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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桃是大军嫂子的闺名。

  姑姑给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礼物,是人之常情,没想到在慧娘这里,不仅需要人提醒,还要带着“赶出去”的威胁。

  慧娘是力大无穷而感情淡薄。

  不知道刘大娘是如何说动了她。

  “你去忙吧。”穆春打发慧娘走。

  这样一根筋的人,多打交道会气成内伤。

  进了寺门,玉嬷嬷发觉慧娘跟在后面,忙道:“你既然是挑粪,不能走大殿外面,寺里的和尚没教过你?”

  慧娘大喇喇一笑:“我不挑粪了,我跟着你们。”

  玉嬷嬷吓了一跳,推辞:“我的好慧娘诶,你忙你的去吧,小姐有我们几个照顾呢。”

  “那好吧。”慧娘答应着,脚下却不动。

  玉嬷嬷看出问题,催促道:“你快去吧。”

  慧娘却不走,双眼直勾勾盯着穆春。

  玉嬷嬷无法,只能先带着穆春进了大雄宝殿参拜。

  一刻钟后出来时,慧娘还是直挺挺站在那里。

  玉嬷嬷又带穆春去拜见方丈,将本月的香油钱给他。

  穆春在里面请教了几句经文,方丈一一帮她解答,又留她们用斋饭。

  因没有长辈跟来,玉嬷嬷婉拒了方丈的好意,带着穆春回府。

  慧娘不在门口了,玉嬷嬷和穆春都松了一口气。

  待马车轱辘轱辘走起来,宝竹和玉梅坐在车尾,忽然大叫:“慧娘跟在后面呢。”

  马车跑,她也跑,跑得大汗淋漓气喘不休。

  穆春头疼不已,问玉嬷嬷怎么办?

  玉嬷嬷一狠心,命田来顺抽了一鞭子,加快速度。

  慧娘的身影渐渐看不到了。

  “她定然是把小姐当恩人,一根筋啊。”玉嬷嬷叹气:“只是府里实在没她可做的活计。当护院吧,她又是女的。”

  穆春点头,慧娘人不坏,力气也大,可很多常人明白的道理,她不能明白。

  她只会做,但是没有分寸,不知道把握“度”。

  穆春掀起帘子,往后看了一眼,慧娘早已不见踪影,马车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掀起尘土飞扬。

  刚回屋,豆豆又“蹬蹬蹬”跑过来:“小姐,今日上午你不在,玉兰姐姐偷偷进了您的屋子。”

  “宝菊呢?”

  “她那会儿在屋子做针线。”豆豆有些幸灾乐祸。

  玉兰是豆豆来了之后才彻底背主的,因此豆豆对她的事情知道个大概:“玉兰姐姐跟宝菊姐姐哭诉呢。”

  玉兰近一个月来,时常受穆秋谩骂苛责,三天两头气得直哭。

  开始还有人同情她,时间长了,大伙儿习以为常,也不再关注。

  许是再没有人同她说话,玉兰无法,只能回头找从前一同共事的宝菊。

  尽管以前她很是瞧不起宝菊。

  宝菊蠢笨,心肠又软,放了她进屋。

  穆春拿银杏果打豆豆头一下:“就你看笑话!”

  豆豆龇牙咧嘴,作出个鬼脸逗穆春笑。

  回屋后,穆春从宝菊口中知道,玉兰只是来哭诉,又在屋里转了一圈而已。

  哭诉是没问题了,转了一圈就有问题。

  穆春让玉梅和宝竹仔细看看,屋里哪些东西被动过。

  指望宝菊,怕是什么也不知道的。

  玉兰还跟以前一样会钻空子。

  “小姐,没有。”玉梅看了一圈,没发觉异常。

  “小姐,这个脂粉被动过。”宝竹拉开抽屉,看了半响,拿出一盒崭新的“桃花粉”:“奴婢记得,上次奴婢磕了个口子,这个却是完整的。”

  “桃花粉”是多宝阁出的,二两银子一盒,是大家闺秀通用之物,穆春原来的一盒所剩不多,因此前几日又让人送来,宝竹去领的,路上不小心把盖子摔了个豁口,回来战战兢兢跟穆春请罪。

  “呵呵。”穆春接过来拧开,用指尖挑了一点儿抹在宝竹手背上。

  很快,宝竹的手背那一片起密密麻麻的红疙瘩,瘙痒难耐。

  “把玉兰给我叫回来。”穆春将盒子往桌上一拍,怒道。

  狗改不了吃屎。

  玉兰被押过来时,已经猜到东窗事发,她磕磕巴巴否认:“不是奴婢……奴婢哪里买得起二两银子的桃花粉……”

