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李乾等人随着大军回到武川镇，看着道路两旁的残垣断壁心中悲凉不已，生活了二十几载的家乡几日之间全部被焚毁，消失殆尽了

　　杨氏抱着清和很快就见到了清和的生父—李乾

　　清和对于眼前的这个男人并没有什么印象，杨氏在她身后推着她往前，清和便顺势走了几步，回过头去：“嬷嬷，嬷嬷”她叫了两声，杨氏没有答应，只是面露鼓励，伸出手招呼清和继续往前

　　清和虽然害怕但还是一步步向着男人走去，男人笑着抱住走到眼前的清和，用他布满老茧的手拍拍清和的头，“清和竟是长到这般大了”

　　李乾看着跪坐在另一端的女人，她还是没有怎么变化，头发简单的绾在后面，微微低着头露出比一般鲜卑女人白皙的脖颈，虽然年岁已经不小了，但是周身的气质丝毫不像是家中的女婢

　　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李乾不由得回想起已经过世的，那个只当了一两年妻子的女人，她也是这样，但是更加年轻漂亮，李乾见她第一面的时候，就知道她一定会成为自己的妻子，只是女人命薄，早早就故去了

　　李乾看着怀中的女孩，并没有什么熟悉的感觉，但他脸上还是笑意满满，只是看不出初见孩子的那种发自肺腑的激动，拥抱这样的动作对于父女俩来说，似乎都让人感到不舒服，李乾有些不自在的松开手，又将她送回杨氏怀中，并没有多少爱怜之情

　　清和抬头瞄了一眼兄兄，看他是真的同意，便又重新跑回杨氏那里，躲在杨氏后面跪坐好，从杨氏的身后偷偷看李乾

　　清和还是孩子，哪里能跪坐的安安稳稳，没多长时间身子就开始左右摇晃起来，这是小孩的腿脚受不住了，开始发麻了，但是清和仍然坚持着，没有随意改变姿势偷懒，杨氏对清和的教育初现效果

　　“你将清和教的很好，这孩子往后还有麻烦你照顾”李乾对着杨氏说道

　　“家主吩咐的，杨氏都谨记在心”杨氏停顿一下，“不知您还记不记得从抚冥镇前来的，家主的亲人，我自武川镇遭遇人祸之后，并没有再看见过她们了”

　　“估计是逃到其他地方去了，可能逃的地方不错，动了不想回来的心思了”

　　李乾话才说完，杨氏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杨氏动作不大，但是对于一个平日里将规矩看得大过天的人，这已经是天大的反应了

　　李乾面上仍是笑着，只是眉毛挑了起来，杨氏看得眼皮一跳，忙又把头低了下去，“那我就带着娘子退下了”

　　“嗯，带着清和去玩玩吧”李乾声音听不出异样，杨氏心中忐忑，但是面上平静不显，恭恭敬敬的带着清和下去了

　　清和跪坐了一段时间，腿脚早就有些发麻，起来的时候，身子更是晃了一两下，还是杨氏托住她没有让她摔倒，李乾坐在对面什么话也没有说，一直安静的看着

　　杨氏也看得出李乾对于清和并没有多少兄兄对于子女的爱，她对清和将来的生活担忧不已，但是这样的心思能和谁说？清和一片孩童天真，根本什么也不知

　　没过两日，王氏也回到了武川镇，

　　王氏带着孩子们归来的那日，叱罗富江亲自骑马到镇门口去迎接，看到久久没有见面的妻子与孩子，叱罗将军往常板着的冰山面孔也流露出笑意来

　　王氏眼中涌出泪花，叱罗富江一把握住妻子的手，裹在手中紧紧抓住

　　孩子们也不安生，早就看见兄兄的大郎和二郎围着兄兄乱跑，还抱着兄兄的腿想往他身上爬，狸奴自是什么都不知道，他还在身后的马车上睡觉呢

　　同是再见孩子，李乾与叱罗富江却是天差地别

　　深夜，等到孩子们都睡了过去，夫妻二人自然是一番温存，王氏窝在叱罗富江的怀里说着最近这一两年发生的事情，王氏凑到叱罗富江的耳边说了镇中大巫对于清和批命，以及清和与家中三郎的娃娃亲

