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辞君一夜取楼兰（一）

　　廖翚似乎被那两人吓了一跳，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一名精瘦的悍匪打量了他几眼，道：“你是柳家那个小娘子的手下？”

　　“是啊！”廖翚将他们上上下下看了几眼，道：“也是……堡里的兄弟？”

　　那精瘦悍匪神色稍缓，却已经拎着刀，干笑几声道：“你跑这里做什么！”廖翚唾了口唾沫，扯着裤腰道：“妈的！老子尿急，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解手，差点给你们吓出毛病！”

　　两个悍匪听了，哈哈笑了起来，一直没说话的那人将刀尖垂下，道：“小子，要解手还是换个地方。”

　　廖翚嘻嘻笑道：“自然，自然。有您两位老哥在这，我这尿哪好意思撒出来。”说着冲两匪连连抱拳，往山谷外退去。

　　那两个土匪见他出了山谷，那个精瘦土匪脸色一寒，低声冲身边同伙道：“老八，跟上去看看，这小子莫不是故弄玄虚。”

　　老八应了，悄然跟上，只见廖翚出了山谷，急急寻了个没人的所在，解了裤子解放一回。他在巨石后直到廖翚整理好衣服离去，这才放心折返了回去。廖翚听得山谷中脚步声，心头冷笑，趁着这当儿，将这狭窄山谷外的山势草木一一记在心里。

　　他回到谷地，那厢说书还没结束。他心头厌恶，恨不得里的远远的，可是郝通与黑和尚的去处还没摸清，只得硬着头皮与火铳手们闲谈了几句。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便远远瞧见郝通孤身一人匆匆走来。他低着头，走得很快，看起来很是有些灰头土脸。廖翚心头一动，找了个借口，悄悄离了人群，往山上走去。

　　上到大屋前，土匪们三三两两凑在一处赌钱喝酒，正经巡逻的倒没几个。大屋楼上的窗口，柳胜男掩着大半个身子，冲廖翚使了个眼色。廖翚对那些拉着他一起赌钱的土匪们打了个哈哈，一步三晃地往楼上走去。

　　屋中，穆淳拿着笔，在一张薄薄的纸上不停地写写画画。廖翚只看了一眼，道：“大海道和黑石堡的布防？”见柳胜男点点头，他眼睛一亮，道：“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穆淳搁了笔，道：“你下去一趟可有收获？”

　　廖翚微微蹙了蹙眉，道：“我没有等到黑和尚，不知他们跑哪里了。”他顿了顿，道：“郝通下到山谷中，进了一条十分狭窄的山沟。我跟了进去，遇上守卫，没法继续详探。想来其中守卫定是不弱。后来没多久，郝通就出来了，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哦？”柳胜男微一沉吟，道：“那些人的身份、去了哪里一定要搞清楚。这黑石堡不简单，须得要弟兄们做好准备。”她顿了顿，轻轻清了清喉咙，在桌前坐下，又道：“教用火铳嘛，他们不想学，我们何必那么上心。我们的目标是黑石堡、是大海道。”

　　廖翚有些激动，道：“可是要动手了？”

　　柳胜男笑道：“动手？摸清了底细才能动手。”她神情一肃，道：“方才我与小穆哥潜入黑和尚屋中，在屋中发现了一些东西。”

　　“黑和尚和摩瓦罗教有往来。”柳胜男轻轻地敲着桌面说道。

　　廖翚闻言，也端肃了面容，听柳胜男继续说道：“我们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了。廖翚，你说的那个山沟在哪里？”待廖翚将那山沟的位置、沟口外的山石草木都详细描述一番后，柳胜男冲穆淳道：“小穆哥，得劳你跑一趟了。”见穆淳笑着点头允了，她又道：“这些天黑和尚为了那批火铳，表面上似乎是要与我们合作，”她冷笑一声，“其实对咱们可防备得紧呢！走哪都带着陈跛子。”

　　听她提到陈跛子，廖翚顿时火从心起，低声道：“那个老混蛋，迟早要宰了他！”柳胜男看了他一眼，道：“陈跛子武功不弱，恐怕还在郝通之上。虽然黑和尚将堡中内外事务都交给郝通打理，但是最信任的恐怕还是陈跛子。哼，单单要了他的性命自是不难，不过他与黑和尚寸步不离……若是一击不中，给他们喘息的余地，恐怕咱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廖翚点头道：“我以前曾听人说起黑和尚，说他是什么西天罗汉转世，以杀悟道。还说他每次杀人后都饮死者鲜血，将死者的力量融入自身，因此拥有无上法力，若是有人病了，无论病得多重，只要还没死，他也能给救活了。因此不管是行路商旅还是这黑戈壁上的马贼土匪，甚是是沙州一带的官军，提起黑和尚，都颇有几分敬畏。”

　　“这世上哪有杀人饮血的罗汉！若有，也是为害一方的妖僧！”柳胜男冷冷说道：“这固若金汤的黑石堡不知是多少无辜生命的鲜血浇筑出来的！”

　　她似是无意地看了廖翚一眼，轻轻说道：“这些匪徒自己□□掳掠，别人在他们眼中也都是男盗女娼之辈。自己坦荡磊落，又何须为风言风语挂怀。不过……”她脸上一热，声音变得更低了，“或许可以利用一番……”

　　廖翚没有听清，追问道：“什么？”却见柳胜男有些窘迫地挥了挥手，连声道：“没什么没什么。”她又清了清嗓子，稳住心神，道：“你只管按我说得去做便是。”

　　太阳在群山顶上无力地坚持着，终于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按下去一般，挣扎了两下，便消失在天际。天空转眼间便黑了。阴阳交割的短短一刻，一只鸟儿在山间飞过，一如晚归的倦鸟。

　　穆淳站在漆黑的窗口，待那只鸟儿消失在黑夜中，他袍袖一展，无声无息地飘出。他去之后，屋中才亮起一点灯火。

　　过了初更，郝通来到大屋前，眯缝着眼睛仰头看了半晌，唤过巡夜的土匪，低声问道：“可有什么动静？”

　　那土匪答道：“用过晚饭后便没什么动静。”郝通皱了皱眉，道：“找个女人上去看看。”那土匪应了，从旁边屋中扯出个女人，郝通嘱咐了一番，便让她上楼去了。

　　那女人很快便下来了，道：“柳姑娘有些不舒服，早早歇下了。那个姓廖的亲兵在屋中守着。”

　　“穆淳呢？”郝通沉着脸问。

　　女人摇摇头道：“屋中只有他们两人。姓廖的少年还说要些热水给柳姑娘喝。”

　　郝通让那女人下去，点了几个喽啰，几人上了楼，来到屋子前。屋中传来几声咳嗽，郝通扣了扣门，听见廖翚道：“来了来了，这么快就打好热水了？”

　　门开了，廖翚愣了一愣，笑道：“郝爷？您怎么来了？”

　　郝通皮笑肉不笑，道：“听说柳姑娘身体不舒服？我上来看看有什么需要。”

　　“咳咳……是佛爷么？廖翚，快让佛爷进来。”郝通见柳胜男一边说话，一边披上衣服要下炕，忙道：“姑娘歇着吧。”

　　柳胜男已经走到门边。郝通见她双颊潮红，脸色却有些苍白，心道：“难不成当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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