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苏氏本来照顾穆文义挺好的,被她闹得心烦意乱。

  穆夏见秦姨娘借机争宠,不以穆文义的康复为重,一把夺了她端来的药,噼里啪啦通通扔出去,泼了她一身。

  秦姨娘嚎啕大哭,把穆文义吵醒,责骂穆夏一顿。

  穆夏咽不下气,又去找秦姨娘晦气。

  如此闹了一个下午都没消停。

  穆春听了直摇头,对周氏说道:“劝也是劝秦姨娘。我瞧着她屡次打扰三叔养病,不怀好意。”

  “她是关心你三叔的病情。”周氏解释道。

  穆春淡然镇定:“既然是真关心,就该让三叔静养才对,以他的身体为重。”

  周氏哑口无言,联想到秦姨娘平素为人,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

  只是周氏同为人妻,下意识去体贴了丈夫受伤、关切过度的秦姨娘。

  穆文忠若是身体不适,怕她也会求来各种偏方,一日几遍不嫌烦。

  忽略了秦姨娘的品行。

  “所以,真闹到您这里来,您可不要有失偏颇。”穆春挪瑜周氏。

  周氏笑道:“自然不会……”

  话没说完,秦姨娘已经跟穆夏拉拉扯扯,边走边骂来请周氏评理。

  穆春送周氏一个意会的眼神,带了玉梅回屋读书。

  周氏被穆春提醒过,任秦姨娘如何将穆夏说得十恶不赦,均保持涵养微笑着道:“三弟受伤,需要静养,你们二人喧闹折腾,谁又占理了?”

  一席话说得秦姨娘和穆夏都无可辩驳。

  半响,秦姨娘才道:“即便是婢妾行事不妥,也是出于好心。关心则乱,二小姐怎么能打婢妾?”

  “打你就打你,怎么?还要看你心情吗?”穆夏起身指着秦姨娘怒骂:“你不怀好意,端着碗破药在父亲面前诋毁母亲,说什么‘祖传秘方,是你好不容易求来的,怎么苏家功勋卓著,从前也是得了许多御赐之药,太太没有回娘家求一求?’这种话,不就是想挑拨离间!我不打你,还不知道你狗嘴里吐出什么来!”

  穆夏最盼望的就是穆文义跟苏氏和睦恩爱,好容易机会来了,怎容秦姨娘破坏。

  “夏儿!”周氏大喝一声:“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说这种话?你娘平素怎么教你的?”

  穆夏对周氏一向敬重,刚才怒极失言,被周氏呵斥,一张小脸雪白,不敢吭声。

  秦姨娘哭起来:“……婢妾绝无挑拨离间的心思,如今被二小姐这样羞辱,婢妾实在没脸活着了……”

  “那你就去死吧,谁拉着你了!”穆夏忍不住出声讥讽,收到周氏一记眼刀,悻悻闭嘴。

  “此事穆夏不对在先,罚月例三个月。”周氏开口。

  明知道穆夏是被秦姨娘故意激怒,才口出恶言。

  然而无凭无据,周氏只能公允判决:“秦姨娘受了委屈,就别太劳累了。屋里好生歇着吧,等三弟病好了再去探望。”

  变相禁了秦姨娘的足。

  罚月例对穆夏来说无所谓,她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秦姨娘却不干,碍于周氏威严,嘴唇动了动忍了。

  “春儿,带你妹妹去你屋里坐坐,宽宽心。”周氏吩咐。

  这是对穆夏“明罚暗赏”,秦姨娘看得懂,更加郁闷。

  若非名分上低人一等,她何苦受这个气?秦姨娘垂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掌紧紧握成拳头。

  她再有理,抵不过苏氏明媒正娶,小妖女是嫡出小姐。

  周氏也是贱人。

  秦姨娘回屋的时候,心里恨得不行。

  “你晚上想吃什么?在我这里吃饭。”穆春笑眯眯的:“来碗绿豆汤?散散火气?”