  “我知道不是你。”穆春慢条斯理等玉兰跪下,才开口说道:“就一件事,你替我做了,我不追究。”

  “大小姐请说。”玉兰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忙诚心诚意表态。

  “这脏东西从哪里拿来的,就拿回去给谁。”穆春冷笑:“像放在我房间里一样,悄无声息的才好。”

  玉兰吓得浑身一冷,脸上期待的表情变得十分绝望:“大小姐,求求你饶了奴婢吧。奴婢要是做了,三小姐会把奴婢打死的。”

  “哦,你是看准了我不会打死你的了?”穆春反问。

  玉兰吓得语塞,说不出话来。

  的确是这样,可她不敢说。

  得罪大小姐,无非是被打一顿,骂几句,甚至撵出去。

  可得罪三小姐,她有办法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玉兰隔着衣服摸了摸胳膊上和腰上针扎的伤痕,三小姐的手段她这段时间领教得太多了,非常可怕。

  “既然你如此忠心,不肯背叛新主,那这盒东西就赏你用吧。”穆春将盒子朝玉兰脸上扔去。

  玉梅和豆豆按住她,宝竹将盒子打开,用竹篾挖了一块,就朝玉兰脸上抹去。

  玉兰吓得大惊失色,死命挣扎:“奴婢愿意,大小姐,奴婢愿意!”

  对于女子而言,容貌比性命还重要。

  这盒用在脸上的东西,玉兰已经从宝竹手背上,看到了使用的下场。

  手上尚如此狰狞,若是用在脸上,还不如死了!

  穆春满意得点点头,示意宝竹将盒子盖好,递给玉兰。

  玉兰战战兢兢地接了。

  穆春冲她一笑:“等你的好消息。”

  玉兰觉得穆春这一笑冰冷刺骨,头也不敢抬的跑走了。

  她忽然觉得,以前的对大小姐的认知是错误的。

  她远比三小姐更加可怕。

  玉梅走过来,给穆春倒茶,问道:“三小姐若是闹起来怎么办?太太又要为难。毕竟玉兰嘴又没有把门的。”

  “那盒是换掉的。”宝竹笑嘻嘻的从袖子里拿出一盒新的桃花粉:“有毒的这盒在这里。不怕她闹,就怕她不闹。”

  玉梅这才长出一口气,明白穆春在使诈:“大小姐是真的长大了。”

  “你只大我两岁,别整得老气横秋。”穆春白她一眼。

  玉梅的担忧她懂得。

  以前的穆春,的确如穆秋所说,瑕疵必报,小肚鸡肠。

  像今日的事情,定会以牙还牙,报复穆秋,绝不会有所顾忌。

  闹完了,烂摊子还是周氏收拾。

  “若是你的手明日还不好,找个大夫看看。”穆春挪瑜完玉梅,对宝竹说,“把这盒脏东西用水化了扔掉,扔得越远越好。”

  怕被穷人家的女孩子捡去用了。

  宝竹点头答应着。

  穆府西院。

  玉兰回到屋里,对着穆秋噗通一声跪下:“小姐救我。”说着掏出桃花粉盒子,双手颤抖奉上。

  “没用的东西。”穆秋将玉兰一脚踢翻在地,烦闷地坐在椅子上生气。

  严家又下帖子来,周氏照例不许她出门。

  她去求严氏,严氏出面也被驳回,毫无情面可讲。

  穆秋心中不顺,才借口称病不去青龙寺,让玉兰趁穆春不在行事。

  “小姐,奴婢对您忠心耿耿……”玉兰躺在地上,还不忘表忠心,将穆春逼她做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奴婢抵死不从,大小姐要来找小姐您对质。奴婢怕事情闹开对您不利,假意答应,赶紧回来向您禀告!”玉兰说得天花乱坠。

  穆秋心里陡然清明。

  “好,你跟我去大伯母那里作证。”穆秋示意玉兰起身:“做得好,日后我定会重用你。”

  去了周氏那里,她给穆春下药的事情就藏不住了,穆秋只会让当替罪羊。

  玉兰磕头求饶:“三小姐您行行好,奴婢不能去呀。”

  “好呀,那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千人骑万人跨……也不免你我主仆一场。”穆秋冷哼,小小年纪满是怨毒。

  玉兰终于明白与虎谋皮的下场,她别无选择。

  穆秋带着玉兰趾高气扬出了西院月亮门。

  穆春在屋里听得暴跳如雷:“你说什么?”

