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脆弱

　　天边初染一抹红晕，晨曦破晓，玄化门弟子们便如闻鸡起舞一般来到广场操练。

　　君晓峰在师傅的特殊照顾下，这几日精进了光影十三剑。

　　君晓峰的师傅無垠捋了捋灰白的胡须，精亮的慈目中几许赞赏与肯定，他無垠的毕生所学终于后继有人了。

　　然而虽然君晓峰身形在此却心神飘忽，听闻他的师姐，墨凌又生病了，可他不能踏入紫烟阁半步，因为那里也是玄化门弟子的禁区。

　　一想到，大师兄当日那一道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狠戾眼神，君晓峰便不寒而栗。

　　“峰儿！”無垠见君晓峰心神不定，不由喝止他，而君晓峰仿佛如鬼上身置若罔闻的操练他日复一日早已烂熟于心的招式。

　　無垠见君晓峰依旧不停止手中的动作，像是想到什么，突然飞身到了君晓峰的身边，以戒尺为武器与君晓峰交锋，一招一式以柔克刚却步步相逼。君晓峰终于回过神来，见师傅已然到自己身边不由内心大骇，一双杏目瞪得如铜铃一般大。

　　無垠一边与君晓峰对阵招式，一边沉稳出声，“专心应对！”

　　君晓峰听及不敢有丝毫懈怠，看来是师傅要教给他新的武功了。

　　广场上的人看到师傅突然和自己平日最喜欢的弟子对阵一时充满好奇心，他们停止手中的动作，兀自观望那中心的两点身影，企图学到从中学到一二，然而由于二人剑法对阵越来越快，他们愈来愈看不分明二人究竟是在练剑还是早已超脱物外，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团影子仿佛人剑早已合一。

　　良久，才停歇下来，君晓峰在这一个时辰的对阵之中早已身心力竭、筋疲力尽，而無垠额头上也冒出了些许汗珠，却还不忘训诫，“峰儿，日后操练不可分心！”虽然那一招一式早已烂熟于心，但是他还没有将其发挥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怎可早早松懈?

　　“是！”

　　“师傅，凌儿师姐如今可还好?”君晓峰应声之后又问道。

　　無垠身形一顿，而后严肃道，“不该你操心的人不要去挂念！”否则被毁掉的会是你自己。

　　他这个徒儿虽然在练武习剑上天赋异禀，但在感情之上却颇为懵懂，这点和当年的师兄风清化十分相似，以后的种种不知会不会和风清化一般……但愿不是如此。

　　君晓峰听到师傅这一番话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陷入沉思。

　　紫烟阁内，阡陌与风无痕站在一旁静静观望正在为凌儿诊断的無邪，二人的面色皆显忧虑。

　　床上的人儿自从那日身子发热便再没醒来，与那日中毒陷入昏迷并无区别，这不免加重了风无痕内心的自责。

　　“师傅，凌儿可还好?”风无痕见無邪搭脉结束，便立即问道。

　　無邪眉心挤成一个川字，看向焦虑万分的风无痕不由舒展，心道，这或许是个契机，只是，“痕儿不必过虑，凌儿只是普通的热症，只是因为体质特殊的缘故要晚于旁人几日才能醒来，为师写了一个药方，你煎给她喝，过不了今晚她变回醒来。”

　　风无痕已为了凌儿的病症连续三日没有睡觉，脸上满是疲倦和沧桑，但在听到無邪的结论时依旧欣喜万分，容光焕发。今晚便能醒来，此刻的他没有料想到向来喜怒不言表的自己却表现出得到糖的小孩子一般的兴奋表情。

　　無邪话毕，风无痕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与之同意消失的还有無邪手上那一张寥寥数字的药材。

　　看着风无痕远去的身影，無邪的神色有一丝复杂，他凝眸看向一旁的阡陌只道，“照顾好凌儿！”

　　随后便朝向门外的青鹤，沉声道，“青鹤，我们走吧！”

　　“是！”青鹤素来冷漠，对無邪唯命是从，他站立在门外仿佛是一尊无感情的雕像，只是在离开的那一刻，眼神明明飘向屋内，也不知道是否看到了什么。仅仅一眼，他便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消失在紫烟阁的长廊上。

　　夜晚将至，夜色愈渐浓深，山上的密林变得漆黑鬼魅，而山上的紫烟阁依旧满室灯光。

　　风无痕静静的坐在墨凌的床头，不移一寸目光，那宛如深海般深邃而漆黑的眸满是柔光，或许他也不曾料想，自己竟如此看重眼前这个女孩。三日不曾整理衣着仪容的他略显几丝颓唐，然而这些并没有给他俊美无俦的脸上留下丝毫瑕疵，他的容貌依旧是凌驾于他人之上宛若天人的存在。

　　夜半子时凌儿身上的热早已消退，可凌儿却迟迟没有醒来，此时的风无痕，体力已经达到极限，他的内心正在与身体做抗争，是继续等待凌儿醒来还是……而眼下沉重的眼皮却不听使唤的渐渐合住。

　　“嗯——”墨凌一丝嘤咛自唇畔溢出，柳叶眉轻轻皱起，舌头根部有些苦涩，嘴里没有丝毫味道，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明眸张开，里面镶嵌的那双明亮如同宝石的紫瞳赫然显现，纯净美好的样子仿佛不染纤尘，她的美眸睇向那个因为体力透支而睡在自己身旁的风无痕，软儒的声音轻轻唤道，“痕哥哥——”

　　风无痕睡的很沉，睡觉本是在人最放松的时刻，可他的脸上依旧紧绷，偶尔可以发现那两弯仿佛裁剪均匀的剑眉紧紧蹙起。

　　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吗？墨凌的手不自已的轻轻拂上去，试图要化开他梦中的那缕羁绊。那只柔软而纤细的玉手，从皱起的剑眉到冰冷的薄唇，像是描绘一幅美丽的画一样一遍一遍的勾勒。她的嘴角轻轻上扬，似乎从没有像这般静静地端详过一个人的睡颜，却怎么也看不腻。

　　痕哥哥，不管你做了怎样不好的梦，凌儿都在你身边守护着你。

　　“母亲，不要——”风无痕在梦魇中不断挣扎，他睡的很不安稳。

　　这是墨凌第一次从向来坚毅的痕哥哥口中听到母亲这个遥远的词汇，原来她的痕哥哥也像自己一样思念着母亲，眷恋着那份从未拥有过的亲情。

　　想来她没有认真的去了解过风无痕，只知道他的现在不曾询问过他的曾经，更不知道他在怎样的环境下成长。可那又如何，她在意的是眼前这个，总是沉默不语却独独对她展现不同的痕哥哥。

　　“痕哥哥，不要怕，以后凌儿会保护你的！”不再受梦魇的侵扰，不再孤单一个人。

　　梦中的风无痕也不知是否受到墨凌这句话的影响，突然变得安稳，他的呼吸逐渐均匀。

　　又梦到那一场杀戮，又梦到母亲的无助，又梦到火光照亮整个南朝皇城的上空，无数个铁蹄踏遍街道，道路上都是七横八倒尚且温存的尸体以及汩汩的血流仿佛没有尽头。

　　他的母亲留在了那个冰冷的皇宫，护送他的人一个个倒下，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一直走，一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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