　　叱罗富江原是摸着王氏袒露的肌肤，有几分心猿意马，等听完王氏全部的话时，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你这话，没有对其他人说过吧？”

　　王氏拍了一下他肩头，嗔怪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是头脑不清楚了不成，会去与别人说？你如若不信，招来大巫询问一二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叱罗富江没有说话，手在王氏身上抚摸，王氏虽然身上并不是细皮嫩肉，但是耐不住叱罗富江满手老茧，硌的人生疼“你倒是说话啊，不要总是摸，怪难受的”

　　叱罗富江看着妻子，声音低沉平缓的说：“大巫死了，被人一刀砍死在自己的帐篷中，帐内被毁的不成样子。就连他那个小徒弟也死在了帐篷里，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那小子是让人乱棍打死的”

　　王氏一下子从被窝里坐了起来，本来还温暖的被窝，因为王氏的大动作扯开了一条缝隙，外面的冷气嗖嗖往里面跑，叱罗富江将妻子又压了回来“你这样激动干什么”

　　王氏扒住他，眼睛里冒着光：“你说，会不会是大巫说出了天意，才受到惩戒，身死帐中”也不怪王氏这样想，原来自古北边的柔然人打过来，从来没有杀死过任何一位巫者，武川镇的这名老巫，算是这么多年中的第一人了

　　“不管大巫说的是真是假，李乾的这个女儿，怎么样都要做我叱罗家的人”叱罗富江说道

　　“这清和，我很是喜欢，杨氏教养的很好，完全不像是武川镇里出来的姑娘，配咱家小三儿，那可是绰绰有余”王氏说的眉飞色舞，“哎，要不是大郎与清和年岁相差太大，我还动了让她做大郎新妇的念头呢”

　　做父母的虽说要对孩子一视同仁，但还是有偏爱的孩子，大郎是夫妻两人的第一个孩子，多少感情很是不同

　　“大郎岁数也不小了，我想着在武川镇的官家里挑挑看看，让他与人家接触几年，等到岁数一道就娶妻生子”王氏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不料叱罗富江并没有应承下来，“咱们儿子再等等，谁知几年以后，咱们家是何光景，如果更进一步，大郎的新妇拿不出手，三郎的新妇却是不一般，这样到底对大郎不好”

　　“可是还要有事？”王氏与叱罗富江过了这些年，哪里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来，“这才刚回来，怎么就这么快还要出去”

　　“这六镇的天要变，搬到洛阳的皇帝把六镇贵族忘到脑后去了，这些年的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年更是打主意打到六镇的军饷上面，咱们能忍，有人可忍不了，怀朔镇的将军要反了，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边能赢”

　　“是真是假？”王氏急急追问，“六镇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怀朔镇反了，咱们可怎么办？”

　　“我想着，大不了也跟着反，这样窝囊的日子，真是过够了。再说，如若成了，咱们还能再进一步，我瞧着，镇将是动了心思”

　　一时间，帐篷里无人说话，只有帐内火炉里的木柴烧的噼里啪啦的响声，王氏倚靠在夫郎怀中不知想了多少，叱罗富江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这步对家族的影响，但是已经到了这份上，就是他想退缩，上面命令下来，哪里能够退缩的了

　　夫妻二人在棉被中握着彼此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氏回来的第三日，就带着东西去了李乾家的帐篷看清和，对于王氏这样热情，李乾一开始真是摸不着头脑，他开始只是以为，王氏疼爱清和年幼失母，后来才从叱罗富江那里知道了两个孩子的娃娃亲

　　李乾本来想着，清和到底是个女孩儿，以后自己续娶新人，将她放到老家去老死不相往来便可，她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但是没有想到，这个女儿，现在竟成了自己上峰家小儿子未过门的新妇，对自己的仕途有一定助益了，李乾觉得，他应该重新审视一下怎么对待这个女儿了

　　这个时代，人命如草芥，谁都想要延续自己的香火，女孩总是没有男孩来的重要的，就拿武川镇来说，每年都有女婴被人丢弃荒野，没有余粮的人家是不会想要养一个女孩子的，最重要的还是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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