  穆夏看她一眼,笑道:“我又不挑食,都可以。”

  穆春便吩咐玉梅去跟周氏说,晚上小厨房多做几个菜,穆夏留下来吃饭。

  “听说你最近学习很是拼命啊。”穆夏打量穆春闺房,见以前琳琅满目的衣柜和首饰盒子都不复存在,取之的是一个高高的书架,上面几十本书,罗列得整整齐齐。

  “是啊。”穆春笑。

  “女子无才便是德,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处?”穆夏说话是从来不顾忌别人感受的,揭短打脸对她来说,家常便饭。

  “平日里的确没什么用处。不过在面对秦姨娘这种人的时候,就有用了。”穆春悠悠回答。

  穆夏“哦”一声,并不十分感兴趣。

  “譬如,她殷勤端汤药进去,你呢,就一直叫三叔起来喝,次数多了,三叔必然烦,你就告诉三叔,是秦姨娘的好心呀。”穆春捂着嘴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若是她喜欢说些难听的话刺激三婶,你就用纸笔记下来,换成她的名字,让丫鬟去她门口一天三遍地说……”

  “若是她眼红三婶的穿戴,跟三叔撒娇要三叔给她买,你就拉着三叔也给你买,不能厚此薄彼呀。”

  穆春得意洋洋,摇头晃脑:“读书呢,就是这些用处。”

  穆夏脸上波澜不惊:“穆秋恨你怕你,就因为你用这种手段对付她?”

  “她喜欢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耍弄她那些小心机,我就陪她过过招喽。”穆春眯着眼睛笑。

  “呵呵。”穆夏也笑,诡异看了穆春一眼:“你终于长脑子了。”

  她忽然朝外面走去:“你上次在朱雀大街摔跤磕到头,是磕得哪块砖?我要挖回来供着!”

  穆春:……

  玉梅等人捂着嘴窃窃地笑。

  穆春也忍不住开怀。

  穆夏忽然道:“你这法子固然有用,可我就喜欢打人的爽快和骂人的舒坦!”

  穆春:……

  穆文忠听说穆文义受伤,兄弟情深,翌日就从楚州赶回探望。

  穆春接到消息时,穆文忠已经到穆家门口,正跟周氏说话。

  穆春却一眼看到,骑马回程的穆文忠,身旁却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边站着一个女人,缩在披风里,只露出巴掌大的脸。

  “夫人,这位是徐五太太……”穆文忠脸涨得通红,说话磕磕巴巴。

  周氏起疑,望了一眼那徐五太太,见她生得唇红齿白,雪肤黑发,年纪约莫三十上下,含羞带怯,弱不禁风。

  徐五太太见穆文忠耳朵根红得说不出话来,主动过来与周氏见礼:“我夫家在楚州,来阳岐城投亲,路遇匪徒,是文……是穆大哥救了我。”

  徐五太太再三向周氏道谢,颔首间我见犹怜:“大哥忠肝义胆,英勇无双,实在是一等一的好人。”

  周氏心里为丈夫骄傲,对徐五太太失了戒心,客气道:“徐五太太一介女子,孤身落难,任是谁碰见,都不会坐视不理。”

  徐五太太笑着点头,像是此刻才看清楚穆家大门上的牌匾,颤声问道:“这里莫非是阳岐城穆府?”

  周氏疑惑点头。

  “穆大哥……”徐五太太娇滴滴叫了一声,似乎心有千言万语,不知道如何去说。

  好一会儿,她才激动的娇声道:“严家七姑奶奶严如玉,她在哪里?”

  穆文忠如梦初醒般,张罗着请她进府,周氏吩咐人去叫严氏过来。

  严氏听说穆文忠回家路上救了徐五太太,又听说徐五太太自称是她的妹妹,很是纳闷。

  待花厅上见面,她才确定,错愕片刻后与徐五太太抱头痛哭:“我苦命的妹妹,你怎么如今才来。”

  又跟周氏解释:“这是我母亲的干女儿,本姓霍,闺名叫青青。”

  严氏母亲冯氏,其兄称冯秀才。

  冯秀才早些年与徐五太太的爹霍光是同窗,一直来往频繁。

  后霍光屡试不第改做生意,冯秀才的妹妹冯氏嫁给严二老太爷。

  霍光通过冯秀才和冯氏,与严家搭上线,赚了不少银子。

  一来二去,便让女儿认了冯氏做干娘,又与严如玉认了干姐妹。

  “那还真是缘分呢。”周氏听了这一场过往,看着严氏笑。

  徐五太太微微羞赧,三十岁的妇人,脸上却尽是少女才有的娇羞之态:“如今小女子落难,还请穆大太太……”

  “大嫂一向贤惠善良。”严氏快人快语,不让徐五太太把话说完,赶紧抢白道:“你如今被你夫君赶出来,无处可去,自然要留在我这里的。”

