉得这人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暧昧？
锦绣看了一眼自家两位人高马大的兄长，心里怀疑更深，要知道整个苏州很少有这么高大的男人，也只有他们苏家三个男人，看起来像座小山一样，太有辨识度了。
庄裴不闪不避的迎上她的目光，道：“都说江南的男儿俊秀，我看也不见得，阿绣你的两位兄长身形倒是和我们北方人差不多了。”
锦绣惊讶，问：“你不是苏州城的人？”
说完她自己又嘀咕道：“也是，如果苏州有这么好看的郎君，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心里对庄裴的怀疑倒是少了些。
庄裴问：“对了，还不知，阿绣刚才叫我何事？”
锦绣轻咳了一声，纠结了一会儿，她拉着庄裴指着苏家院子里打栀娘问：“子壑兄，你看看，你觉得那个小娘子漂亮不？”
庄裴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果真如他所想的绵软无骨，又细又嫩的，他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随口道：“还不错，阿绣喜欢？”
锦绣摇头，也没注意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皱着眉道：“我只是想问，子壑兄觉得，我和那位小娘子，哪个更好看一些？”
庄裴失笑，道：“阿绣是在开玩笑？你乃是男儿身，岂能与女子相比？”
锦绣也笑：“说得也是，只是我向来就有这样的毛病，无论男女，在容貌上总要和人争个高下。子壑兄，就当我什么都没说。”看来，这个庄子壑没认出自己是姑娘家了。
庄裴上下打量她两眼，笑道：“贤弟身段风流，五官……也生得精致漂亮，若你是女儿家，定是个艳冠全城的美人。那个小娘子，完全不能与你相提并论。”
“你说你这人……”锦绣笑眯眯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就知道你是个老实人，我啊，就喜欢你这种实诚的人。”
她就喜欢听别人夸奖自己漂亮，唉，天生丽质难自弃呀！
庄裴嘴角笑意加深，意味深长的道：“我也喜欢阿绣这般有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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