  “三小姐带着桃花粉和玉兰,去大太太那里告您的状。表示不敢再待在家里,想出去散散心。”玉梅一五一十回道。

  呵呵,闹了半天,不过生病了,也不是不想出门。

  只是想去严家啊。

  穆春冷笑,问玉梅:“太太怎么说?”

  “太太叫您过去。”玉梅指了指外头等着的玉画。

  穆春冷哼,起身更衣。

  周氏屋里。

  穆秋抽抽搭搭的哭:“……不知道秋儿做错什么,大姐容不下秋儿……这府里我是不敢待了,恰好我表姐给我下帖子,邀我过去玩……大伯母,大姐是您的心头肉,我不敢奢求您惩治她,可惹不起我还不能躲一躲么?”

  铺着吉祥云纹绣布的圆桌上,放着桃花粉和严家的邀请帖。

  地上跪着玉兰。

  穆春进门,给周氏行完礼后,弯腰笑眯眯打量她,吓得玉兰又一瑟缩,垂眸不敢看人。

  “春儿,你三妹说你逼丫鬟拿有毒的脂粉给她,可有此事?”周氏板起脸孔很严厉。

  若是以前,不用问穆春,周氏早就听穆秋的话,直接处罚她。

  如今,却是对女儿信任有加。

  穆春欣喜于这样的母女关系。

  “是吗?”穆春嬉笑着,漫不经心拿起脂粉打开,沾了一点点涂抹在脸颊处:“多好的脂粉呀,美得很呢,毒在哪里?”

  玉兰震惊疑惑,随后惊恐万分。

  穆秋怒目瞪着玉兰。

  “不过是得了好东西,惦记母亲说的姐妹同心,因此分给妹妹一点儿,怎么闹成这样?”穆春笑道:“不知道是丫鬟骗人,还是三妹妹别有所图呢。”

  周氏去看严家的邀请帖。

  穆秋紧紧握着拳头,脸色铁青。

  “秋儿,你误会你大姐了,回屋歇着吧。”周氏对于犯错的穆春从来都是严惩,对于其他人都是一揭而过。

  上一世穆春跟周氏不亲,主要也是因为这个。

  她从未体谅周氏的苦衷,反而一味想行使自己作为嫡亲女儿的特殊权力。

  母女两个渐行渐远、生疏交恶。

  直至她被严和明引诱,听不进周氏的任何话语。

  周氏心如死灰,彻底绝望,狠心将她逐出穆家,清理门户。

  “一起走吧,不打扰母亲处理家务了。”穆春热络的从穆秋笑。

  她不追究,是为了周氏说的“姐妹和睦”,但是不代表她会白受冤屈。

  穆秋一愣,缓缓回头看穆春。

  “妹妹是还想听这刁奴胡言乱语吗。”穆春的眼神在严家邀请帖上停留一瞬,转而笑意盈盈看向穆秋。

  容不得穆秋拒绝,穆春亲热的挽起她的胳膊,挎着出了周氏的屋门。

  因是前来告状,穆秋身边只带玉兰一人。

  玉兰还跪在屋里,等候周氏发落。

  出了屋门,穆春叫玉梅和宝竹将穆秋扶住:“三小姐不舒服,扶她到我屋里休息。”

  “我不去,我不去!”穆秋挣扎。

  “哦,不去也好。”穆春对玉梅说道:“你去跟母亲,把事情原委说一遍,反正玉兰还在那里,省得再传一遍。”

  穆秋难以置信看着嬉皮笑脸的穆春,恨从心中来。

  可玉兰还在周氏那里,若是倒戈相向,和盘托出,她只怕又要被扣月例。

  如此一盘算,梗着脖子进了穆春的屋子。

  “你知道吗?我很想把你这张脸划花。”穆春将穆秋按在桌子上,让她的头死死抵住桌面,拿出银簪尖锐一端在她脸上比划。

  穆秋脸色煞白,浑身哆嗦。

  “可惜啊,母亲叫我们‘姐妹团结’。”穆春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而我心里又堵的慌。”

  她接过宝竹递来的小刀:“我想了很久,怎么才能不伤姐妹和气,又能出了这口恶气。”

  穆秋惶恐得看着小刀,不住挣扎:“你想干什么?”

  “哦。”穆春拿小刀在她脸上比划:“就是想剃掉你的眉毛。”

  宝竹和玉梅相视大笑。

  “你敢!”没有眉毛,她如何见人?

  “哈哈。你连下毒害我都敢了,我剃你两条眉毛有何不敢?既不要命,又不毁容。”穆春冷讽,命玉梅宝竹将穆秋按住:“别动啊,动狠了我失手划伤了脸,你别怪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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