  周氏微微一笑。

  徐五太太是霍光独女,无兄弟姐妹。嫁入徐家十来年无所出,地位岌岌可危。

  霍光去世得早,霍家只有寡母,这次闹得狠了,徐家放言要休弃她。徐五太太怕母亲着急有个好歹,不敢回霍家。

  想来想去,只能一个干娘感情还算深厚,只可惜冯氏已殁,不好再去严家,听说严如玉嫁来穆家,便来投靠严氏。

  严氏表现出十二个欢喜,拉着徐五太太的手说不出的热情。

  周氏晚上命小厨房给西院送了几个菜去,也算侧面表达了对徐五太太到来的欢迎。

  穆春瞧了瞧徐五太太,见她说话间眼波流转,仪态风流,跟严氏如出一辙,不像是干姐妹,更像嫡亲的姐妹。

  毫无好感。

  三更,徐五太太在厢房刚歇下,严氏举着油灯,推开门进来。

  徐五太太起身将被褥拥在身前,俏脸皱起怒问:“你干什么?”眼里早没有白日的亲热,多是警惕和疏离。

  “来看看你。”严氏将油灯举近一些,细细查看徐五太太的脸:“真是一点儿痕迹也看不出来呀。”

  她“啧啧”赞叹:“霍青青,你用的什么药这么厉害?”

  霍青青是徐五太太的闺名。

  “关你屁事!”徐五太太不理会她。

  “哦,还是如此强硬啊。”严氏冷笑,语不留情:“我警告你,姓霍的,你来穆家的目的,我一清二楚。若是你想成事,就别给我惹什么幺蛾子!”

  徐五太太美脸扭曲狰狞,狠狠盯着严氏。

  片刻后冷静下来,恢复让人过目不忘的美貌:“哦,你怕我来找你报仇吗?你放心,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呢。”

  她说的明显是反话,咬牙切齿,满眼怒火。

  “行啊,既然你不识抬举,那我现在就去跟大嫂说,你爹和我舅舅,不仅他两个是同窗。当年穆老爷子也是啊。你与我大伯哥,虽未提及婚配,不过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们倒是心有灵犀,两个人明明是旧相识,如今却心照不宣,绝口不提啊。”

  徐五太太听见严氏的威胁,瞬间态度软了下来,她颓然无力的辩驳:“我如今不过想求一处栖身之所,你何必苦苦相逼。”

  “是你苦苦相逼!”严氏非常生气:“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逼我说狠话。”

  “当初是你用油灯烫伤了我的脸!”徐五太太见严氏颠倒黑白,气急反驳。

  “你活该!你背后告了我多少黑状?”严氏恶狠狠指着她:“……我该说的都说了。你想做的事,我会配合你。但是若你想趁机害我,那就等着卷铺盖滚蛋!”

  徐五太太犹豫了一下,阴沉着脸不吭声。

  严氏一把揪起她的头发:“听见了吗?”

  徐五太太眼眶通红,忙不迭点头:“我本就不是来找姐姐你的麻烦的。”

  “你知道就好。”严氏端着油灯出去,对守在外头的徐嬷嬷叮嘱:“给两个丫头,盯着她。若是她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不要留情。”

  她对徐五太太的允诺半信半疑。

  却也知道,严家想必是出价不菲,徐五太太才肯出手。

  为了严家的银子,也不会因小失大,找她报复。

  严氏此刻想,若是知道严家安排的人是徐五太太,她会不会接受那颗价值不菲的东珠呢?

  引狼入室啊这是。

  穆春第二次见到徐五太太,正下着小雨,她撑着伞走在荷塘边上,远远望见一位身材纤弱容颜娇美的丽人,正驻足观赏池塘里养的锦鲤。

  “这位是大小姐。”徐嬷嬷为她引荐。

  又对穆春说:“这位是二太太的干妹妹徐五太太。”

  穆春给她行礼后闲聊了几句,徐五太太显然肚子里有墨水,诗词歌赋都能搭上话。

  若非那一看就知道非大家闺秀的风流仪态,徐五太太当得上才貌双全。

  两人聊得正热络,穆秋信步而来,对徐五太太行礼:“姨妈,院子里摆饭了。”

  徐五太太客气告辞,穆春瞧着穆秋叽叽喳喳围绕在徐五太太跟前,问一些保养驻颜的方法。

  “你去打听一下这位徐五太太的底细。”穆春告诉玉梅:“让田来顺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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