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万里阳关道路（三）

　　“父亲！张将军派快马来报，已经光复靖阳关！”柳承岳一路急奔，冲进正堂，喜形于色。

　　柳延绍闻言，只是微微颔首，在沙盘上靖阳关的位置插上一面红旗。柳承岳兴奋地说道：“不过申时，张叔就未损一兵一卒，拿下靖阳关，果然不负‘追风郎将’之名！”

　　“可有赤多的消息？”柳延绍问。

　　柳承岳咧嘴笑道：“赤多不在靖阳关。他被大将军击中，受伤颇重。”此语一出，堂中随侍的亲兵都面露喜色，只有柳延绍依旧不见喜怒。

　　“审讯了俘虏，说是王帐只在靖阳关停留了半夜，将城中大夫都掳了去，四更时分便出城向北。”柳承岳说着，想到被掠走的百姓，不禁恨恨地握了握拳。柳延绍凝视着依旧插着黑旗的北定口、盘城堡、大湾城和金关，道：“明日发兵，将北胡鞑子赶出我大胤的土地！”

　　他冲侍卫在身边的亲兵道：“速集各位将军前来议事。还有，去把左营那个廖翚找来。”

　　待亲兵去后，堂中只剩父子两人，柳延绍道：“承岳，你亲自去找胜男过来。”

　　柳承岳闻言，吃了一惊，心中升起一个不祥的念头，试探地问道：“爹，您莫不是要小妹……”

　　见柳延绍重重地点了点头，柳承岳叫了起来：“父亲！不可！”他绞着马鞭，脸上遍布阴云，道：“北胡虽已败退，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此刻追亡逐北，不同于昨日，定是恶战连连。您当真要小妹随我同去？”

　　柳延绍瞪了他一眼，轻笑道：“有何不可？”

　　柳承岳急道：“小妹并无行军打仗的经验，这一路上都是跟在爹爹身边。再说，上阵杀敌、冲锋陷阵，本就不关女人的事……”

　　“你当她跟在我身边的这段时日都白过了么？”柳延绍抚着胡须，瞥了儿子一眼，肃声说道：“柳氏子孙，生来便是军人！保家卫国，安社稷黎民，乃是柳氏子孙的天职。男人如何，女人又如何？只要血脉中流着柳氏的鲜血，无分男女，只要踏入军中，便只有军人！”

　　“父亲……您……”柳承岳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您不是最疼小妹的么！为何如今却要将她推进火坑！”

　　“火坑？”柳延绍浓眉轻挑，紧紧盯着儿子，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说我推她入火坑？”

　　柳承岳迎着父亲森然的目光，陡然间觉得呼吸一滞，却咬咬牙，道：“难道不是么！这战场上，说得好听是横刀立马，何等豪迈；其实不过是把脑袋挂裤腰带上，做得都是搏命的勾当！小妹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见柳延绍没有说话，柳承岳继续说道：“小妹不是我。打我懂事开始，我就知道，我是柳家的儿郎，此一生就该交付给朝廷，交付给天下苍生，就算埋骨沙场，也无怨无悔，这是我的宿命和责任！”他越说越激动，“可是小妹呢！她从小就很懂事，向来很讨人喜欢。她学武，不是为了在战场上和人拼命的！”

　　他红了眼眶，道：“爹你说过，她只要过得开心快乐就好了，只要平平安安度过此生就好了！难道您忘记了么？”见柳延绍默然不语，柳承岳哀求道：“爹，我们柳家，有我就足够了！有我，有美儿、茂儿，足够了……爹，我求求您，别让小妹随我上阵杀敌，别让小妹真的成为一个军人……我不想看到小妹变成那样……”

　　柳延绍望着他，见他眼眶通红，却兀自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心头也是一痛。他缓了语气，道：“我知道你心疼她。我这个当爹的，又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平平安安地生活。可是……”他叹了口气，“你我皆是军人，万一哪天为国捐躯了，你母亲、秀芬和孩子们还能靠着祖上的荫蔽过活。可是胜男怎么办？她现在是个军人，没有威望军功，她凭什么自立于军中、凭什么自立于朝堂之上呢？”

　　柳承岳一梗脖子，道：“爹！你这是要让小妹一直留在军中么！陛下对相党早有不满，黄维忠迟早要倒霉。小妹不是还有重回江湖逍遥自在的机会么！”

　　“相党根深蒂固，几大门阀的关系可谓盘根错节。你难道忘了怀幽庶人为何杀父弑君？不就是因为先帝对士族逼得紧了，引发国舅兴庆侯的不满，怂恿他谋逆自立么！陛下是个聪明人，自不会重蹈先帝覆辙。”柳延绍负手而立，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倒不如……”他摇摇头，“倒不如，多给她一个选择吧。”

　　见儿子面带愤愤，柳延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承岳，胜男自幼好强，你是知道她的脾气的。我一直将她留在身边，不是不可以。可她自己会愿意做个尸位素餐之人么？”

　　柳承岳攥紧拳头，默然垂首，心头百般纠结，终于还是用力摇摇头道：“不行，小妹不能……”

　　“哥，你别说了。”柳承岳闻言，猛地转头，却见柳胜男抠着门枢，站在堂外。


　　(https://www.23hh.com/book/136/136490/7266542.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hh.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3hh.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